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下喝彩声不断,台上少年棕褐色长衫随风而动,嘴角挂着得意笑容,缓缓转身,极具目的性的目光落在台阶旁的三人。似乎知晓自己对手是沈琦,不屑地嗤笑一声,又转了回去。 被无故这般挑衅,沈琦自然咽不下去这口气,努力压住脱口而出的粗话,单手握拳正想飞身而出,却被章祁月拉住衣角:“记住师尊的话,万不可恋战。” 手中布料消失,沈琦骤然落在武场正中央,他没有言语,静静注视着对方。身上暗紫色校服正是暗门所属,腰腹间锦缎上有着荆棘的绣纹,线条颜色较浅一眼就能看出。沈琦抬起眼皮初步断定对方是个元婴初期,明明和自己是同一阶层的弟子,哪来的底气这么嚣张。 “暗门有这个人?”邹煜也发现了异样,几乎是瞬间向顾凝玖发出传音,不料对方也是紧皱眉,全然不记得有这个面孔。邹煜若有所思地瞥向旁侧暗门宗主,低头整理额边细发,装作不经意开口道:“台下这位实力很强啊。” 顾凝玖接收到信号也故意当着暗门宗主面多看了台下几眼,随后带着一贯假笑扭头搭话:“是啊,年纪轻轻就踏入元婴,陈宗主您这是收了个好苗子啊。” “笑的太假了。。。” “你闭嘴,我没你那个演技。” 邹煜的吐槽被怼回,一展纸扇撤回传音,眉眼弯弯再次看向坐在一旁的暗门宗主陈讳。 暗门宗主年过中年,不及他们年轻小辈这般俊美,苍老的面容总给人一种沧桑感。手捋着下巴那把银白胡须,被两人点名也只是从容一笑:“那是老夫前段时间刚收入门下的弟子,修炼极快但脾性不好,太过于高傲自负,我说的话他也不乐意听。正巧这比武对上了,也劳烦邹宗主门下弟子帮老夫杀杀他那锐气。” 老狐狸,这句话明摆着是给邹煜下套。 沈琦要是赢了,那就真应了他的话,帮他教训自己不懂事的徒弟;要是沈琦输了,这句话就相当于一巴掌打在邹煜脸上,暗嘲自己徒弟实力不行。 邹煜没有回话,嘴角笑容保持不变,收回试探的目光再次望向武场。 哨令一响,沈琦便甩开剑鞘,点地向前直指对方弱点。这是入门剑法最基础的“刺”,沈琦他练了数万遍早已牢记于心,现如今他已经步入元婴期,剑尖汇聚灵力这一击足以对抗同辈对手。 剑气被横截挡住,沈琦心中一惊迅速收回手,后空翻躲开扫来的一剑。不对,对方不是元婴初期,这回荡激起的灵力分明是即将突破化神期的层次。 “大师兄,你不觉得这个人跟二师兄对招的态度和上一个别宗弟子不同吗?” “上一场他在故意隐藏实力,让自己招数显得蹩脚,从而给别人带来一种只是一个元婴初期的少年,胜利是侥幸。而对上沈琦,招招狠厉,分明是奔着打伤沈琦去的。” 剑光交织,围观者只看到快出幻影的两人,纷纷报以崇敬的目光观看战局。却不知身在场内的沈琦冷汗已经遍布全身,他看出了对方的意图——想致自己于死地。 对方速度比自己更快,剑招也变幻万千,沈琦被修为压制根本无法放出几招像样的剑法,只能不断抬剑尽力去挡下面前的威胁。体力快要消耗殆尽,按理说这种情况下会自动判定沈琦失败而结束,可为什么屏障没有任何破除的迹象。 场外突然一阵喧闹,暗门宗主毫无预兆地昏厥,这一惊变引得主看台各宗宗主都慌张起身围在旁边,邯绍注意到情况也赶忙过去,他本就负责这场门派比武的特殊情况,一时情急因而没有注意到屏障内的情况。 “大师兄,我怎么感觉二师兄已经快撑不住了。”章祁月紧紧盯着沈琦身影,他前阵子天天数荷花练出了一番成果,如今已经能够清晰地看到沈琦一招一式,以及他逐渐变慢的脚步。 “你塞给他的符有触发要求吗?如果没猜错,他们两个带的手环被调换了,没有限制行动的功效。” 章祁月闻言连忙两手相对念咒催诀,而就在这时沈琦一时失手露出破绽被对方一脚踹上,剑甩落在地,沈琦捂住胸口闷哼一声跌倒在不远处,喉中腥甜不受控制咳出鲜血。 可对方非但没有停手,反倒抬指引剑刺向毫无还手之力的沈琦。 金光骤亮,被章祁月塞在沈琦衣襟里的护身符强行触发,可临近化神期的攻击又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就在这一瞬间屏障被破开,一道寒光挑飞剑刃,刺骨的寒意逼得那个暗门弟子后退几步。 “点到为止,不可逾距。你是不把折戟宗放在眼里吗?” 邹煜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站在高处蔑视台下人群,翻飞的袖袍尽显杀意。想杀谁不行,偏偏挑他宝贝徒弟下手,路真是走窄了。 “先带下去,我稍后去审讯。”邯绍拧眉走上前,挡住邹煜扬起的手,看了一眼那个暗门少年,冷哼一声转头声音稍微柔和劝道:“留条命,不然也查不出凶手。” “已经查不出了。” “什么?” 邹煜收回雪渊剑指着地上那摊布料,原本站立的少年已经毫无踪迹。以魂塑体,金蝉脱壳。看来背后之人还是个高手。 他想不通,自家那三个水灵萝卜是什么人型靶子吗?怎么谁都想插进来一脚,前有阮秋盛被拉去洗魂,现在又来一个想要重伤沈琦的。 当时几大宗主围起来时将邹煜的视线全部挡住,要不是自己感应到灵力的波动,外加上邯绍及时破开屏障,沈琦估计真就难逃一劫。 “是附魂术。从比武开始时,暗门宗主就已经中招。”苏焱收起银针包,神色也颇为难看。附魂术曾被列为禁术被封存,永世不得再现。可现在它不但重现,还被人轻易种进一宗宗主身上。 “你徒弟被人盯上了。邹煜,你没法无时无刻护在他们身边,既然这件事能出现第一次,那必然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我觉得你该让他们去寻自己的本命武器了。” 邯绍说完又有些复杂地看向台下手忙脚乱相互搀扶的三人,难道一切真是天命吗?邹煜沉默良久,低声拜托邯绍将比武大赛画上尾声,自己闪身出现在三人面前,二话不说就将他们带回枫翠居。 也许,是时候稍微放手让他们历练一番了。
第17章 初寻 明明在比武大会上仅呆了几个时辰,可再次回到枫翠居却恍若时隔数年。他们见到了外界弟子们之间的实力悬殊,也见识到了和他们相同年龄却已经身经百战。章祁月和阮秋盛虽然未能上场,但相隔数百米观战也足以比较出自己的弱小。 邹煜心中怒火未消,再无平时温柔推门的动作,右手微抬便将大门破开,连带着正中央那棵枫树也抖了抖。 “秋盛,跟我过来。” “是。” 阮秋盛有些担忧地回望自己身后两个师弟,沈琦嘴角血迹已经被擦去,可脸色依旧惨白。章祁月搀住沈琦将他往山路上引,放在他背后的手指扬了扬示意阮秋盛放心去找师尊。 费力地将沈琦拉上床铺,从衣襟里摸出苏焱之前留下的丹药,塞进他口中。药效恢复有一定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章祁月脑海中不断过着沈琦同那个元婴修士打斗的场景。 那人挑衅沈琦时,目光有意瞥过他们两人,但更多的是想要沈琦被自己眼神惹毛,从而使他靠往日蛮力迎敌。等他探测到自己真实修为时乱了阵脚,那样就能做到轻易击败沈琦,转而他就有可能有理由提出同他和阮秋盛切磋。 不过这个人既然能摸清沈琦的性格和作风,那么定是同沈琦交过手的人。 这也许就是师尊的直觉,一直警惕地将自己和大师兄护在身后。可为什么那个元婴修士临时转变注意,突然选择对沈琦下死手?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章祁月毫不留情地把旁边昏睡的沈琦摇醒,对上他茫然的瞳孔后直接开口问道:“你之前有没有什么仇家?就是那种打架打赢了结果对方非常不服气,结果私下憎恨你的那种?” 沈琦觉得自己脑袋要裂开了,本来被高自己两个阶级的修士压制抗下数百招已经够累了,还差点死人家剑底下被踹出内伤,好不容易昏睡了一会又被这小子掐着药点摇醒,叽里咕噜地问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 “没有!”沈琦拽过被子蒙住自己头部,干脆眼不见心不烦,直接翻身背对章祁月继续睡,可惜动作幅度太大扯到伤口,疼得他倒吸口凉气缩在被窝里龇牙咧嘴。 “真没有?那不应该啊,无冤无仇非挑比武大赛杀你干嘛?” “我要是真有仇家,我还能偷溜下山光明正大在街上买话本逛街?早就被人乱剑刺死了。小师弟,你就让你二师兄歇一歇吧。” 章祁月收了声,拿起沈琦佩剑在手中掂了掂重量,还挺重。复杂纹路从剑身底部遍布至剑柄,在阳光下甚至还能看清纹路上异样的光彩,剑刃轻薄,不愧是从各地搜罗到的名剑。 他握住剑柄拔剑而出,凭借记忆,步伐缓慢地复刻出沈琦在比武中的剑招。但是一个从未拿过剑的人,又怎么能比划出连贯的动作,剑在手中,连旋身躲避都做不到的章祁月,颤颤巍巍拿着把剑愣是只比出了个起手式中的刺挑。 可这几个动作越做越奇怪。反复几次之后章祁月逐渐连贯起来,稍稍用力在上挑的动作猛地停住。不对,这一招怎么这么像师尊,不是招数上像,而是有师尊的影子。 是那种看到这一招就能立刻想到邹煜模样的熟悉感。 难道,那个人是在看穿沈琦剑招是师从邹煜才下的死手吗? 章祁月又练了几遍,心中疑惑更深,剑尖在空中划过弧度直指前方顿住,正巧对上刚从邹煜那出来的阮秋盛。两人相对而立,章祁月慌忙将剑收回剑鞘,活动着手腕尴尬笑道:“啊哈哈哈大师兄回来了,二师兄还在里面休息。” 阮秋盛看向他藏在身后的剑,像是明白了什么,他挑起眉,眼中带笑:“沈琦的剑?” “嗯。” “很好看。” 嗡——章祁月一瞬间觉得自己大脑一片空白,视野一片模糊,只看到一团黑从自己身旁走过进入里屋,其他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只有那三个字不断回旋在耳边。 大师兄是在夸他,还是在夸那把剑?是在夸自己吧?可是自己也就随便拿剑划拉几下,但是大师兄说了很好看...... 阮秋盛走进房间将邹煜给的药放在一侧,沈琦本想起身迎接,却又被按了下去。被自家大师兄细心捻好被角,沈琦内心已经泪流满面,将那个刻有章祁月三个字的木头人打了一遍又一遍。 这就是对比,这就是差距! 他这个小师弟现在在干嘛?他错开阮秋盛身影偷偷往外瞟,就看到章祁月抱着自己的佩剑笑得一脸傻气,他叹了口气将目光收回,手指指向门外:“大师兄,小师弟是要入魔了吗?跟个木桩一样在外面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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