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从额头落下,砸在土地上,砸进叶时归波涛汹涌的内心。 “不要去看。”孟鹤轩艰难地动了动位置,发出微弱的如蚊吟声。 风从耳边吹过,带起阵阵奇异花香。 叶时归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眼前是一片黑暗,周遭好安静,连风吹过草叶发出的沙沙声响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然后就是心脏跳动的声音,一开始还很微弱,渐渐的它有力又规律地跳动着,一下一下。 从一道心跳声变成了两道心跳声。 鼻尖那股香味开始变得若有还无,直至完全消失。 叶时归猛然一个睁眼,瞳孔中倒映出孟鹤轩担忧模样,见他清醒眼底一喜,继而闪过一抹后怕。 “你感觉如何?”孟鹤轩伸手探了探叶时归额头,见他温度正常才接着说,“这里太诡异了,我们还是先回去,这事得从长计议。”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将两人的身影拉得老长。 叶时归的视线落在地上被拉长的影子上,抬手捏住孟鹤轩手腕。 正常的跳动频率,他抬头对上那双清亮的眸子,心里松了一口气,开口说:“我中招了。” 不知不觉中他的喉咙已经十分干燥,说出的话沙哑难听。 孟鹤轩闻言眼神一紧,反握住叶时归手腕探脉。 手刚捏到脉门,脸色一白,他慌忙从怀中取出一枚药丸就要给叶时归喂下。 朦胧月光中,少年面如冠玉一脸沉重,叶时归张了张嘴,黑色的药丸凑到嘴边,难闻的药味逼得他眉间一紧,四目相对之下眼前人早已换了一副样貌。 是杜薄青那张要笑不笑的脸。 叶时归猛然清醒,狠狠咬了一下舌尖,袖中藏着的短刃落入手心,反手扎进眼前人胸膛中。 那人吃痛地往后退了几步,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原本喂到嘴边的药丸直接落到了地上,被叶时归碾进泥土中。 鲜血从他嘴角溢出,他伸出手将插入胸口的短刃一把拔出。 刀没入胸膛,就剩一个刀柄,硬生生扯出时飞溅了不少血液,其中有几滴恰巧落在叶时归脸上和眼瞳中。 红色蔓延整个世界,眼前的画面忽明忽暗,眼前人的样貌在孟鹤轩和杜薄青之间来回变换,最后定格成孟鹤轩狼狈模样。 “小轩。”叶时归扑身上前,一把搂住摇摇欲坠的孟鹤轩,两人双双跌坐在地。 假山后有人缓步走出,一袭白衣,手拿折扇,正是杜薄青。 他一脸无害地走到二人面前,眼里神色莫名。 叶时归抱着人往后挪,杜薄青见状自动停下步伐。 他似乎突然来了兴趣,直接蹲下身看着面前两个狼狈的人轻轻笑了一声,继而缓缓问道:“你们是不是很好奇什么时候被我发现的?” 这会无月,天色黑暗连星光都被乌云遮盖。 叶时归闭了闭眼,一时分不清这是真实还是又是幻境,但是心底有个声音在疯狂地大喊这是真实的,我们都要死在这里啦。 杜薄青似乎并不介意没人接话,他若无其事地找了一块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地面,直接坐了下去,接着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述他的过往,讲述一段不被史书记载承认的恶心阴暗历史。 他似乎很喜欢述说这段往事,不需要过多的回忆,不需要太多的色彩描述词汇,嘴一张历史的尘埃就扑面而来。 苗疆王室一直都有双生子出生,之前的每一对双生子到最后都是互相残杀的下场,只有杜薄青和他弟弟不一样。 他们兄弟感情十分要好,为了摆脱宿命甚至约定一起逃离王室。 幸运的是偌大王室真就没看住两个孩子,让他们跑了,不幸的是,还没跑出王城就被抓了回去。 后来,杜薄青成了新王,他弟弟的尸体被他藏在冰窖的寒冰石床上,他不知从哪看了邪法,用蛊控制人对身边亲近之人下手,等他自我觉醒,在最痛苦的一刻取他心头血,用心头血浇灌尸体,就能保证尸体能长长久久完好无损地保存下去。 如此歹毒的法子,就是将他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说到兴奋处,杜薄青会下意识舔舔唇角,眼里满是血腥流光。 他说到最后甚至还兴奋地起身往叶时归那走了两步,继而脸色一白,有鲜血从唇角溢出。 蛊母娇贵,既不能太兴奋又不能太安静,因此被寄生的人情绪不能有太大的波动,但杜薄青这人控制不住,以往收网的时候总会忍不住将自己的所作所为说上一遍,享受着受害人怨毒又无助的模样,好满足他已经变态的心理。 但像现在这样蛊母失控还是第一次碰到,他有一瞬间慌神,眼里迷茫一闪而过,继而又是得意地大笑。 “我本来没想如此,可偏偏……”他抬起手指向叶时归,又比向孟鹤轩,“他要是一直在幻境中沉迷,你们又怎会如此?”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叶时归没忍住抓起手边石子丢了过去。 石头砸中杜薄青的额头,他不怒反笑,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他往前慢悠悠走去,眼里透着癫狂:“如今我为刀俎,尔为鱼肉,我便是疯子那又如何?” “卑鄙。” 杜薄青最终还是站在两人身前一步距离处,他蹲下身看着就剩一口气的孟鹤轩和咬牙切齿却又无能为力的叶时归,心情大好:“你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我允许你问。” “那些孩子呢?” “孩子?不急,等晚点我会送他们下去告诉你们。” 叶时归气急,一口气堵在喉咙上下不得:“你……” “还有其他问题?”杜薄青站起身,将佩剑拔出对着叶时归喉咙,一脸冷漠,“没有其他问题你们就安心上路吧。” 剑从胸膛穿过,鲜红的血沿着剑身缓缓流下。 杜薄青瞪大双眼低头看向刺入胸膛的软剑,一脸的难以置信:“怎,怎么可能。” 叶时归冷静地将剑抽出,满脸嫌恶:“不出此下策还抓不住你的小尾巴。” “不可能。”杜薄青捂住伤口倒退几步,血从指缝留下。 “哪有什么不可能。”孟鹤轩完好无缺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抬手擦了擦嘴角血迹,将一直藏在袖中的一个小香球取出。 金丝香丸球,里面有丝丝缕缕的烟往外冒。 他们在香丸中掺杂了其他香料,点燃的效果虽然大大减小,但只要时间够长就能引起蛊母的动乱,这也是为什么两人方才一直陪杜薄青演戏的主要原因。 一个是为了拖延时间,另一个就是想从他口中套有用的信息,哪想他嘴硬到如此地步,最后也只能提前收网。 杜薄青再如何不肯接受事实最后还是落了个一捧黄土遮面的下场。 处理好杜薄青以后,他们找人将杜府上上下下翻了一遍,最后在杜薄青房中地底下找到了失踪的所有孩童。 像他这样的人,想要取得他的信任还真是一件极其困难又看运气的事。 还好,他们赌赢了。 叶时归看着身旁看书的孟鹤轩想。
第57章 鲛人 杜薄青死后,日子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过了两年,叶时卿出嫁,苏时给她安排了不少陪嫁丫鬟,加上一些小厮护卫,共二十多人,府里一时冷清了不少。 又两年,叶时归和孟鹤轩在一个冬日也行了大礼,两人算是稳定下来,没多久就搬出了府邸,在隔着一条街的位置有了两人共同的房子。 日子就这么安稳地过了下去,春去秋来,年年岁岁,岁岁年年。 这一日,叶时归像往常一样睁开眼睛,那些漂亮的雕花木纹样没有像往常一样出现在眼中,他的眼前是一座稍显破败的茶屋,红色的曼珠沙华透过屋子缝隙在微风中摇曳身姿,他的前方定定站着一人,眼神迷离还未清醒。 这场大梦,几乎囊括了他们的前半生,叶时归在脑内快速将这些信息消化,顺便问系统:“我入梦的时候你在?” 系统摇头:“不在。” 叶时归环顾四周,已经看不到那姑娘身姿,他揉了揉眉心,对此心下已经有了估计。 孟鹤轩已经清醒,他抬眼时视线正好落在叶时归身上,冷不丁地往后退了一步。他们的距离不算太远,叶时归下意识拉了他一把。 也不知为何,孟鹤轩的手心很冰,两人的手碰到一起时,双双打了个战栗。 “谢谢师尊。”孟鹤轩率先松开了手,眼里暗淡的光在落到指尖时亮了一瞬,又很快暗淡了下去。 回想起梦中一切,叶时归稍稍有些尴尬,他干咳一声,略显拘谨地开口道:“这关已经过了,接着往前还是休息一会?” 孟鹤轩抬头快速瞥了叶时归一眼,闷声回话:“往前吧。” “也好。” 两人之间气氛诡异,系统压不住好奇心,开口询问:“宿主大大这是把男主怎么了?” 叶时归被问得脚下一顿,他回过头看了身后一眼,正好和孟鹤轩隐忍压抑的目光对上,两人皆是一愣,还是孟鹤轩先别开头错开了视线。 更诡异了。 “你……” 孟鹤轩比着前方打断叶时归的话:“师尊,前边应该是出口。” 红色的曼珠沙华花瓣被风吹起,在半空中形成一个仅能容一人通过的环形,多余的花瓣随意散在四周,自有一条花链连接花环和大地。 叶时归的注意力并没有被完全转移,他的注意力依旧落在孟鹤轩身上,话到嘴边滚了滚,最终在对方躲闪的目光中咽了回去,他点了点头,拉着人直接飞入红色花环中。 曼珠沙华纷纷扬扬像是下了一场花雨,从第三层延续到了第四层。 第四层是一片汪洋大海,海上有几块巨大的礁石凸起,漂亮的鱼人或趴或靠在礁石上唱歌。 长而漂亮的尾巴一半放在礁石上,一半在水中欢快地扬起水花。 他们生得异常美丽,眼尾坠红蜿蜒往上,漂亮的眼眶中像是安了世间最耀眼的蓝宝石,一个回眸一个垂眼都是世间难得的美丽。 他们的肌肤雪白,与礁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长又宽大的尾巴上,颗颗鳞片波光粼粼折射太阳的光,拍打海水时像是一把巨大的展开的扇子,上方点缀的珍珠和贝壳就是天然的画幅。 海藻一般的长发铺在礁石上,他们迎着风歌唱,嗓音动听又迷人。 红色的曼珠沙华落入海水中,绯色的烟雾升腾。鲛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纷纷躲回了海水中。 过了一会,鲛人见从天而降的两人没有威胁又从海水中冒出半个身子躲在礁石后看突然闯入领地的他们。 叶时归和孟鹤轩落在一块礁石上,海水被风吹着打在礁石上,溅起的水珠将两人的衣摆打湿。 天是澄澈的蓝,映照得海水更加澄亮,有只海螺壳被海水卷着上了海岸,正好就停在叶时归脚边,他弯下腰拾起,海水呜呜的声音从海螺中传出,带着独特的韵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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