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韩傲就悄悄拍了他一把,提醒道: “哎,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就随便问问。” 其实这不过是件小事,柳拂心虽然是医者,但也是个除妖斩鬼的修士,在原著里更是个绝绝对对无可挑剔的正派人物,人家和鬼魂交个手也没什么不妥,但林尽相信自己的直觉,他也向来是心里有疑问就要问清的人,即便这会显得他有点刻薄。 好在柳拂心似乎并没有在意他的冒昧,她只冲林尽笑了笑,抬手从袖中拿出一物给他瞧瞧: “可能是因为,我从她身上拿来了这个吧。” “嗯?” 林尽瞧了一眼,只见柳拂心掌心里躺着一块小小的木牌。 那木牌是胡桃木的料子,周边雕着精致花纹,尾端还挂了一条流苏,只是因为时间过去太久,无论是木牌还是其上装饰都被污渍腐蚀,已经看不太清原来的模样了。 林尽瞧着那物有些眼熟,思索片刻,他才忆起,他在缀棠姑娘腰上也见过一模一样的木牌,同时,他也终于忆起了鬼境中那熟悉香味的来处——缀棠的房间。 当时满庭春里到处都是酒香和脂粉的甜腻味道,唯独缀棠房间里有种好闻的香甜花果香,所以林尽记忆尤为深刻。 “在鬼境里寻不见她任何信息,我便只能从她身上下手了。虽然这种行为有些不妥,但也没有其他办法,情况特殊,我只能干一回偷鸡摸狗的勾当。二位公子可得替我保密。” 可能是臊得慌,柳拂心耳尖有些红。 林尽更臊,他诚恳地冲柳拂心道了句“抱歉”,才从她手里接过木牌仔细瞧瞧,顺便问道: “不知柳姑娘有没有发现,那鬼魂的装束也同缀棠有些相似。” 柳拂心点点头: “想来二位公子以前没怎么接触过凡世,我倒是在凡世间游历许久,这些事也知道得多些。看鬼魂的发饰和衣着,她曾经应当同缀棠姑娘一样,是满庭春的花魁。” “花魁……” 林尽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二字,边努力地想瞧清木牌中间雕刻的字样。 只是现在天色尚暗,木牌又被脏污糊住,看不太清。他索性又从雪地上捧一把雪,放在木牌上用力搓搓。 被血污和灰尘糊住的名字一点点被雪水化开,最终露出两个端正小字—— “冬姒”
第27章 经年旧事 “冬姒?” 城政司的胖大人懒洋洋倚在座椅上,他把玩着手里那块木牌,又睨了眼下边立着的三人。 “是,这位冬姒姑娘很可能与我们在查的案子有关,劳大人行个方便。” 林尽原本想着,他们要寻的这位冬姒可能也与先前失踪的那几个花娘一样,生在底层,没人知晓也没人记得,所以打算来城政司瞧瞧,看看会不会有像类似现代个人档案的东西。结果没想到,胖大人听见他们的来意,却略显意外地扬了扬眉。 而后,他把手中木牌抛还给林尽,自己瘫在椅子上,垂着眼皮慢悠悠地道: “不必查案卷。冬姒此人,你去大街上随便寻个男子,只要他在中云城待过十年以上,必定能同你讲两句与她有关的事。” “哦?”林尽微微一愣: “还请大人细说。” 胖大人挠挠下巴,瞥他们一眼,又冲不远处招呼道: “小吴!给这三位小仙君搬三把椅子过来,再给人把茶水倒了。我看你是清闲惯了,眼里没活儿,连客人都不懂得招呼吗?” 那边的小差役应了一声,林尽知道,这是胖大人愿意同他们细细聊聊的意思。 他坐上了小差役搬来的椅子,接过了他端来的茶盏,茶盏有些烫,浮在水面的茶叶慢慢打着旋。 “各位是仙山来的,中云城又偏远,你们不知晓咱这里的故事,倒也正常。你们要问的这冬姒姑娘啊,往前看几年,可是我们中云城里星星一般的人儿。各位既然查到了她身上,那定然也知晓满庭春吧?这冬姒呢,就是满庭春当年的花魁,如今满庭春的花魁叫个什么来着?啧,忘了,虽然也挺有名,但要比起当年的冬姒,那可就差远了。” 胖大人吹吹茶盏,啜饮一口,眼中竟流出些许怀念之色: “想当年,冬姒一舞,倚清风、佩环微颤。逞盈盈、渐催檀板。算何止、倾国倾城,暂回眸、万人断肠![1]” 胖大人追忆往事,慷慨激昂地咏了段诗,过会儿又软绵绵地瘫了回去,重重叹了口气。 林尽和韩傲默契地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眼里看见了迷惑二字。 “她名声最盛之时,就连皇城的官老爷都纷纷竞价邀她相陪,据我所知,曾经到过一夜千金的天价!多少人挤在满庭春门口,踩破门槛就为看她一眼,而且这姑娘啊,不仅会弹琴跳舞,还颇为温柔知心,三言两语就能叫人舒心,只是可惜……” 说到这,胖大人又重重叹了口气。 林尽终于熬过了前面那一大段赘述,该听到重点了却被卖了个关子,一时急得没忍住问: “可惜怎么了?” 胖大人慢悠悠瞥他一眼,才继续道: “可惜,这姑娘不知遇到了什么事,突然有那么一天,整个人都跟凋谢了似的。琴弦弹断了,还不小心在跳舞时摔了腿,别说跳舞了,连走路都不利索,成了个跛子。之后她便很少笑了,也没以前那么善解人意了,这人气啊,也就慢慢散了。 “你说她们这样以色侍人的女子,没了这几样,谁还瞧得上?也就她那一张脸有几分颜色,可美丽是最易逝的东西,再过几年,满庭春里娇嫩的年轻姑娘越来越多,她年纪又大了,就这么被淘汰在角落了呗。” “……” 林尽微微皱起眉。 他回忆起昨夜在鬼境内见到的冬姒,确实如胖大人所说的那般,瞧着凌乱又疲惫,像一朵过了花期枯萎凋谢的花。 可除此之外,她的眼睛为什么会被蒙住,她张口时从喉咙里涌出来的血,又是什么? 想到这,林尽多问一句: “那么,大人,冬姒姑娘最后如何了呢?” “最后?”胖大人用手指掏掏耳朵,撇着嘴思索一阵: “记不得了,我记这个作甚?” 听见这个回答,林尽略微有些出神,可也是那时,旁边一直跟着听故事的小差役突然结结巴巴地出了声: “那个……大人,仙君,我知道。” “嗯?” 小吴这话一出,堂内所有人皆意外地瞧向他,胖大人更是瞪圆了眼睛: “那你倒是说来听听?” 小吴第一次受到如此注目,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他瞧着也就十九二十岁的样子,像只瘦巴巴的猴子,就一副骨头架子支棱着身上明显肥大不合身的衣裳,脸上是成片的麻子,往旁边一缩,根本没有存在感。 被这么多人瞧着,他似乎有些不自在,只一个劲地低头盯自己的脚尖,边支支吾吾道: “后来,咱们中云城的秦老侯爷说要给冬姒姑娘赎身,说要抬她回家里做小妾,但冬姒姑娘在那之前就没了消息。” “秦老侯爷?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印象。” 胖大人稍稍坐直了身子,片刻,突然激动得拍拍手: “对对对,是有这么一档子事!嗐,秦老侯爷是出了名的……罢了,我记得冬姒似乎是不愿入府受他磋磨,所以悄悄跟老相好跑了吧。反正满庭春的鸨子是这么说的。” “没有!都是瞎说!”小吴的反应有点大,林尽瞧着他的模样,微微一挑眉。 小吴没有注意到林尽的目光,他这时候倒不结巴了: “冬姒姑娘不是跑了,她是消失了!老鸨说的是哄人的话,冬姒姑娘根本没有什么老相好,也没跑,她肯定是被老鸨害了去!” “别瞎说!人家没事害个年老色衰的跛子娼妓作甚?再说,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你是个啥,毛还没长齐的破孩子,懂什么冬姒懂什么相好,人家趴你耳边跟你说的?” 胖大人根本没把小吴说的话当真,他不屑地嗤了一声,一口饮尽盏中清茶,方同林尽道: “行了,我知晓的也就这么多,三位小仙君若还有疑惑,便去问问其他人吧。外边天冷路滑,您三位慢走,不送了。” 城政司离中云城的繁华主街很远,街道上甚至有些冷清,只见白茫茫的雪和零星几行脚印。 柳拂心走在旁边,沉默片刻,开口问林尽: “林公子,你觉得这个故事的结尾,有几分可信?” 林尽愣了一下,正想回答,可未出口的话音突然被身后一道声音打断: “三位仙君!!!” 林尽下意识回头看去,见是小吴从城政司门内跑了出来。 他在风雪中像个摇摇晃晃的破竹竿,跑几步,还险些摔了一跤。 也不知是跑的太急还是怎样,小吴一张脸通红,唇齿间都是剧烈呼吸呼出的白气。 他将三人挨个看一遍,最终选择用双手握住林尽的手腕: “仙君!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一定要查清冬姒姑娘的下落,她不是跑了,她没有什么相好,她是被人背叛了,被人杀害了!一定是有人害了她,求求你们一定要还她一个公道,求求你们了!!!” 说着,小吴屈膝就想跪下,被林尽眼疾手快一把捞住: “小兄弟不必这样,若事情当真如此,我们定不会让任何人留有冤屈。” 听见这话,小吴抬头同林尽对视。 林尽似乎从他眼底瞧见了类似泪水的波澜,但还未等他看清,小吴便吸吸鼻子,躲开了他的视线。 小吴同他们三个好好道了谢,才转身回了城政司,回去的时候他不似来时急切,身形晃晃悠悠,但每一步都坚定。 林尽瞧着他的背影,很久才收回视线,而身边的韩傲看看他又看看小吴,抬手挠了挠头: “我都快被搞糊涂了,究竟哪个版本的结局才是真实呢?” 柳拂心抿抿唇角: “我倒是觉得那小差役真情实感,他说的话也最接近故事原本的模样。毕竟生魂化鬼需要极强的执念和怨气,而这样的魂,一般都是经历了极大的绝望,甚至是被折磨至惨死。而且青火并不似摄魂和红衣那般可以自由活动,这种低阶鬼类,一般会一直被困在其执念或者身死之地,既然如今鬼魂还在满庭春,那就说明,她从生到死都在这里,从未离开过。” “我也投小吴一票。” 林尽看看自己被小吴握过的手腕。 他能感觉到小吴当时的颤抖,甚至因为对方太过用力,林尽腕上衣料还留着几道明显的褶皱。 他抬手抚平那些痕迹: “事情究竟如何还难说。不过,一试便知。” - “什么啊,什么冬姒,还在这冬姒呢?冬姒那小蹄子早就跟她相好的跑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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