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准第二天,他就能看到自家小师弟被扣留在后厨洗盘子的惨样了。 “小师弟,说句伤感情的话。你摸摸你钱包,想想师尊塞了多少钱?而且这些钱以后也要用,省着点吧。想找说书先生推新书,不拿点十足的诚意,谁帮你说去啊?” 身份被戳破他干脆也不装了,直接理直气壮地站直,极其不要脸补充道:“万一我写得特别好看,就对这些客人胃口呢?凡事都有万一,说不定我就是那个特例。” 章祁月挺直腰杆不要脸地夸了自己一番后,对上沈琦有些嫌弃地目光,气焰瞬间灭了一半,揪起他的衣袖谄媚道:“沈大少爷,我亲爱的二师兄,再怎么说,你也是将军府小少爷吧?就没有一点......?” 三个手指相搓,沈琦瞬间明白什么意思,他连忙抽出自己的衣袖,大踏步离开原地,摆手道:“没有,别想了,我回屋睡觉去了。” 房门被大力合上,沈琦这才跟个做贼似的跑回床铺,悄摸从枕头下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尽是金银珠宝。 他在寻找客栈前便顺路回了趟沈家,一晃几十年,在他们眼中不过就是闭关一阵,却忘记了凡人已经度过了大半个人生。 离家时沈琦也不过是几岁幼童,如今他早已失了那分稚气,一袭玄黑鹤纹长衫俨然一个俊俏少年郎,唇角挂笑,却在入府后停在原地。 记忆中美貌的母亲如今变了模样,皱纹爬上脸庞,佝偻着腰背被众多丫鬟搀扶着,步履蹒跚。 看到沈琦的出现时,老夫人竟也愣在原地,许久才颤颤巍巍抬手指着他,唤了声时隔许久未出口的称呼:“小琦回来了?” 心中五味杂陈,沈琦快步迎上,将那皱巴巴的手掌护在手心,弯腰认真倾听自己母亲带着哭音的话语。 他这才明白为何不见父亲的踪影,他在前几年因病逝去。听母亲提及几十年前一场艰险的对战,父亲所率领的军队险些全军覆没,却不知为何天边出现一道白光,将所有人笼罩其中,最终守住城池班师回朝。 此后几乎再无大战役。
第40章 舐咬 白光......沈琦不由自主低头望向腰间怀心剑, 曾经在幻境里发生的一切重现在脑中。 他在横尸遍野的荒地中获得怀心剑,却未曾想到遥隔万里的亲人被它所护佑。 幻境中是真,却也是假。 久别重逢的母子相依而坐, 大多是沈琦在听——听他错过的点点滴滴。期间他也提及起自己修仙之事, 母亲用慈爱的双目仰视着他, 好似沈琦从未成长, 还是那个幼小天真喜欢翻墙的无忧无虑小少爷。 估摸着大师兄他们快要赶来了,沈琦这才起身告别,临行前被强行塞入一个木盒。 沈琦有些不解,打开后险些摔翻了箱子——从被邹煜带走之后,他就没再见过这么多金银珠宝了。 “带在身上,出门在外怎么能少了钱财。”沈母扶着拐杖站在门外, 她心知肚明,这次离别那将是永别。 不过, 再怎么不舍, 她也无法永留世间。她招呼着沈琦让他走上前靠近她,将肩边翘起的布料按压下去,用力抚平那片褶皱。 “走吧,在外照顾好自己, 别给你师兄弟们惹麻烦!” “放心吧!娘, 我可乖了——”沈琦走出几步又转身揣着盒子倒退着步伐, 一手高高扬起挥动。为了让对方听清自己的声音还特意收回手, 圈成喇叭状, 拢在嘴边拉长了声调。 丈夫征战杀敌护国家, 儿子修仙斩妖护人间。而她一介普通女子, 一生都在为他们守着身后最小最温馨的家园,虽未曾抛头露面, 但此生无憾。 沈琦不傻,他自然知道这一别便再无相见之日,可他无法留下。只能在离开前转身,用尽全身力气去告诉自己年迈的母亲——他过得很好,他很乖,他身边有很多的亲人。 无论何时,都不用为他担心。 只要她能够一生平安便好。 沈琦啪地合上盖子重新塞回枕头下,这笔钱谁问他借都不可能给,尤其是章祁月! 然而沈琦心里念叨的这个人并没有回屋,反而趁着夜色大摇大摆停在玄字一号间——那是阮秋盛的房间。 章祁月没从自家二师兄身上借到钱,只能无聊地趴在原地又听了会说书先生口中的故事,转瞬间脑中拟定了第二种方案,不过具体内容的实施只能等到明日。 楼下客人逐渐散场,他也收起了兴致,开始上下检查自己衣衫是否整齐,确认完整无误后,才转身走到阮秋盛门前,轻扣房门:“大师兄你休息了吗?我能进去吗?” 得到回应后,章祁月压下心底欣喜,快速推开房门。随后又小心地背过身将房门关紧,一扭头便看到满桌的纸鹤。 阮秋盛一直有这个习惯。 一旦被过多的事情缠身,便会搅得他心神疲惫。他总会拿出之前网购的折纸,带上耳机一边听着轻音乐一边折纸鹤或者叠星星,缩在宿舍里自己位置上无限放空,去减缓那无穷无尽的内耗和焦虑。 章祁月之前卧房里的两大罐七彩星星全是阮秋盛送的。 现在这个世界没了手机也没了音乐相伴,那么只有用折纸来疏解内心烦闷。他对妖兽的事情依旧无法忘怀,从而内心的愧疚感越来越大,他将自己关在屋内,渐渐地,只觉得铺天盖地的窒息感向他涌来。 似乎意识到主人的不对劲,玄生横在前方,炽热的白光将四面八方蠢蠢欲动的暗影斩断,剑身震颤似乎想要让阮秋盛恢复清明,却迟迟未能成功。 阮秋盛被一股强力拉扯至无边深渊,一次又一次地目睹着那只成年妖兽被自己刺穿,兽瞳中满是哀怨。 阮秋盛浑身冰凉,他无法控制身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麻木地不断挥剑。随着生命的流逝,眼前是无尽怨念,耳旁还有沙哑的声音不断重复道:“滥杀无辜...罪该万死...滥杀.........无辜呵呵呵呵.........” 紧接着背后贴上一片黏稠,他不知道是什么,像血却又像浆料。可就在这一瞬间,天地颠倒,一切都染上血红色。 整个空间密不透风,将他牢牢锁在原地。 耳边声音时而苍老悲愤,时而又尖锐刺耳,各种音色宛如魅妖,迷惑着人心。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想要引导阮秋盛放弃挣扎,一步步沉沦。 就在身后黏稠液体即将攀上阮秋盛口鼻时,屋外章祁月同沈琦的谈笑声穿透房门落入他耳中。骤然回神,一切景象全部消散。 阮秋盛闷哼一声睁开眼睛,嘴角溢出一抹暗红血液。他脱力地歪在床边,墨发尽散,紧促地喘息着,眼眸中还有着尚未褪去的红光。 他有些后怕地抚上心口,刚刚那是......师尊之前曾提及过的心魔吗?好在尚未成型便被斩断,他疲倦地合上双眸,丹田内灵力飞速运转努力修补着刚刚带来的反噬。 屋外逐渐没了动静,直到一声关门的响动,外面才彻底归于安静。 身体的不适已经褪去大半,阮秋盛身上被冷汗浸湿,仿佛是刚从水池中捞出一样。他自己简单清洗一番,便抬指挥出几张薄纸,撕成数张方形,像过往那般认真折着纸鹤。 阮秋盛侧对着烛光,长发半挽着,几缕细丝垂落身后。原本的衣袍将他全身都遮盖得严严实实,然而此刻却只穿着一件里衣。前襟微敞,几根黑发搭在若隐若现的皮肤上,袖子也被拉上一半,盘腿而坐专心致志折着纸鹤。 章祁月眼神不受控制地在他裸露的皮肤上游走,随后他闭目长长深吸气,走到床边捞起阮秋盛的外衫,不由分说重新给他裹上。 阮秋盛:? 阮秋盛放下手中折了一半的纸鹤,将外衫褪下,解释道:“有些热,不用穿。” 章祁月一声不吭,只是从他手里拿走衣服,固执地再次帮他披上:“会感冒,穿上。” 这下连敬称都不用了。阮秋盛眼皮一跳,总有种说不出的怪,却终是不再对着干,继续低头完成那只半成品纸鹤。 章祁月坐在对面,就这样静静看着阮秋盛的动作。他的手指修长白净,骨节分明,随着折纸的动作,手背上的肌腱隐隐凸起,很美。 一时没忍住竟握住了阮秋盛的手,对上他疑惑的视线时,章祁月尴尬移开目光。 手指上移将目标定在他手中的纸鹤,两指抽走,熟练地将最后几步完成。 当时信誓旦旦说要为大师兄解开心结,结果真到了他面前,章祁月却成了手脚不利索的哑巴。 “怎么晚上突然来我这了?又怕黑?”半天没等到声响,阮秋盛终于还是忍不住,将纸鹤推向一边,单手撑住头部,有些好笑地望向章祁月。 只见他轻轻扯动纸鹤翅膀将中间鼓起,才将它放回“鹤群”中,双手垂在膝前盯着阮秋盛,极为认真说道:“不是你的问题。” “什么?”虽然隐隐猜测出章祁月话语中意有所指,但这么突兀地冒出来难免让阮秋盛有些犯懵。 “我说。哥,你别再像之前那样将所有事都揽在自己身上了。”屋内只有他们两个,章祁月也不再避讳他们曾经的关系,一声久远的呼唤令阮秋盛神色微变。 章祁月眼眸明亮,却依旧盖不住眼底心疼,思忖片刻继续道:“你没有错,从开始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从来都不是单纯的。我们出现在这里,出现在折戟宗,就已经注定我们会和师尊一样,一路上都会有不同的人注视。” 从门派比武到仙谷,再到如今的村落,已经再明显不过。 他们像是被人赶着的宠物,被迫顺着身后长鞭挥舞的方向,赶往背后指使者所想要看到的道路。 “如果你还像之前身为学生会会长那般,为了照顾所有人的心情,尽力去令所有人满意。将指导老师挑出的小问题全部揽在自己身上,那么你就会......”章祁月拿起一只纸鹤,轻轻扯动两翅中间,那鼓起的方块赫然出现了裂缝。“像这样。” 所有人都会咬死阮秋盛这只羽翼丰满的白鹤,直到再也无法飞起。 心软的神明总会无条件去接纳所有人。 章祁月本来在班里就没有担任什么职务,日常生活怎么舒服就怎么来,再说了成绩不退步,老师也没法找他茬。外加上被阮秋盛从小宠到大,那更是懒得再进行一些无用的内耗。 阮秋盛被小自己几岁的章祁月教训一番倒也不生气,反而有些无奈地笑着摇头道:“这些我都知道,我只是在为之后该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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