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盛瞧着面前脸色通红的小酒鬼,迷迷糊糊地往自己身上倒,难得心中生出点坏心思。 他没有在意宴会上正在进行的仪式,自己蹲在章祁月面前,支着下巴戳弄章祁月还未变回的圆润小脸:“醉成这样,还认得清人吗?也不怕我把你卖了换钱回家。” 章祁月嘟囔几句听不清说了什么, 他眼皮极重,总觉得下一瞬他就能原地躺下呼呼大睡。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并不清晰, 在一片混沌中, 他只捕捉到了零碎几个字。 “还……不……把你卖了……” 谁要把他卖了?谁敢这么做,他就让那人化成灰。 不过如果是大师兄,那也行。嘿嘿,把自己卖给大师兄正如他所愿。 阮秋盛还正戳着他脸颊上的软肉, 听到章祁月突然无缘无故痴笑几声, 仰起头盯着阮秋盛, 用力晃了晃脑袋, 想要将眼前的模糊身影重叠在一起。 当他意识到自己目前做不到时, 索性什么都不管, 一头扎进阮秋盛怀中。 就算再给他喝两杯酒, 他也能认清面前人是不是阮秋盛。 因为他的大师兄是全天下,独一无二的。 阮秋盛有些惊诧地动了动手臂, 躺在臂弯处的章祁月紧闭双眸,气息平稳,就着这个姿势酣然入睡。 醉酒后这么乖? 阮秋盛不由得松口气,他原本担忧章祁月酒后会做出一些不雅举动,这么一来他反倒安心了。 他躲在角落悄悄将清冽的灵力没入章祁月额间,试图让他尽快脱离醉酒的状态。 万幸,不知场内在进行什么仪式,所有宾客都齐齐上前交谈,无人在意阮秋盛所在的角落。 沈琦和奚昭景也正是趁着这个空隙跑到阮秋盛身边,沈琦扫了一眼章祁月,精准地抓住一旁的奚昭璟:“小璟还剩几个丹药?” 阮秋盛目光落在奚昭璟身上,最近也没见他炼丹啊?是什么丹药? 奚昭璟提着裙摆凑近,看到章祁月的状态后连忙从前襟拿出药瓶,倒出一粒药丸塞入他口中。 “还好我聪明,提前备了醒酒丹。”奚昭璟不知何时将两侧的铃铛摘下,徒留两条柔黄绸锻束着头发,脸上满是骄傲,摇头晃脑地夸赞着自己。但当他收到阮秋盛的目光时,瞬间蔫了下去,“秋盛哥你别盯着我,这不是我大晚上偷偷跑出去炼的。这还是之前刚拿到书之后,闲来无事把一些简单的丹药全都做了一遍。” 奚昭璟生怕阮秋盛不信,摊开瘦小的手掌当着众人的面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说:“醒酒丹、化毒丹、辟谷丹、回元丹……基础的我全都做了一遍,从客栈离开时我特意带了药瓶。后来到夜欢城,我寻思着酌花宴总要喝酒吧,我长这么大滴酒未沾,索性带着醒酒丹以备不时之需。” 说完他瞅向昏睡的章祁月,又转眼望着阮秋盛,眼中充满无辜,努力证明自己半个月来从未偷溜出去半步。 沈琦笑出声,不禁摇头感慨:“小璟啊,大师兄不过就是看了你一眼,你怎么就全都招了?” 阮秋盛原本卡在嘴边的道谢被奚昭璟这么一番话语堵住迟迟说不出口,沈琦自然看出其中误会,手指转着圆扇替两人解了围。 “还好有小璟在,丹药多谢了。”阮秋盛不忘夸赞一番奚昭璟,才转开话题询问宴厅内的情况,“城主开始选人了吗?” 沈琦摇摇头,神色凝重:“没有,刚刚有个侍从悄声和城主说了什么,结果下一刻她就让众人上前同她近距离交谈。”他向后退几步,躲在别人视线盲区的地方踮脚望了望,随后重新回到他们身边,“现在还在聊天饮酒,没有其他情况。” 奚昭璟倒吸一口凉气:“还在喝?他们还是人吗?” 巧了,还真不是。 阮秋盛:“对了,顾前辈呢?” 按理说顾凝玖此时应该就在他们附近,却不见对方踪影。 “看到自己晚辈醉酒,您不下去看看吗?” “让所有人往前去,若是有一个人发现他们的位置,你的脖子恐怕会染上别的颜色。” 顾凝玖从暗处走出,冷眼望着靠在围栏处的姜轩。见讨不得什么乐趣,姜轩收起脸上玩味的笑容,耸耸肩挥手喊来侍从,简单交代几句便看着对方跑向姜七所在处,附耳说了什么。 姜七抬头望去,却只看到姜轩朝她挥了挥手,再无旁人。 姜轩不会无故在宴会中给她传达这些无用的信息,除非……她若有所思地勾起唇角,莞尔一笑,面朝台下宾客们:“酌花宴已经举办多次,大家能够如约而来,我格外欢喜。往日我们都是相隔甚远饮酒作乐,今日大家不必拘谨,可随意畅谈,共享欢乐。” 此话一出,女子们喜笑颜开,纷纷向前近距离与姜七接触,一瞬间人群全部聚集在殿厅中央,无人在意旁侧角落。 “这样满意吗?”姜轩笑意不减,文质彬彬地朝顾凝玖行了个礼,继续道,“不知宴会后可否请前辈到殿内一叙?” 姜轩注意到顾凝玖脸色的变化连忙再次补充道:“同我们城主,并不是我。” “没空,不去。”顾凝玖没再等姜轩接下来的话,径直离去。 姜轩长叹口气,无奈扶额:“我的好妹妹呦,真是给我找了块钢板。” 他五指微张,对着掌心吹出一口气,四片桃花花瓣顺着指尖方向自行飘来。他垂眸望着那处夹角,挥手令那几片花瓣飞去。 在顾凝玖和姜轩周旋之际,章祁月已经悠悠转醒。脑袋依旧昏昏沉沉,但总归是能看清周围人的面容,他想要撑起身,谁知双手没有半分力气,不但没站起来,还往阮秋盛身上栽得更深,径直撞到他的腹部。 阮秋盛也一时没注意到章祁月的动作,重心不稳令他被迫向后倒去,墨发半散,眼睑微垂。 这突然的意外让章祁月再次感到天旋地转,他单手扶着额头好不容易缓解眩晕感,眯着眼睛去捕捉眼前景色,却如同晴天霹雳般定在原地。 这是哪?他不是在宴会吗?大师兄怎么在他身下? 不对,这里确实是宴会。章祁月大脑瞬间宕机,他努力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却发现脑袋空空如也,没有一点印象。 完了,断片了…… 他不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吧?他不会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吧? 章祁月现在心乱如麻,一时间压根没想起要站起身,就这样撑在阮秋盛两侧看着对方。 沈琦起初还想上前去把他们拉起,看到两人的姿势时,不知道到底是否要上前,尴尬地在原地转了几圈,实在忍受不了才好心提醒一句:“大师兄,小师弟……地,地上也挺凉的……” “沈琦,地上有毛毯啊,你换个理由!”奚昭璟在旁边也看傻眼了,听到沈琦这不自然的话音,他赶忙压低声音拼命纠正,不过眼神倒是片刻不离开躺在地上的两人。 不等沈琦再次开口,章祁月神色慌张,手脚并用连忙爬起来,还不忘将阮秋盛从地上拉起,眼神闪躲,压根不敢直视自家大师兄。 万一自己酒后失态把之前脑袋中一些不堪的想法统统说出来了怎么办…… 章祁月两手不安地搅动衣袖,余光不住往阮秋盛方向瞟去。 阮秋盛看这反应,不由得挑起眉。这是干了什么事这么心虚?只因为这一个动作?这动作平时他在房间里折腾自己折腾得还少吗? “头还晕吗?”阮秋盛关切的目光落在章祁月身上,章祁月仿佛被烫到般,连连摇头,连平日半句都离不开的“大师兄”这三个字都不喊了,沉默得恍若换了一个人。 旁人不清楚,章祁月自己显然是明白的。他现在愧疚至极,大师兄平日里万事都依着他,无论在哪都把自己宠上天,结果自己每天都带着肮脏龌龊的思绪…… 如今还醉酒,万一说漏了嘴,大师兄怎么看自己…… 阮秋盛哪里知道这小子脑子里已经自导自演了一出大戏,他还思考着是不是因为逞强喝酒结果醉得一塌糊涂感到有失颜面。 沈琦和奚昭璟也在一旁不出声,观察着两人神情和反应站着看戏。只不过下一瞬,章祁月的“救兵”就来了。 桃花花瓣被清风托着,缓缓落入他们四人手中,还不等他们疑惑,紧接着一个侍从出现在众人面前,恭敬道:“请四位贵客同我一同前往深殿,城主会在宴会结束后前往。” “……包括我?”阮秋盛皱眉看向自己手中的花瓣,不免有些惊诧,不是说只邀请女子吗? 章祁月闻言也紧紧盯着阮秋盛手中的花瓣,心里不是滋味。城主什么意思?是看穿了他们身份,还是……真的对大师兄有其他想法? 想法一出,醋坛子瞬间被推倒。这下章祁月不再纠结自己醉酒后到底干了什么,重新贴近阮秋盛,不给别人半点靠近的机会。 那侍从更加恭敬地弯腰行礼:“正是,花瓣所落之人,便是城主心仪的贵客,还请各位一同前往深殿。” 顾凝玖的步伐在不远处顿住,她骤然回头,狠厉的目光扫视二楼,恰好对上姜轩含笑的眼眸。她握紧拳没有出声,继续隐去身形跟在几人身后。 好样的。
第86章 尘烟(一) 如此气派的宫殿, 未曾想过里面会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他们跟着侍从一路向前,许久才在一扇门前站定。 “诸位请进,在里面稍作等候便可。”侍从说完便没了踪影, 四人面面相觑, 与此同时顾凝玖现身出现打断了他们的疑惑。 “这座城里, 除了城主和那个紫发男子, 你们见到的其他人全部是亡魂。”顾凝玖没有注意到四人的表情变化,径直走上前推开门,红纱挂坠于床边,桌侧一盏红烛跳动着火光,房间内笼上一层朦胧的美感。熏香环绕于屋内,是淡淡的玉兰香。顾凝玖粗略扫了一眼, 冷哼一声,“好一个洞房花烛。” 这间寝室放眼望去空间极其空阔, 除去正处于正前方的床铺, 周围还摆放了各式各样名贵摆设,不过看着物品花纹样式和制材并不是同一时段,这正和顾凝玖言语中所表达的意思相近。 这些物品都是由那位城主及同伴在外淘来的。 国家兴盛衰败,朝廷更迭换代, 他们容貌经久不衰, 以普通人的身份在不同朝代生存, 辗转不休, 最终居于这处桃花源。 能与亡魂所牵连的, 章祁月他们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便是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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