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楼兰的正常人用金券兑换糖引以补充糖引的需求空缺?”接应的人在略略思索后眉头一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这么做也……” “没差吧!” 结果都是补上糖引的需求空缺。 SO…… “折腾了一通还是以大汉的拳头为准。”年老的匈奴人不懂经济,但他懂得万事都以强者为尊。 现代的民主社会讲政治正确与保护弱者……应该说是国家发展到一定程度都会出现偏向弱者的社会制度。 但是匈奴很显然没发展到有条例保护的那刻,所以用最简单的逻辑推理反而能正中眉心。 “亏得楼兰的贵族还没跟着一起不自量力,否则楼兰……唉!”西域人的嘴上埋怨着楼兰王的胸大无脑,实际却为西域的名声……尤其是其它国的名声松了口气。 但…… “金券真能替代糖引吗?”就在气氛逐渐转好之际,接应的人将西域人的心脏再次揪起:“说到底是糖引的伴生物,一旦大汉撤离西域,或是不在西域兑换大汉糖引,那西域的金券还不只是废纸一张?” “那时买了金券的人又找谁兑现?” “总不能……” 接应的人眼睛微眯,似逼迫又似调侃地道出金券的持有者们最不想听的话:“总不会用55个金币买金券做压箱石后还得想着用30金币将破烂清空。” “那样……” 可真是捅了马蜂窝喽! ………… 自打成为西域外交的第一人后,安归亚已许久未如今日这般走路带风,面色阴沉的好似要把屋顶掀翻。 王宫里的仆婢因这可怕的脸色吃了一惊,还没来得及装出一副“我没看到,我不清楚”的保命姿态,后者的衣角就卷着风沙从眼前闪过,一路冲到笑不拢嘴的楼兰王那儿。 “啪!”进门后的安归亚二话不说地往主君面前拍上一堆搜集而来的金券,声音比脸色还要低沉:“我想您该给我个解释。” “解释?”楼兰王的笑容从脸上褪去,之后更是起身做出退位让贤的举动:“要不你来当这国君?你来当这楼兰之王。” “……我没有想取代您的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 明明是被问责的那方,但楼兰王就是有底气倒打一耙:“反正是给大汉当牛做马,怎么?当牛马的还不许借主家的势捞上一笔?” 说到这儿,楼兰王的表情越发的不屑,干脆冲着怒气冲冲的安归亚指桑骂槐:“当娼妓的还立牌坊?呵!世上就没强国还有好名声的例子。即使是有,那也是对一部分的国家较好,然后踩着其它国家的尸骨而上。” 楼兰王的右掌在雕花的桌上砍了三下,目光也随这一举动逼了上去:“想要好名声又舍不得买名声的钱?天底下哪有这么好事。” 他很清楚楼兰已非从前的楼兰。 最重要的是,楼兰已非王族的楼兰,更不是他苦心追求的一言堂。 安归亚的心不在楼兰的王族那儿,更不会做普通的贵族,单纯的臣子。 而以这个心脏向汉的叛徒为中心,楼兰的贵族、子民,都发生了倾向的偏移。 这对一个国君而言,无疑是相当恐怖的事。 但这不是恐怖的终点。 真正的终点是楼兰的宗主国是大汉,而楼兰王是其父送给匈奴的质子,他还有个入汉为质的同母弟弟。 “射勿盘陀真是好福气。如果不是汉匈的关系急转直下,楼兰又是大汉进入西域的第一道卡,他一奴婢的儿子也不可能入汉为质,留的性命在那儿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 之前就说了,历史上入大汉为质的楼兰王子在其兄被物理解决后是有机会成为楼兰的新任国君,但不知道大汉的日子太舒服了,还是在楼兰有他避之不及的事物,总之那位楼兰王子死活不愿离汉就任。无奈之下,汉武帝允楼兰内部自推新王。 有一说一,前任的楼兰王还是挺能生的,不然也没儿子到处批发人质。 “……”安归亚也清楚这位楼兰王的色厉内荏——眼看大汉掌控西域,面前有个与汉交好的权臣到处乱晃,千里之外还有个在大汉做人质的异母弟弟逐渐懂事。任谁看了不都得说“哥们,你就是个占位的炮灰,随时都会一死让贤”。 翻烂《汉书》,估计只有还未出生的乌孙狂王能理解他的痛苦处境。后者是老爹死得早,老妈和老爹的另一个老婆——解忧公主一起嫁给自己的堂叔。 堂叔是个亲汉的肥王,和解忧公主有了亲生子女后把答应堂兄的事儿(也有自己的私心)忘得一干二净,在老婆的劝说下决定让便宜侄子退位让贤。 得亏肥王翁归靡死得早,不然以解忧敢设宴会杀夫的大胆性子,元贵靡当岑陬(乌孙太子)的第二天,狂王就得去见亲爹。 西域人的史料记载仅比匈奴强上一点,但是见过匈奴斗争的楼兰王对西域的墙头草性格非常清楚,更清楚在其父的布局下,楼兰人……亦或是说西域人早就做好了换国君的准备。 反正在大汉介入西域局势前,乌孙、大月氏、匈奴已在此地斗法了一百年。匈奴内部都还有几个派系要求西域站队。 为此,原本给一个质子的楼兰王得向匈奴上交两个亲生儿子。 同在匈奴为质,但却是在右贤王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二王子无比庆幸自己没当楼兰国君,不然眼下如鲠在喉,如芒刺背的倒霉蛋就是他。 “……因为对我不满,对大汉的皇帝不满,所以您就借我的名义捞钱?发行这种等于废纸的骗人玩意?”同情归同情,但在关乎楼兰未来的大是大非,安归亚的脑子还算清醒。 至少在这一刻是清醒的。 “你有想过楼兰的金券兑不出大汉的糖引会发生?你有想过楼兰占着兑糖钱庄有多惹眼吗?”安归亚在极度的愤怒下头重脚轻,但还是以强大的意志稳住心神,满满劝着走入歧途的楼兰国王:“听我的,趁着眼下还没造成无法收拾的残局,赶紧让人买回市面的所有金券,不然……” “不然怎样?”事已至此,楼兰王竟没有一丝胆怯:“不然大汉放弃楼兰?还是你会束手旁观。” “你……”本就头疼的安归亚在此刻气得踉跄了下。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这个自私自利的家伙不会顾全大局。 亦或是说,他要有点为王的资质就不会做出这种蠢事。 他敢这么做就是笃定了自己不会看着楼兰越陷越深,最后被亏钱的商人联合商人们的后台一起灭掉。 还有大汉! 大汉…… 安归亚的视线开始模糊,冥冥中已嗅到属于阴谋的气息,但却无法做出判断。 不对劲。 很不对劲。 正常的商人看到市面上充斥着自家产品的仿制品肯定不会无动于衷。 除非…… 安归亚的瞳孔骤然发冷,后背更因自己的猜测泛出冷汗。 除非大汉知道楼兰的所作所为,甚至还愿推波助澜。 而这里头一定藏着未知的好处。 ………… “你做的很好。”安归亚前脚刚进楼兰王宫,后脚就有仆人将此事告知郑谨安插在楼兰国的西域密探:“陛下会记得你的忠心与付出。” 对方从衣服袖子里掏出几张楼兰金券,后者见了眉开眼笑:“应该的,应该的。” 他将东西收好后便匆匆离去。 不出一月,此事就以书面的形式呈给刘瑞。 “人心不足蛇吞象。”刘瑞看后冷笑道:“也就是安归亚那傻子还想着劝一疯魔的人。” 刘瑞之所以留着在匈奴为质的楼兰王子一是因为楼兰送给大汉的质子太年幼,回去定会莫名其妙的死掉,二是因为匈奴里头不尽是蠢人。他们崇尚武力为王,但也清楚没有好处是无法招揽可靠的人才。尤其是在军臣与罗姑比的权势之争进入到白热化后,撒给西域的招降费也绝不是个小数目。几十年如一日的售卖下来,西域内虽不尽全是匈奴的马仔,但也肯定留着心向匈奴的贵族。 “内部的事情还是内部解决。” “如果不是……” “哼!” 郑谨打量着皇帝的脸色,明白他是生气有个死脑筋在护着西域。 “楼兰王没三两骨气与为王之心,但安归亚大使是个好的。”郑谨劝道:“若是没有这份固执,您也看不上他。” 刘瑞没有立刻回应郑谨的安抚,过了许久才脸色阴沉地点点头:“是的,这也是他最可气又最可敬的地方。” 其实在楼兰投放臣服的善意时,刘瑞的打算是挑起楼兰的内部斗争,趁机扶持安归亚这有点王血的贵族上位。毕竟楼兰送给大汉为质的小王子过于年幼,说得好听点是年纪小还养的熟,说得难听点是楼兰王他爹老奸巨猾,摸不准这新大腿能风光多久,所以送个小不点来磨洋功。 刘瑞是等不了入汉为质的王子长大,所以看中懂汉语又脑子不错的安归亚。 但…… 人家在王位的诱惑下只接一半的橄榄枝,气得刘瑞连夜启动PLAN B的同时也更加欣赏爱国为国的安归亚。 不过从郑谨的角度看,安归亚没接下为王的橄榄枝恰恰是他后半生的荣华所在。 正常人对忘恩负义的人无比轻蔑的。 现任的楼兰王对安归亚的态度绝不算好,但前任的楼兰王是边打压,边重用,至少在表面做的尽善尽美。 匈奴和西域虽经常上演以下克上,但还是没脱离人爱贞烈者的本性,所以这位西域的大红人若选了条成傀儡的路,一定会在西域诸国的排斥下被刘瑞玩弄于股掌之上——因为有这弑君而上的不当名分,西域的诸王肯定会睁着眼睛睡觉,也不敢让属下替其进京面圣。而安归亚在备受歧视的环境下肯定会对扶持他的刘瑞言听计从,更别提在刘瑞的手里还有一位楼兰王子,想换掉有弑君名分的安归亚也易如反掌。 只可惜…… 只可惜安归亚没按着他的计划选择一条不归路。 “金券的事儿……怕是好话说给聋子听——都白劝了。”回忆结束的刘瑞聊正事道:“楼兰王的脑子上称一打也就二两,他也不想想大汉只是鞭长莫及而非死了,怎么会让蕞尔小国来抢大汉的生意。” 刘瑞对死脑筋的安归亚还有一份欣赏,但对那个没有脑子,空有野心的楼兰王就只剩鄙夷:“就是老黑鸦在水里扑腾成天鹅也没这么离谱。朕把糖引定在西域的普通家庭咬牙找旁人凑凑能买上一张的价格,就是为了让其吃到国际贸易的好处,从而将糖引的知名度与流通度给快速打开。” “谁料这个楼兰王能贪婪至此。”一想到由探子汇来的楼兰情报,刘瑞便同情起被国主拖累的楼兰人,以及被楼兰王的行为搞得一头雾水的西域商人:“找人倒卖大汉的糖引不够,居然还出金券与糖引正面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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