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峋本就面如冠玉、形貌昳丽,此刻一身红衣,更衬得他姿容绝色、貌美近妖,只是一张冷脸若冰霜才削弱了那份妖冶,看起来高不可攀。纵是满堂闺秀小姐燕瘦环肥、各有千秋,公子少爷风度翩翩、各有所长,却也不能压住他的风华。 无视众人或惊叹或嫉恨的眼神,赵峋走到苏徐行上首的位置,施施然坐下。虽然实为质子,但怎么也是别国王储,琼帝明面上自然不会苛待他。 余光瞥见那抹红,苏徐行端起茶杯,暗骂:“骚包。” “骚包是什么意思?”赵峋忽然探身凑了过来,苏徐行一惊,整个人都往旁边倒去。 “小心。”有些暗哑的嗓音在旁响起,苏徐行回头,只见扶住他的正是三皇子萧承谦。 见苏徐行看向自己,他目光复杂:“大殿之上不可冒失。” 说完便缓缓松开手,坐在了苏徐行的下首。虽然萧承谦排行第三,但没有封王,品级自然没有苏徐行高。至于萧承乾和萧承熠,则在苏徐行对面两个位置,纵然没有封王,但因为背后母族势力强大,二人自然不会屈居苏徐行之下。 见苏徐行被赵峋吓到失态,萧承乾微微一笑并未流露什么,萧承熠却忍不住开口,斥道:“今日为庆襄王回宫设宴,哪个没长眼的蠢货把这等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摆上来,脑袋不想要了吗?!” 就见萧承熠手中捻着一颗黄色果子,苏徐行忘记叫什么了,挺好吃的,跟龙眼有些像,是临江的特产,每年品相最好的都送来了皇宫给贵人们享用,如今却被贵人嫌弃“上不了台面”。 当然,对方也不过是指桑骂槐罢了。在场谁不知道“这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是指苏徐行?只是没想到大皇子会如此快地发难。 一时间,殿内安静异常,众人大气不敢出。 站在高台侧边的贵妃成惠也大气不敢出,自从她们收买冯淑兰下毒以及派人追杀苏徐行的事情败露之后,琼帝已经很长时间没进过她的长乐宫了,不仅如此,她协理六宫的权力也被收了回去。 这一年多来,她谨小慎微,再不复从前的嚣张,若不是镇南军还需要她兄长暗中盯着,只怕她这贵妃之位也保不住。 想到这,成惠小心翼翼地去瞥前方琼帝的脸色,心中也恼火,熠儿糊涂!皇上都给那个小贱种脸面封他襄王,还特意设宴昭告文武百官了,此时骂他上不得台面与直接打皇上脸有什么区别? 成惠心中焦灼,一旁的皇后见状缓缓问道:“皇上,咱们进去吗?” 琼帝摇头,不辨喜怒。 成惠一颗心悬得更高了,只盼望那小贱种忍不住气当众人面发起火来才好,才能将熠儿摘出去。 所有人都在等,等苏徐行的反应。 便是赵峋也皱了眉头,看向萧承熠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就见苏徐行抬起头,直直地看向萧承熠:“大皇子可知这果子如何生长、几月成熟、亩产多少、价值几钱?” 萧承熠皱眉,提高了音量:“什么?” 苏琰疯了不成,在说什么胡话? 苏徐行拈起一颗果子,随即站起身,不疾不徐地说道:“此果盛产于临江,最适宜沙质土壤,喜好阳光,环境要湿热,种植期间需大量补水……秋季成熟……种植此果的农户每年可多得五百文。五百文或许很少,可寻常百姓一家一年只要一两半银子便能过活,这多出的五百文能让他们过得更好一些。 ” “所以……”苏徐行笑了,“这不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是民生,就如粮食和水一般,能让百姓生存下去。对大皇子来说,这不过是个您尝一口都算恩赐的果子,放到您面前您都嫌碍眼。可对老百姓来说,这是他们用来换钱的宝贝,是家中稚儿偷尝一口都会讨一顿打的魂牵梦萦之物。只有家逢喜事孩子才能吃两个,还舍不得一口气吃完,最后连果核都要舔到没味儿了再小心收起来,留着播种用。” “被成千上万的百姓视作宝贝。”苏徐行摇头,叹了口气,“此等宝物,对于大皇子所言,恕难苟同。” “再者……”苏徐行幽幽叹了口气,补上致命一刀,“宫中住着真龙天子,百姓是因为爱戴天子、感恩君王,才会将自己心中最好的东西献上来,怎的到了大皇子口中就成了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呢?若是百姓知晓了,不知道会不会难过啊——” “你放屁!”萧承熠没忍住,脱口骂道。苏徐行这话诛心,送给皇帝的东西若是上不得台面,那皇帝算什么?这简直就是将“大不敬”的帽子硬往他头上扣,萧承熠自然不能认。 只是苏徐行一番话有理有据,振振有词,不光萧承熠被气得半死,大殿里的其他人亦满脸沉思。这位半路回来的襄王,好像并不如传闻那般……胆小怯懦。 萧承乾本来坐山观虎斗,乐得看笑话,现在听了苏徐行一番话,也不由得眯起眼。这苏琰有些能耐,若是能将人拉拢过来…… 大殿之上,安静异常。 正在此时,“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贵妃娘娘驾到——”的唱声响起,明黄色的身影走上高台龙椅,后面伴着鹅黄、嫣紫的色彩。 众人一惊,纷纷跪下迎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琼帝抬手叫了起,随即看向下方的苏徐行,目光中掩饰不住的欣慰:“当年钦天监观象说你是兴旺大琼的命,朕这才将你送出宫为国祈福。今日看来,钦天监所言非虚,你适才一番话说到朕心中去了。” 不等苏徐行谦虚一番,琼帝又看向萧承熠,目光霎时变冷:“亏你还是做兄长的,见闻学识都比不上琰儿,既然这么看不上朕的子民送来的东西,你便也不用在此碍眼了,滚回自己的府去,近日……朕都不想再看见你!” 这是要将萧承熠禁足了! 萧承熠不可置信地抬头,整个人都懵了。贵妃也傻眼了,她一个踉跄跪下来,满面哀容:“皇上!熠儿不过无心之失,并非有意的,您……” 话未说完就被琼帝拧眉打道:“你若也想回宫待着便走吧。” 这是赤裸裸的警告,贵妃一噎,哭也不敢哭了。 萧承熠没办法,只能带着满堂目光装作镇定地从琼和殿离开了。离开之前,他死死瞪了苏徐行一眼:我们来日方长。 等人走了,琼帝犹如变脸一般又满脸和煦地叫众人用膳,流水的餐食不断端上来,还有歌姬舞姬献艺。苏徐行吃好喝好还有节目看,一会儿就将那点纷争抛之脑后。 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只是他这愁没等到明日,当场就被琼帝挑了出来。 苏徐行眨眨眼,又反问一遍:“您说什么?” 琼帝也不介意他的无礼,笑呵呵地重复道:“琰儿小诗仙的名头朕远在上琼都听见了,既如此,明年春闱,朕便派你做主考官。” 苏徐行:? 年还没过,就要他当明年的主考官? 琼帝又笑:“你便先从过几日的秋闱开始吧。” 苏徐行:…… 大殿上的目光纷至沓来,苏徐行却觉得头皮发麻。 高台之上,贵妃看着他的眼神怨毒异常。
第107章 宴会结束之后,有不少人想来苏徐行这儿寒暄,或试探深浅、或打探消息,皆被他以“醉酒”身体不适为由挡了回去。笑话,这满大琼的人精基本都在这儿了,论玩心眼他就是个弟弟,所以一个都不想沾上。 严公公见他喝得东倒西歪的,小跑着去禀告了琼帝。 帝王的仪仗还未离开,琼帝闻言目光闪烁,回道,“琰儿初来琼都,对宫中事务也不甚熟悉,谦儿与他年龄相仿,性格稳重,有个哥哥在旁教导对琰儿也是好事。” “派人去成华宫吩咐一声,让襄王住到三皇子那儿去,明日再一起出宫。” “是!”严公公得了吩咐忙恭敬退下,接着给一个小太监使了眼色,自己则又回到苏徐行身边,躬身道:“襄王爷,皇上见您身子不适,特许您今日留在宫中,您随奴才来吧?” 苏徐行:…… 淦!早知道他就不装醉了,好了,这下还得在这鬼地方待一夜。苏徐行心中懊恼,面上却还是一片懵懂:“去哪呀?” 站起身时还故意踉跄了一下。 严公公正要去扶,一只修长的手已经抓住了苏徐行的胳膊,低沉的嗓音袭来:“小心。” 二人同时抬头,只见这扶着苏徐行的不是赵峋又是谁?大殿灯光昏暗,越发显得一身红衣的他犹如鬼魅,苏徐行一下子就看呆了。 真好看啊——这么好看的人,嘿嘿,是他老婆! 赵峋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今日宴会,满堂的青年才俊,他若不收拾一番让他人抢了风头得了苏徐行青眼怎么办?只是,现下不是打情骂俏的时候。 于是正当苏徐行要露出痴笑,赵峋瞥了他一眼,忽然小声发问:“襄王为何如此厌恶我?” 厌恶?苏徐行眨眨眼,这说得哪里话,他疯狂舔颜都来不及……呢,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苏徐行神色一凝,慌忙将心中情绪压了下去,然后淡声回应:“二王子说笑了,你我无冤无仇,我怎么会厌恶你?” 说着,抽回自己的胳膊:“只是你长得比较丑,我看不习惯。” 一旁的严公公:“……” 您这还不如承认就是厌恶来得不伤人呢。 赵峋本是下意识伸手扶他,见他只知道呆望着自己便出言提醒,哪曾想苏徐行会这么直白地来这一句?长得比较丑,不习惯?赵峋心中嗤笑,明白他是在报白日里的“假山之仇”,也不点破,但面上装作一副受伤的模样,好像真的被苏徐行的话打击到了似的。 严公公见他这般,心中不忍,正要出言安慰一下,无意间瞥到赵峋右手虎口上的牙印,惊道:“二王子的手怎得受伤了?” 赵峋看了眼手,望着苏徐行的眼中满是玩味儿,但语气平淡:“被狗咬了。” “哼——畜生就是畜生,二王子……额……”严公公本欲说些好听的客套一下,却不想话才出来半截就感觉到周身气温一降,背后发凉,这剩下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苏徐行被一句“狗咬的”气得咬牙,但见严公公说话后赵峋目光瞬间凌厉,连忙打起圆场:“严公公,我这头实在疼,不然先带我去休息吧?” “欸!”严公公忙不迭地应道,等出了大殿还在嘀咕,这也没起风啊方才怎么回事? 几个小太监拎着灯笼在前头照明,等到了成华宫,就见院中站着一个负手而立的身影,回过头来,正是萧承谦。 苏徐行那点零星的醉意一瞬间全醒了,他一个激灵站直身子,冲萧承谦笑道:“三皇子怎么在这儿?” 萧承谦未说话,严公公笑着接道:“这成华宫原本就是三皇子少时的住所,今日宴会迟,三皇子也没回府,皇上便让您到这三皇子这儿来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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