仗要打,生意要做。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尔虞我诈和人情世故。 “能买多少买多少,买不了的就扯些人在乌孙的门口抢上几袋。”反正军臣回过神后又让折兰部去看着有点不听话的乌孙,后者就算被抢东西也会以为军臣发疯,故意在他门前挑事。 “不过话又说来,莎车人的日子还真是好的令人艳羡。”因为不能打草惊蛇,所以他们进程时就交了所谓的入城费,进市场前又要买个入场的凭证。合着他们一袋盐没买就花了七十钱。 特么南下抢劫也没这么能赚。 难怪右贤王天天嚷嚷着西域人富,西域里的莎车更是出油大户。 “是啊!看得我都想给他们几刀。”一提到动手,个高的匈奴人来了惊人:“不如咱们……” 他话未落,就被同伴打了嘴巴。 第491章 “打打打,两嘴一张的就知道打。”年长的匈奴人战术性地回头,发现没人理会他们才继续说道:“你当你是匈奴单于啊!还扯几人在乌孙的门口抢人食盐。” 这要是搁猎骄靡的时代,抢就抢了,多半是由王庭或右贤王部的出面安抚,给点黄金也就算了。 可现在不是匈奴能胡作非为的时候。 别说是乌孙这种庞然大物,西域小国里都有人敢墙头观望,尝试性地给自己找个新的后台。 当你无法靠武力获取别人的认同时,就得考虑其它方面的利益交换。 “莎车只是跳板,而且还是紧随龟兹的小跳板。没了莎车,肯定会有其它的国家顶上莎车的跳板空缺。”年老的匈奴人摇摇头道:“最怕莎车因此亡了,大汉与安息转头找了西域以外的跳板进行货物交易。” “这有问题吗?” “问题可大了。”年老的匈奴人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对方,真想撬开对方的脑子看看里头是不是水:“光长个头不长脑,就是神仙也枉然。” 个高的匈奴人莫名其妙地挨了顿骂,但还是把脑子凑上等个解释:“不是聊莎车是两国的跳板吗?怎么扯到我头上了?” 年老的匈奴人:“……有你这样的蠢货,何愁匈奴不被玩死。” 气归气,但还是要挽救匈奴岌岌可危的平均认知:“咱们要是南下砸了莎车的场子,莎车恨谁?” “恨咱。” “汉朝与安息要是换了场子,谁会少赚?” “莎车。”个高的匈奴人挠挠剃光的后脑勺,瞥见同伴再次抬起蠢蠢欲动的右手而绞着脑汁添上几句:“楼兰?龟兹?总不会是乌孙吧!” 年长的匈奴人不断地张开手掌又握拳,张开手掌又握拳,如此重复了七八次才吐浊气:“是整个西域。” 他瞅着似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的愚蠢小子,认命般地继续点化已经快成千年古董的榆木脑袋:“人一有钱做事就会瞻前顾后。单于如此,右贤王如此,西域里的诸多小国也是如此。” “眼下他们日子较好,明明是一没啥本事的放羊娃,但是仗着天时地利争得通商的绝佳卖场。” 年长的匈奴人语气一顿,随即带着挫败感道:“无儿无女又无羊的滚刀肉们自然可以喊打喊杀,可坐拥着千万牛羊、百万子民的撑犁孤涂是滚刀肉吗?赚了钱且还有大把的过路费可躺着赚的西域人是滚刀肉吗?” “可怕的不是一无所有,而是得到一切后又突然失去。” “眼下的西域之所以没明着反对匈奴的统治,就是因为匈奴虽败,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单于和右贤王虽奈何不了南边的汉朝和西北边的乌孙,但把西域的场子砸烂还是绰绰有余的。” “怀揣玉石……谁还敢举大刀拼命。”要是大汉再阴狠得点,转了场子又拿下东南的羌人盐湖。同样陷入盐恐慌的西域人会亲自证明什么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玩命的不怕光脚的。” 这么看,大汉的小皇帝还挺厚道的。 倒不如说,他是为了谋票大的被迫厚道。 “先买盐吧!”教育完那榆木脑袋的匈奴人拉拉头上的挡沙麻布。匈奴一败,贸易到的东西都次了许多,甚至还有黑心肠的故意掺着次货去卖正常货色。以往的大汉麻布多少还能挡点风沙,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每次都能抖出半筐建筑材料。 莎车国的贵族们打仗不行,但做生意是真的很有两把刷子。 时隔五年再来莎车,眼前的一切都变了又变,往来的莎车人们不仅操着更多元的口音,衣服首饰也随之变得精致不少。与其相比,匈奴的当户都成了穷鬼,上档次的四贵种在闲钱不少的莎车国这儿也不过是肚子大点的乡下土财主……说是朴素也不为过。 “那么大的宝石吊在没点肉的耳朵上,也不怕把耳朵扯成细条的两半。”个高的匈奴人绝不承认他是羡慕莎车国的财大气粗,以及不必抄刀上马就能过得十分体面。 “你有糖引吗?” “没有。正在走老亲家的路看能不能从安归亚那儿借出一张。” “安归亚的手里有糖引?” “有,但不多,先到先得。” 交流的人里手上戴着十几个戒指的狂爆粗口:“【哔哔哔】……,那趁火打劫的混蛋羔子要价多少?” 对方比了个数字七。 戴戒指的男人立刻跳脚:“这么贵?他怎么不去抢。” “就这,还是我用六只肥羊,一打茶叶换到的内部价,没关系的连被抢都轮不上。”听了这话,比数字的男人立刻不干了,甚至比戴戒指的男人还像甲方:“干不干?不干我就另找他人。天底下的聪明人又不止你康阿芬一个,尤其是搞两边倒卖的,没有一个不想法子弄到糖引。” 比数字的男人挺起胸膛,愣是以矮小的个头在气势上压倒对方:“你知道把大汉的丝绸卖到安息,然后把安息的宝石、葡萄酒卖到大汉有多赚吗?这么简单的生意,是个有刀有马敢玩命的都能赚得盆满钵满。” 说罢他还拍拍对方的胸膛,下巴抬得能指太阳:“常在沙漠走,谁刃不沾血。谁会带着砸死人的黄金交易?还是说用牛皮包着糖块交易?” 虽然后者也能交易,但是沾上沙子、汗水、皮革味与血水侵染的糖块肯定贬值一半。 不,应该说是贬值一半都算对方保存得当。 戴戒指的男人活似被掐住脖子的公鸡,原地仗着红脸抖动钢丝球的胡须。 比数字的男人可不理会成年人的窘境,还是在那儿咄咄逼人道:“干不干?不干我就找下家了。” “干!我干。”戴戒指的男人牙一咬,心一横地答应下来,握手的力道几乎要把对方干碎。 “轻一点。”比数字的男人眉头一松,但很快便皱得可以夹死苍蝇。 二人虽是达成合作,但不会在这种地方进行交易,而是切了羊肉下酒,也算是为不愉快的口头交易庆祝一下。 听完全场的匈奴人也冒出一个大大的疑问:“糖引是啥?” 个高的匈奴人瞪着眼向同伴问道:“糖引是啥?” 年老的匈奴人无语回道:“你问我,我问谁?” 莎车国里想做生意的多如牛毛。尤其是在海量的资产,大量的人往这里涌后,即使是个话都不清的放羊娃也想着挣钱。 而且就这龙卷风口的火热现状,即使是给行商牵马,擦个小桌,也能赚得以往一月的吃饭之资。 “滚犊子的,以前来这儿也不是要这个价儿。”年老的匈奴人从眼睛滴溜的瘦小孩那儿搞清旁人疯狂议论的“糖引”是啥,以及糖引为何值得一眼显贵的富商哄抢。 不过想起洒出去的消息费与瘦小孩的不满眼神,他还是为自己被一莎车人……而且是不满十六的莎车孩子偷偷鄙视而感到破防,转头就对同伴骂道:“真是不能惯着他们,一惯就敢漫天要价。” 第492章 个高的匈奴人可不管同伴的唧唧歪歪,而是吹着陶碗上的奶皮以倒入谷物。 “西域的羊奶也变差了。”个高的匈奴人吞着被羊奶浸热的细碎谷物,给出作为饕餮者的中肯评价:“果然是一有钱了就变坏。” 他应和着低头数钱的同伙道:“无论是人还是物,保持原样都是最合适的。” 当然,没有大汉时匈奴的普通牧民吃着次一等的粗盐,上层别说绫罗绸缎,连好铁好布都难寻一块是一点不谈。 匈奴的冬天可不是开玩笑的,零下二三十度的就算是有牛粪取暖,也要考虑大雪后的干燥牛粪还剩多少,以及需要多少口水软化皮袄。 个高的匈奴人与其说是埋怨莎车的羊奶不好,不如说是惋惜现在的日子不好,怀念以前的风光无限。 当然,他自己也意识不到这话真是话里有话。 年老的匈奴人用羊肉块挑着碗里的奶皮。匈奴缺盐,拿盐水漱口的基础护理是想都没想,加上日常喜奶喜油,所以不到三四十就牙齿松动。 在匈奴,牙齿松动是很危险的。这意味着下头有人准备出头,狼王可以退位让贤。 以前的匈奴是不管这种优胜劣汰的,因为人都没法活到寿终正寝,所以管了也等于媚眼抛给瞎子看。 现在不同。 两代的霸主地位和生活质量的提高让老单于、老都尉、老当户们开始思考未来咋办。 “鞭子在手,羊才听话。” “金币在手,人才懂事。” 年老的匈奴人没嚼几下便咽了下去。 一大片的羊肉嗝得他喉头犯恶,但也让他的感官变得更加灵敏。 “你有糖引不?” “没。” “你有搞到糖引的路子吗?” “呵!我要是有搞到糖引的路子,何至于在这里受气。” “安归亚那混蛋羔子又涨价了?” “涨了。连带着兑糖引的金券都翻了一倍。” 年老的匈奴人偷偷望去,只见坐在细脚马扎上的西域人从兜里掏出金色铁纸,将其递给伸头去瞅的接应人士。 “看什么看?想强抢啊!”说是要给对方验证,但行动上还是像防贼一样防着对方,只露出个边边角角让对方确信自己又能换糖引的西域金券。 “没骗你吧!”拿金券的西域人洋洋得意道:“这可是我废了牛劲才搞到的货。” 对方的眼睛依旧盯着只露出一角的金券,声音里竟听出一丝谄媚之意:“真能交换一张糖引?” 拿金券的西域人表情一僵,默了许久才小声说道:“能换糖引不直接换了,何必用金券替代。” “……什么意思?”上一秒还搓手谄媚的接应人士下一秒就彻底翻脸:“这玩意是安归亚发的还是大汉发的?” 能在这里混出头的都有两颗心脏,自然明白东西得有专人背书。 如果为金券背书的是大汉,那么这张金券就是毫无疑问的“金券”,反之则会降价销售。哪怕是有安归亚的名声加持,只要大汉不认金券,这张就是圈钱的废纸,刨除成本等于狗屎。
448 首页 上一页 387 388 389 390 391 39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