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被他找到了。 原来有的妖兽是真没有什么智慧啊。章祁月无声叹气,刹那间狂风大作卷起尘土迷乱了它的眼睛,只见他双手夹着一张符咒,衣裾纷飞,猎猎作响。口中喃喃自语,紧接着那张符咒宛如利器飞身而出,没入皮毛中。 阮秋盛翻身跃上高树,弦音骤起,数道银丝如巨网从空中落下,牢牢缠住妖兽四肢令其动弹不得。 怀心、玄生同时出鞘,两道剑光极为迅速,不等妖兽再做反抗便刺入体内。连一百年都没修满的妖兽在妖界是最低阶的存在,更何况在化神期的三人面前,能撑下几招便已经算是用尽全力了。 剑身拔出,在空中旋了个圈将浑浊的血液甩落,阮秋盛落在妖兽面前,注视着慢慢失去焦距的兽瞳——那双眼睛里没有半点杂质,除了对他们的怨恨,便只剩下望向小妖兽方向的担忧和不甘。 阮秋盛心中一震,他曾想象的眼神本应是计谋得逞的得意,以及看到人们对干旱无能为力的嘲讽。 可他不曾想过会是这样。 “修行不到百年的小妖,怎么做到能这么仔细地埋下含有眼珠子的石块?”章祁月突然开口,他垂首望着妖兽尸首,说出的话像是拳头般重重撞在阮秋盛的心上,“难不成因为无法化成人形,从而怨恨人?想要看着他们饿死渴死?哇,这么心理变态吗?” 章祁月站在尸首身侧,自然没注意到妖兽临死前的目光。只是凭借着猜测发出无限感慨,可这几句却猛然点醒阮秋盛。 是啊,怎么做到的?凭借它笨重的前肢把硬币大小的石块准确无误塞在缝隙里?阮秋盛不禁在心中冷笑,这种可能根本不存在。 况且它又从哪搞来能吸水的眼球?连透明屏障都看不出的妖兽能有多少脑子去想这般弯弯绕绕的行动? 各种细节刹那间涌进他的脑中,他像是被泼了一桶冷水。满怀自信地同师弟们追捕“罪魁祸首”,实则是一个闯入它们活动场地的“杀人犯”。 他将拿剑的手藏在背后,不让师弟们看到他的颤抖。到底是谁,利用这种低阶妖兽,将它们的妖气涂抹在眼球上,误导他们前来斩杀妖气来源。 无辜的妖兽被扣上播撒饮水眼珠的罪行,而他们也沾染上鲜血,在无知无觉中背负一条性命。 “这个小兽怎么办?”沈琦瞥到将小兽前爪搭在尸首上,嗅到血迹后竟发出几声呜咽嚎叫。 沈琦话音刚落,一柄长剑擦过他耳边冲去,直接贯穿小兽脖颈,一击致命。 阮秋盛收回玄生剑,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冰冷,他拂袖错过两人身形,开口道:“妖邪已除,回村落。” 那还是只小兽啊!沈琦想要喊住阮秋盛询问原因,却卡在嘴边说不出口。毕竟他们是联手杀了它的亲人,对于小兽来说,他们是杀亲仇人;那于他们而言呢? 则需斩草除根,以免后患。 换做是他,估计也会和大师兄一样的做法。 章祁月看向阮秋盛离去的背影,紧抿着嘴唇。他的视线一直有意无意瞟向阮秋盛的方向,自然捕捉到那细不可微的颤抖。大师兄在怕什么?害怕这两个妖兽吗? 在离去前,章祁月褪下外衫盖在两具冰凉的尸体上,便抬起脚步追上两位师兄。 师尊曾经说过,妖物并非全部凶神恶煞,心灵纯净的妖灵也是随处可见,切不能单纯以“妖”“仙”“魔”来定义万物好坏。 一个护崽心切的妖兽,又怎么会做出这般丧尽天良的行为。 穿过丛林重新回到满眼凄凉的村庄,章祁月目光依旧停留在阮秋盛身上,他的眼神飘忽不定像是有什么心事。章祁月没有多问,只是转头望向沈琦:“二师兄,怀心剑能祈雨吗?” 沈琦没好气地斜了一眼章祁月,拉长腔调道:“我就是个普通剑修。小师弟,怀心不是万能的,懂了吗?” 章祁月撇撇嘴,他也就单纯拿沈琦寻点乐子改改气氛。成功收获到二师兄的白眼后,他干脆直接盘腿而坐,顾不上满地黄土粘弄衣袍,从风乐剑柄的玉石里拿出《阵法宝典》,试图从中寻找有没有什么可以求水或者求雨的符咒。 他们把那些害人的眼珠全部消灭,便不会再有吸水的可能性,现如今想要让村子恢复原状,那便唯有求雨。 倘若他们连那种吊儿郎当跳大神的道士都比不过,那他们这修仙的脸也可以不要了。
第38章 甘霖 三个脑袋凑近那本书, 以章祁月为中心翻动书页,中间时不时因为相近的描述而停顿。 可惜,他们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到半点求水符咒, 心中燃起的希望被浇灭, 颓然跌坐在原地。 章祁月眼皮耷拉着, 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书页, 嘀咕道:“总不能真学民间那些道士吧......” 沈琦猛地坐起,手指不断摸着下巴做思考状,上下打量着章祁月,竟赞同了他那句瞎扯的话:“我觉得还真行。你看,人家道士不也是手持一张符然后神叨叨念了一堆,接着拿着一把剑指天就下雨了。”他努努嘴, 目光落到章祁月腰间的风乐剑,“喏, 你有符还有剑, 这不齐了吗?” “二师兄,你要是想看我跳大神就直说。”章祁月懒散地翻了个身,无力地扣动土地裂缝,独留被戳中心思的沈琦在一旁乐呵。 阮秋盛将章祁月被土块磨红的指腹拽出轻轻搓揉, 展露笑容也跟着他们开起玩笑道:“别人七剑合璧出奇迹, 你说, 我们三剑会怎么样?” 哈哈......大师兄这个时候你还在想动画片啊。 章祁月像只躺在太阳下的猫, 半眯着眼睛享受着阮秋盛手心的柔软, 就差翻开肚皮从喉间冒出呼噜声。 不过这个玩笑有些生硬, 倒显得欲盖弥彰。 沈琦没察觉到这点, 还跟个发现新大陆的探险家一样惊喜地望向阮秋盛,嘴角笑容都快咧上天:“三剑啊?听上去不错。”下一瞬变脸似的收回笑容, “但是不怎么样,该没雨还是没雨。” 章祁月突然觉得,如果跳大神能让大师兄心事消除,他也是愿意跳的。 当然,只是想想罢了。 章祁月翻身坐起,提出了最切合实际的提议:“传讯符呢?找邯前辈问问。” 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好半天才从行囊底部扒拉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徽章。章祁月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向其灌输灵力,并非常及时地在里面传出声音前递给一旁的阮秋盛。 因为只有面对大师兄时,邯绍才不会劈头盖脸把他们骂一顿。 果然,这边刚离手,那边没好气的声音隔着传讯符呈出的透明幻镜传出来:“这才多久就传讯过来,怎么了?快死外面了?” 邯绍此刻还在自己寝居里为各种琐碎事情而烦闷,传讯符骤然亮起,章祁月独属的灵力令他不由自主勾起笑,这群兔崽子可算想起家了。 刚骂完,邯绍抬起那双好看的丹凤眼望去,却猝不及防撞见幻镜里阮秋盛的脸。紧接着就看到躲在身后背手望天的章祁月和沈琦。 真是两个不成器的废物! 邯绍收敛了脾气,在他们的注视下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散乱的头发,问道:“有事说,别耽误我时间。” 阮秋盛:“邯前辈,你知道关于祈雨的符咒吗?” 挽起发丝的手指微顿。 邯绍伸手拿到不远处的发簪,插在中间稳固住形态,追问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我们下山后就去了受/干旱折磨的村落,发现这场灾害与不知从何而来的眼珠有关。我们一路追寻着上面散发的妖气斩杀妖邪,现在只需祈求雨水浇灌就能使村庄恢复原样。不过弟子学识甚浅,还不知如何求雨。” 听完阮秋盛的话,邯绍难得沉默了片刻,随后竟轻笑一声,话语中有着捉摸不透的情感:“你们倒也是厉害,竟这么快揪出真凶。” 阮秋盛没有回答,是否真的揪出来了,他心中自有答案。 “让祁月那小子拿着纸符出来,我教他怎么画。” 一听到有希望,章祁月哪还管什么可怕之言,掏出符咒端坐于幻镜前洗耳恭听。 “错,勾弯了。” “错!位置不对。” “重画。” “你自己看看这像样吗?重来。” ...... 半柱香后,章祁月双目无神捏着一张成型的纸符,而身旁两人手中早已攒满两沓半指厚的纸张。 邯绍这才满意点头,放过章祁月那柔弱的手腕,起身便挥手将这群小孩赶走:“符成了就赶紧忙去吧,别在我面前晃悠了。还是那句话,注意点,别死了。” 幻镜消散,三人如释重负般重新坐下。 刚刚的场景像极了高中课堂上老师随机提问,只要答错一题或者背错知识点,就会得到死寂般的气氛——这是对于学生来说最恐怖的情况。 “走吧,折腾了这么久,太阳都快落山了,我们还要去寻找住处。”阮秋盛率先站起身,伸手将两人拽起,迎着夕阳走到村落中间,将空地交给章祁月发挥。 章祁月夹起纸符闭上双眼,灵力凝于指尖,荧白色光芒由下及上擦过符面,所绘制的图案轮廓发出淡光,数张空白符纸纷纷飞出萦绕在周身。 “墨绘符生,如迹所求,起——” 猛然抬手指天,那千辛万苦画出的符咒脱离章祁月的控制。与此同时原本环绕身侧的纸符也齐齐追寻它的方向,将它牢牢包裹其中旋转上升,越转越快直到一道利光刺破天际——夕阳隐去了踪迹,阴云密布,几声响雷震耳欲聋。 成功了? 身后突然传来欢呼声,死气沉沉的周围仿佛刹那间都活过来了。 久旱逢甘霖,他们在这里看到了久违的生机。 从房内跑出的人群有老有少,他们满脸喜悦仰头望天,眼中闪着激动的光芒。 多久没见过这样的大雨他们都快要忘记了。豆大的雨滴落下来时,有人连忙转身从屋内拿出可以装盛液体的容器,双手举过头顶听着雨点清脆的撞击声。年幼的儿童再也不受家长的束缚,肆无忌惮地在雨中奔跑嬉乐,哪怕浑身湿透也再无人责骂。 此番如愿以偿,再无旱灾。 阮秋盛挪开视线,嘴边带笑,开口道:“走吧。” 他们在村民涌出时便隐去身形,撑起屏障挡下漫天雨水,安静注视着别人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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