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淑兰这话说得好没有道理,他作为弟弟不敬兄长,一句“关心则乱”就能带过,他这个兄长要是回他几句,就成了“一般见识”的人了? 苏徐行心中压了不少火气,但面上还是那副谦卑恭敬的模样,他朝冯淑兰一拱手,客气道:“母亲说得哪里话——” “耀弟虽得中案首,学识过人,但毕竟岁数还小,才学足够,但其他方面还是小孩子心性,说几句错话也无可厚非,琰儿自然不会与耀弟计较。” 此话一出,冯淑兰刚才还满是笑意的脸顿时有些僵硬,苏耀更是听明白了苏徐行这是在骂他虽有学问但品性不足,他唰地瞪起眼就要发火,好在一旁的冯淑兰将他拦了下来,这才没有闹成大风波。 峥嵘院里除了苏家人便是冯淑兰派人请来的郎中,一个个都是临江有名的好手,他们在这等着为老太爷把脉,自然也见识到了苏家内部的针锋相对,但都是聪明人,一个个摒声敛气,恨不得装作瞎子哑巴。 见苏徐行能说会道,苏承担忧的心一下子就放了下来。他静静地看着对方,看他与楚湘肖似的面容,看他举止说话间所闪过的楚湘的影子。 太像了…… 冯淑兰注意到苏承的眼神,心中更是愤懑难忍,正当她要说些什么,身后屋门开了,只见老麽麽领着郎中出来,脸上满是忧色。 郎中出来了,苏承和冯淑兰哪还有其他心思,连忙就迎了上去。 “怎样了?”就剩这么一个长辈了,苏承自然着急。 哪知那郎中头都未抬便低声叹了口气,随即冲苏承拱手道:“老夫医术浅薄,实在不知老太爷这得的是什么病。” 说完也不等苏承发话,直接走了。 这出来的老郎中可是临江府资历最深的了,连他都束手无策……苏承不敢想。 在场的其他人自然也听到了郎中的话,一瞬间众人都沉默了下去,旁边守着的郎中见状也纷纷想要告辞。 却听“砰”的一声异响传来,众人回头看去,便见苏徐行栽倒在地,他面前站着的则是面目狰狞的苏耀。 “都怪你!都是你这个瘟神!克母克亲!你把你娘克死了不说,现在又来害祖父!” 苏耀这番话一出,那些郎中的目光纷纷向苏徐行投了过去。 虽说这二少爷说话难听,但这事也确实蹊跷,怎的老太爷这些年未曾出事,这大少爷一回来便得了寒症…… 寒症?! 其中一个郎中反应过来,忙冲苏徐行行了一礼:“听闻大少爷在桃源镇得了寒疾,总是体弱多咳?” 苏徐行此时已经起身,苏耀被冯淑兰拦住了,倒没有进一步动作。 他拍了拍身上灰尘,答道:“是。” “那老太爷这病果真是大少爷传染的?”几个郎中闻言面面相觑,都提出了自己的猜想。 冯淑兰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见状她猛地一拍额头,悔道:“先前琰儿便说暂住客栈,等身子痊愈了再回来,怕影响老太爷……” “都怪我!我怕琰儿在客栈受罪这才着急忙慌就将他接了回来,哪知竟会……”说着,冯淑兰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看向苏承,懊恼道,“老爷,都是妾身的错。” 苏承没想到竟真的是苏徐行导致的,但接苏徐行回来是他下的命令,没想到却害了自己的父亲…… 不期然的,苏耀那句“克母克亲”一下子闯入苏承耳中,他看向苏徐行的眼神立刻变得凉薄起来。 苏徐行默默看了一会儿戏,在几人面带不善地看向自己后,却突然笑道:“可是我的寒疾早在回府前就已经好了,又怎会传染老太爷呢?” 好了?! 此话一出,冯淑兰整个人都一怔,她不可置信地瞪向苏徐行。怎么可能!那可是贵人给她的毒药,怎么可能就好了呢?!
第32章 “怎么可能?!”冯淑兰下意识将心中话喊了出来,但出口后她瞬间就反应过来。 见众人目光都纷纷挪到了她身上,冯淑兰忙蹙起眉头,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对苏徐行说道:“琰儿,母亲知你现在慌乱,害怕担上祸及祖父的罪名这才撒谎,但那毕竟是你祖父,他老人家年事已高可经不起折腾,你还是实话实说吧,你究竟是怎样染上的寒疾?吃过哪些药?好让郎中们也有个应对之法呀!” 冯淑兰脑子转得极快,一下子就将自己的失态变成了质疑苏徐行撒谎。一旁的苏承闻言也看向苏徐行,他前几日在湘儿坟前还晕倒过去,那般羸弱的身子能这么快就恢复如初? 苏承同样怀疑他是在撒谎,于是冷声道:“苏琰。” 他面无表情地叫着苏徐行的名字,眼中一丝温度也无,冷冰冰的态度让苏徐行莫名地有些胆寒。不是因为惧怕苏承,也不是因为失落“父亲”的冷漠,而是他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凉薄得有些可怕。自苏琰的记忆中他知道自楚湘死后,苏承对冯淑兰母子也没甚好态度,唯一能让他有些温和模样的便是苏家老太爷,而现在因为怀疑是他害了老太爷,前几日还在楚湘坟前哭成泪人发誓要好好保护他的人今日便这般对他。 于苏承而言,他这个儿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苏徐行想不通。 想不通便不想,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摘掉冯淑兰扣给自己的这顶帽子。于是苏徐行恭恭敬敬地朝苏承拱手弯腰,态度十分谦卑:“父亲请说。” 苏承见他行事落落大方没有料想中的慌乱,倒有些满意,还算没有辱没湘儿的名声。 “你身子究竟如何?”再开口,话中凉意也减轻了些许。 “回府前便好了。”苏徐行直起腰,答得淡定自若。说完后他转头看向站立一旁的郎中们,抱拳笑道,“既然临江医术高超的郎中皆在此处,劳烦各位把脉一探,不就知道我身子究竟如何了吗?” 苏徐行说得十分坦然,一点也没有撒谎的痕迹。冯淑兰见状心中忽然打鼓,摸不清他究竟是好了还是在赌…… 赌自己不会让郎中给他把脉以真的坐实他“恢复如初”。 就在冯淑兰犹豫的间隙里,几位郎中依次上前探脉,诊治的结果也十分一致。 “大少爷脉象平稳,既无寒症亦无其他病状。只是先前寒疾亏空了不少,日后还需多休养调息,不过不用担心,无甚大碍。”几人中最为年长的老郎中把脉之后摸了摸胡子说出了这番话,其他几位跟着点头附和。 显而易见,苏徐行的寒症已经好了,他好了又怎么会传染给老太爷呢? 苏承闻言点点头:“既与你无关,便无需自责忧心。” 而冯淑兰却是彻底地慌了,怎么可能真的好呢?!那宋麽麽每次回来都会详细禀报这个小畜生的状况,不仅如此冯麽麽也去了好几趟,冯麽麽断然不会欺骗自己!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冯淑兰猛地看向苏徐行,只见对方也同样盯着自己,然后忽然展颜一笑。 那笑容在冯淑兰看来是得意、是炫耀、更是挑衅!这个小畜生都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从一开始就在算计自己!什么身子虚弱要暂住客栈疗养,什么怕连累了老太爷……都是他计划好了的! 冯淑兰面目渐渐变得狰狞,恨不得扑上去咬死这个小畜生! 苏耀也没想到这个贱种居然真的恢复了,见自家娘亲脸色不佳,他心中怒火瞬间就燃了起来。 “你说回府前好了就是回府前好的?谁知道是不是你这个瘟神回来把寒疾传染给了祖父,自己才能好的!” 苏耀这话真是没理也要搅三分,但冯淑兰听了却眼睛一亮,她捏捏手帕,有些委屈地附和道:“琰儿,非母亲不信你。实是老太爷这么年连风寒都未曾染过,偏偏你一回来就病倒了,还得的是与你相同的病症,这也太过蹊跷了。” 说着,冯淑兰扫了眼身后,一直不敢搭话的二房主母见状一缩脖子,忙上前应道:“兄嫂说得有理,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琰儿,便不是你故意坑害老太爷,也怕是与你脱不了干系。” “依我之见,最好请个得道高人回来瞧瞧,就怕琰儿这些年没回来,回来带了东西冲撞了老太爷……” 这就是说苏徐行不详不干净了。 冯淑兰听着很是满意,她点点头,二夫人便乖乖退了回去。 苏徐行站在他们对面,冷眼看着二人一唱一和。这说来说去,就是要将脏水泼到他身上了,便不是他传染给了老太爷,也定是他身上带瘟坑了老太爷。 真有意思。 苏承一向不信鬼神之说,但他听了这番话也不由得动了心思。确实……自这孩子生下来便风波不断,先是他与湘儿间插进了旁人,而后夫妻离心、唯一的孩子也没保住…… 在场几人心思各异,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竟是无一人想到苏徐行的病是怎么治好的? 一旁装聋作哑的几位郎中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只那老郎中站半天终是没忍住,冲苏承拱拱手道:“苏老爷,既然大少爷这寒症能治好,老太爷定然也会安然无恙。” 说完他看向苏徐行:“请问大少爷,是何方神医帮您医治的呢?” 老郎中这话问到了点子上,苏承立马接道:“琰儿,你速速说来。” 苏徐行却有些犹豫:“请问诸位可知多年前治好知府大人顽疾的秦郎中?” 秦郎中,在临江行医之人无一不知、无一不晓,真正的医术通天之人,只是……他习惯云游四海,行踪捉摸不定,早就离开临江多年。 “大少爷这病竟是秦郎中治好的?”老郎中有些惊讶,而后赞叹道,“不愧是秦神医,也只有他能治好这种罕见之症了,只是秦神医行踪不定,怕是……” “其实……”苏徐行犹豫了下打断了老郎中接下去的话,“不是罕见之症……” 他吞吞吐吐地看了苏承一眼,接着道,“秦郎中说……是中毒……” “中毒?!” 众人异口同声地惊呼,都没想到会是中毒,只有冯淑兰一脸菜色。 果然,这个小畜生什么都知道……她手不自觉地抖了起来,心中咚咚打鼓,但很快她就平静下来。不对,就算知道是中毒,这小畜生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是自己下的毒呢? 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究竟怎么回事?!”苏承没想到老太爷的病竟是中毒所致,若只是病症那便有多种可能,但若是中毒……那便只有谋害这一种可能了。 苏徐行也不知道说出真相究竟对不对,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将他们泼来的脏水再悉数泼回去了。 “具体的琰儿也不清楚……”苏徐行摇摇头,面上有些懵懂,“我刚到桃源镇不久便病倒在床,终日咳嗽,时常昏睡,只觉得不久便要撒手人寰。” “宋麽麽也帮我请了许多郎中,但都没什么用。后来有一日麽麽回府领月钱却再也没有回来,阿冬无法只能自己去镇上请郎中。或许是老天爷也不想我这么早去陪娘亲吧……竟叫阿冬请了一位神医回来,那便是秦郎中,他说我这是中了寒毒,世界能破者极少,我运气好碰上他,这才捡回了一条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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