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在,昨天所有大考不合格的官吏均已通知吏部,让他们按照降职或者革职处理,诸位表现优异者,等待入京当面考察,再行调动官职,已发公函给各位,年后才会入京。” 卫晩岚:“哦……那,爱卿自己的考评结果是中上?”卫晚岚还记得,那名册里都记得。 “微臣惭愧。”陈尚书低头。 萧舍人声音又来了: “——这个陈尚书是苏晏选的!老实靠谱!办事还行!查他没用!查外官!查京外官员!!!” 这就在心里直呼摄政王的名字嘛? 古人指名道姓犹如骂人,猛士不愧是猛士, 够猛。 卫晩岚突然就联想起昨日观政时, 摄政王也曾经对陈尚书特地强调过——京外官员, 他们距离长安遥远, 考核结果从遥遥千里之外传到皇城,似乎并没那么准确透明, 要谨慎考察。 听人劝吃饱饭嘛。 更何况这还是摄政王跟猛士的统一思路。 于是卫晩岚接着沿着考评入手,从昨天的记忆里,随便抽取了评价结果较高的几个京外官员姓名,写在纸上: 苏州刺史顾熹微,洛阳刺史元熙载,金陵刺史常予晴。 这仨是平级,距离长安都挺远的,三人具有对比性。 卫晩岚把名单对折,藏起字,递给身后的唐团,道: “唐副将,朕想检查纸上这三个人真正的官声,请你现在封锁中书省,然后立即带金吾卫把考核这三个人的官员,带到朕跟前。朕只需要问一问,什么就都能明白了……” 朕有读心蛊朕怕谁。 猛士的声音又出现了:“切断通风报信,中书省封得好。出来吧,苏晏养得一大群黄狗!” 突然间地板嗡嗡作响。 数不清的金吾卫身着金甲,动如雷霆,声势浩大地将中书省团团围住。 “奉陛下旨意,正门紧闭,所有官员暂时停步。” 唐团带走陈尚书阔步出去了。 唐副将今天的责任,就是帮助小皇帝出尽风头。他是奉老大之命,来给小皇帝壮胆儿的。 可是唐团不知,卫晩岚正在默默打量他远走的背影,还有大魏兵士这身金甲,扶额叹息,心说猛士你过分了…… 金吾卫办事干脆。 不出半盏茶时间。 唐团把皇帝要召见的人都带来了。 这些人是朝廷派下去的考核官,他们官不大,基本除了大朝会以外,根本就没有机会直接面圣。而且他们在来中书省之前,也不知道自己是去干什么。 “参见圣上。” 三名官员齐声。 卫晩岚做了个托手姿势:“平身。” “谢皇上。” “朕想了解三个人,”卫晩岚开门见山,“这些人距离朕很遥远,每年述职都兴许瞧不见,但你们不仅见过他们,还都给他们定出过评价,朕想通过你们的口,了解远在千里之外的人。” 左下角的倒计时,嗒嗒地往后回跳,读心蛊时限还长。 卫晩岚将目光锁定在其中的第一人。 聚精会神之时。 猛士的心声渐弱,他的耳畔开始听见这个人的嗓音,音色最初是陌生的,逐渐变得清楚: “可别是问我,顾熹微收百姓东西的事啊,忒丢人了。” “!!!” 卫晩岚要素察觉,龙脑袋探出来,紧盯这位小官:“顾大人收受百姓什么物品?” 考核官的脸刷地就白了。 似乎绝没想到,小皇帝居然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那小官连忙跪叩。一双膝盖当时就站不稳了。 他不停往地上磕: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顾大人确实收了东西,但并没有受贿,还望皇上明鉴啊,皇上!” 卫晩岚歪歪头,拿不太准,再仔细聆听。 果然现在对面这个人,内心已经惶恐到快要磕死在自己面前了: “顾大人任职苏州刺史,江南足够富庶,他还带当地百姓量产年画发家致富……可却连夫人生产都是借钱生的,要是因为收下百姓自发探望送的两筐鸡蛋被罢官,那他可冤枉死了!” 卫晩岚缓缓舒了口气。 收鸡蛋啊,朕还能忍,就连朕在漫展出外景时,还收过粉丝送的氢气球跟棒棒糖呢。 于是卫晩岚把话往回带,让考核官把话说清楚: “爱卿,要是顾刺史是个清官,你也不用如此战战兢兢,他若有什么困难之处,朕还可以为他做主。” “这皇帝也太神了吧?他难道能看出我在想什么?他是个谛听吗!” 小官的心声继续冒出来。 皮肤外表冷汗簌簌而下,跪在书案前掉出的汗珠,摔碎在地上许多颗。已成一定的规模。 小官连忙把顾熹微跟夫人的情况向皇帝一五一十说了。 顾熹微与其妻感情甚笃。 然而其妻难孕,顾熹微又是个大忙人,同房的机会很少,两口子多年来头疼于子嗣问题。 顾熹微俸禄虽说不少,但是基本投给妻子调养身体,他做官亦不贪,还往外搭钱干活,所以日常很穷。 有谁知堂堂苏州刺史,也算是方封疆大吏了,收下两筐鸡蛋时,还都觉得烈火般烫手,说出来多丢人啊。 小官的心声最后补充道:“我老娘最近身体也不好,可两筐鸡蛋也能买得起,顾公清明。” 卫晩岚听罢前因后果。 再联想起桃花坞进贡来的年画,那些年画用色雅洁,意境吉祥,虽不贵重,但能看出进献此物之人的心境。 加之他很欣赏这种感情专一的男子,就像他觉得摄政王府的父母爱情故事就挺好听的。 于是下旨道: “朕每天膳食要杀不少鸡鸭,朕当然吃不了,攒几只遣人送去苏州刺史府留着下蛋吧,算朕给顾夫人喜得贵子当贺仪了。” 小官长舒口气,作为见到顾大人何等清廉的目击者,他实在为其高兴,御鸡御鸭是好东西啊,不仅不染铜臭气,而且可循环再生。 小官叩首:“陛下圣明!” 卫晩岚:“匀两只送给你家,祝愿令堂早日康复。” 小官:“谢……谢谢陛下。” 有谁知卫晚岚现在,虽说只是在问一个考核官,然而却使中书省所有官员都哑然。皇帝真是做过好可怕的情报工作啊。 这以后,可千万得谨言慎行,否则稍有差池,会不会直接被他叉出去砍了啊? 接着卫晩岚视线挪到了第二个小官。 读心蛊倒计时在右下角跳动。 卫晩岚操作越发熟练,似乎知道这东西该怎么使用。于是对另一位考核官问: “金陵刺史常予晴如何?” “回皇上。”考核官回答,“常刺史与顾大人同样,都是爱民如子的好官,顾大人还收过百姓两筐鸡蛋,常刺史可是什么都没从百姓手里拿过……” 卫晚岚点点头。 然后读出了他的心里话:“金陵有苛捐杂税十六项,全寄托在秋税某项里头。老百姓不明白,只以为朝廷提高了税赋,已经连交了五六年。所以他才不要烂鸡蛋。他直接要钱。” 卫晩岚托着腮,笨拙地想词儿,就诱供: “那,你的考评结果,应该给他上上等啊。” 考核官心底嗤笑:“常予晴自以为钱可通神,还真敢跟我买上上等,殊不知树大招风,他不要命我还要命呢!” 考核官明面上躬身垂首:“陛下,常刺史资历不够。” 你可是在心里招了,咱们就差个证据,给朕个抓你的机会呗? 龙爪爪在袖子里挠腾。 卫晚岚觉得自己必须遵循依法治国,想执法不能凭借自由心证。心声可参考,但不作数。 再听听猛士的意思吧…… 萧孟仕:“哪个考核官能考评出上上等,那是要被当作慧眼识珠,共同载入史册的,是资历不够还是心虚,多追问几句就清楚了。” 卫晩岚忽然眼前一亮,接着对那名考核官员追问道: “常刺史与你在金陵的哪里相见?” “刺史府。”怡红院。 “旁边都有谁?” “衙门差役文书。”花魁梅香柳红。 “都说了些什么话?” “所谈全是公务。”两千两纹银到手。 “东西在哪里!” “什么东西?”挖坑埋在后院梧桐树。 证据来了。 卫晩岚猛地一拍桌案,啪:“大胆考核官,你明明就是跟常予晴到欢馆里暗箱操作去了,还敢隐瞒,唐副将,给朕迅速带人去搜他家院落。” 唐团配合默契,抱拳道:“遵旨!” 可惜卫晚岚没提前知道摄政王这张桌子是铁梨木的,他拍得好痛,龙爪爪肯定都红了。 大坏蛋人不在,连他桌子都为难自己…… 呜呜。 对面的考核官当时就傻眼了。脸色由刻意掩饰,到变成惨白,牙关咯哒咯哒地打战,最后瘫倒在皇帝的御桌之前,连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口,当场不省人事。 得,破案了。 这人心态一般。 卫晩岚捂着被拍痛得龙爪子,再度下旨道:“把此人跟常予晴都移交到大理寺查办吧,让辛不移审完给朕说。” 众臣称是。 大魏朝臣以为皇帝对官制无比熟悉。 只是他们不知,卫晩岚脑袋瓜里,所认识的朝臣并不多,刚好大理寺卿辛不移算是一个。 核查到第三位,洛阳刺史元熙载的情况。 有了前两位的宝贵经验,查查元熙载是好是坏,自是应当不费吹灰之力。 可是卫晩岚聚精会神,想要注意听考核官的心声前,他本性里自带的那股善良跟柔软,使得他先忽略左下角读心蛊宝贵的倒计时。 卫晩岚温和且礼貌地发问: “你去的时候,下没下起雪,洛阳的受灾百姓们……还好吗?” 昨天他知道洛阳雪灾的事,晚膳的菜都减了几道。 考核官答: “微臣去时,雪已经很大了。” 这时再听听他的心声吧。 这人的心声只有一句话。 透过中书省墨香氤氲的空气,飘过来。答得似乎驴唇不对马嘴,跑题了: “我在卢舍那大佛跟前乞求保佑,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 ——这是什么意思? 以为读心蛊是开挂。 却被从洛阳回来的这个考核官,心声给弄得茫然了。卫晩岚伸出龙爪爪,郁闷地卷了卷自己前额的刘海,倒还不如不听。 卢舍那大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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