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慢慢地恢复。 最后就能看见了,视野里重新出现他的卧房,房间里有简洁的陈设,床边的桌子上头,灯台燃烧着摇动的烛火。 失而复得是如何得喜悦。 苏靖之深吸了一口气,拔了那根针站起来,英挺的身躯在卧房投出片浓郁的影子。 他对外头吩咐,声音有点急,语速比他平时要快:“先拿来衣袍,准备车,把奏折送到紫宸殿,本王现在要入宫。” 老军医阻止:“王爷现在还不适合过度用眼处理朝务。业已宵禁,不如明天入宫。” 可他一刻都等不了! 是他把卫晩岚给吓着了的,无论出于什么缘故,哪怕现在刚刚恢复视力,他要见卫晩岚。 不能停。 “车准备好了没有?”摄政王再问。 车夫也全都是前线退下来的军士,手脚动作麻利,立即给摄政王准备好了马车。将车开到庭院空旷处。 “请王爷上车。” 军靴踏进车门。 苏靖之坐进车里。 可唐团忽然站在车外阻拦:“老大,我觉得你现在不应该见小皇帝,你俩需要冷静冷静。” 苏靖之忽然听不懂他的话。 自己都快两天没出屋了,难道这还不够冷静? 但是唐团根本也表达不清楚,就是觉得现在不是个好时机,小皇帝可能现在不太想见他。 考虑到唐团的智商,苏靖之掀开车帘问他道: “为何拦阻本王进宫。” 唐团:“因为我走的时候小皇帝在哭。” 摄政王的心疼得快要缩成一团了,沉声危险道:“中书省下午谁惹了他,他哭什么?” 回忆小皇帝哭的根源,唐团挠了挠头,决定从头讲起,道:“他想跟萧霁在紫宸殿吃饭。” 然后马鞭挥舞,车骑绝尘。 唐团的后文,摄政王半个字也不想听。
第059章 全新任务规划 紫宸殿。 卫晩岚哭着回来, 眼睛肿成两个圆鼓鼓的胡桃。眼尾脸颊全都是红的,他一哭起来就会显得可怜楚楚。 可是这种哭跟卫晩岚以往的爱哭都不大一样。 安如意想上前劝慰。 卫晩岚却完全没有理会,他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 不跟别人发火, 但也不跟任何别人说话。 安如意何其会读懂空气? 知道现在在卫晩岚身上发生的事, 肯定自己劝不了,摄政王也没有在紫宸殿, 安公公没有人可以拿主意。 于是他躬身后退。慢慢关闭寝宫房门,把卫晩岚独自留在房间里, 又叫小太监立即通知王府知悉。 紫宸殿的龙床挺大的。 小小一只卫晩岚独自趴在床面,显得很空, 他裹着锦被,枕面哭得湿哒哒,他觉得有点累了,但却并没有因此倒头就睡。 反而因为认识到自己身为傀儡难以摆脱的困境。 卫晩岚竟变得异常振奋起来: ——他要赶紧完成任务二!!! 完成各主线,离开大坏蛋。 脑袋里迅速梳理最近发生过的事件:确立并完善监察御史制度、检验三年大考完成情况……看起来一切都在向好。 按部就班,似乎能把大魏的官员班底彻底整顿一遍。 但如果让他思考,还有哪里能够再改进? 卫晩岚其实真没什么全局观念。此时脑海里想到的只有一人。 或者说,是他还有唯独一个弄不明白的点:就是那个考核洛阳刺史的小官。 他从他的嘴巴里,看不明白洛阳刺史。 元熙载。 “——我曾在卢舍那大佛跟前乞求保佑,也不知道管用不管?” 大佛…… 保佑…… 洛阳雪灾…… 不能想,再想脑袋就要炸了。 闭紧发胀的眼睛, 卫晩岚整颗龙脑袋栽在枕面, 贴紧枕套长长地呼吸。 以前在自己的那个时代, 他就没怎么玩过剧本杀, 偶尔玩几回密室逃脱,非得用完所有提示才能走出房间。 他想找个提示。 “摄政王大坏蛋。” 【登录成功。】 明君养成系统如期而至, 灿金色的光屏在他眼前弹开,他在密密麻麻的选项中小心翼翼地甄别,道具不能叠加使用,他不敢乱点。 认真的卫晩岚,努力猜测每个道具的作用。 页面拖动至某个选项,上面呈现出一个耳朵。他用手指点了点那个耳朵的图标,在指端右上方浮现出道具的称谓: ——场外咨询。 讲道理,这名称,他还是能看得懂的。 并且专业对路,卫晩岚急需,所以他擦擦眼泪,害怕待会儿场外电话打通时,会让专家听出自己现在的哭腔。 卫晩岚咽了咽口水,收敛心绪,点击使用。 龙床里这时忽然迸出一道薄光。 那光线在封闭的帷幔间显得异常刺眼,卫晩岚闭紧眼睛,拿龙爪子挡了挡。 接着视线内似乎多出个白影,影子渐渐凝聚成个清瘦如竹的文士身形。此人身着素色亵衣。浑身翰墨书香,高鼻梁细眉细眼。 分明是自己认识的人。 可是卫晩岚却被这场外咨询的阵仗给吓到了。 ——有谁能想到大半夜会有另一个人突然躺自己床上啊QAQ!!! 卫晩岚还是有边界感的。 胆又小,顿时被吓得汗毛倒竖。 他也不知就怎么了,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手脚并用就把萧孟仕给推下了床。 龙床不高,但是依旧发出了“咚”的一声。 卫晩岚往床里猛缩,萧孟仕则是在床底揉着脑袋,睡着时跟醒着时完全不同,显出些肢体方面的迟钝,他起不来: “侍墨,这是什么声音?侍墨……” 完全没听见自家小厮的回应。 萧孟仕长长打了个哈欠。他慢慢悠悠从床上坐起,但起身时,又感觉身子底下特别硬,他两只手闭着眼在地板摸摸索索。摸到刺绣龙靴,他意识到这东西的形制不是他能用得起的。 萧孟仕顿时睁开双眼! 清醒时眼神很机明,瞪得像铜铃。从坐地上到跪地上,他翻了个身: “微臣参见陛下!” “免、免,免礼。” 卫晩岚从床帏里冒出龙脑袋,示意他,嘘—— 外面可都有人呢,别发出声音来。 萧孟仕从善如流,嗓音立即压低了八度。 哪怕别人都以为摄政王如今与小皇帝和解,君臣关系良好。但就凭小皇帝夤夜密召自己到寝宫,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就能窥见一鳞半爪,小皇帝与苏晏真正的关系。 果然乱臣贼子,无法相与。小皇帝小小年纪,能扳回局面走到这一步,可怜又可敬。 萧孟仕改成用气音:“陛下深夜召臣至此,可是有什么难解的问题?让微臣猜猜,是关于洛阳刺史元熙载???” “……” 呃,这人怎么知道的。 萧孟仕想了想,思考时的模样更像个聪明人,眼睛里闪着光: “下午陛下复查了三个官员,两个有结果,一好一坏,第三个陛下只问话而没有判断,可是分明表情里写着茫然。” 卫晩岚拿龙爪子捂了捂自己的脸,有这么明显? 萧孟仕又道:“陛下刚才听到臣的猜测,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也许陛下自己也没发现。” 哦,是真没发现。 卫晩岚从帷帐里出来。 玉钩挂起帷帐,他坐在床沿:“朕派人打听到那名考核官一点情况。”卫晩岚有意隐瞒他自带个系统的事,无中生出个情报网来:“朕的人告诉朕,考核官曾在洛阳拜过卢舍那大佛。” 这句就是卫晩岚听不懂的心声。 他告诉萧霁,希望他能帮自己分析分析。 可谁知这句话话音,刚刚落在萧霁的耳朵里,竟使得这个人的脸色匆匆变了几变,由刚开始的从容若定,变成了神情缓缓绷紧。 再接着,那紧绷的神色再也控制不住。 萧孟仕眉宇间浮现起怒色。 他还在龙床下跪着,但是收起右手叩击了一下地面,发出咚地鸣响声: “陛下——洛阳刺史欺君罔上,朝廷内部不敢揭发,大考官员跟监察御史都被元熙载打点通了,元熙载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 卫晩岚坐着绷直了身体。 萧孟仕抛出悬念,卫晩岚聆听,仿佛有元熙载的惊天大瓜即将爆出。卫晩岚轻轻吸了口气。有点期待。 大有他正在参与悬疑剧的错觉。 “爱卿但说无妨。朕想听。” 萧霁定了定神,措辞道: “卢舍那大佛是雕刻在山石间的一座巨像,若暴雪封山,考核官如何参拜?考核官受到元熙载邀约在东都游玩,然后回到长安复命——洛阳根本没有雪灾。” “……” *** 吸进去的那口气,突然就变得有点冷。 卫晩岚心肺到脏腑仿佛都是凉的。 完全没料到萧孟仕会爆出这样一番猛料,他甚至就根本没望洛阳雪灾真假那方面去想。因为他自从得到地方呈报向朝廷索要赈灾粮款时,满心想着的,就是受灾百姓的安危。 大魏皇帝呆呆地反问,像被震碎三观,声音都有点哑: “可是这种弥天大谎,不太好撒吧?” 萧霁笑道:“古往今来谎报灾情以谋暴利者比比皆是,是陛下心地良善,而非没有这种事情存在。” 说罢萧霁眼也不眨,向卫晩岚随口报出个前朝谎报灾情的实证。他的举例言简意赅,很容易让卫晩岚听明白: “大约七八年前,黄河年年水患,那时候灾情年年上报朝廷,朝廷亦是年年拨款赈灾。” 萧霁顿了顿又道:“可当年拨款,来年水势更大,起初朝廷还以为是黄河河道长期失修,又拨款疏浚河道,然而水患仍未止息。” 卫晩岚问道:“然后呢?” 萧霁:“其实是最初黄河流域仅有部分地区受灾,但是当地官员虚报灾民数量,为了赚取朝廷的拨款。然后其他地区见有钱赚,纷纷效仿,所以对朝廷禀报说灾情愈重。” 话听到这儿,卫晩岚就有点明白了。 他幅度不大地点点头。 接着尝试举一反三: “你的意思是说,今年这些人,没敢报黄河泛滥,而报得是洛阳雪灾?他们夸张了灾情。” 萧孟仕:“黄河泛滥停止于三年前。往后大魏朝野上下,谁都不敢再提黄河泛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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