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二位可还寻得其他线索?若是青火害人,那遇害者定然有某种与它化鬼执念相关的特质才是,这六人除了出身定然还有其他共同点。” 听见这话,林尽愣了一下: “暂时没有,倒是另一件事有些特别。今日一早,我见一个白衣姑娘被卖入满庭春,可我方才同老鸨指名要她时,老鸨却百般推诿,我怀疑,那姑娘如今已不在楼内了。还有他们的花魁缀棠姑娘,她似乎做了什么事,惹了老鸨发怒,在她脸上留了个不轻的巴掌印。” 柳拂心也是聪明人,她略一思索边想清了其中关窍: “林公子怀疑这两件事有关联?” “正是。”林尽点点头: “我方才留了缀棠姑娘,正欲细问,便听见了姑娘与老鸨的冲突。姑娘混入满庭春,想必也是为了此案,既然我们目的相同,不如暂时合作?接下来,我可能有些事需要请姑娘相助,且此事非你不可。” “公子都这样说了,那这忙,我定是要帮的。” 柳拂心并没有多纠结,很快便应下了。 他们二人在满庭春旁的小巷中简单通了计划,便分头离开,柳拂心隐于无光的暗巷,而林尽和韩傲则再次走向喧闹的满庭春。 先前离开时,林尽要缀棠回房稍等自己,但他并不知缀棠的房间在哪,便多问了鸨母一句。 鸨母自然乐意给他指路,只是在他二人离开前,她打量了一眼跟在林尽身边的韩傲,神色一时有些复杂: “公子,你们要两个人……?” 林尽听懂了她的意思,有些耳热,但还是强撑着人设,微微皱起眉: “不行?” “可以是可以,但公子,你可只付了一个人的银子。我们缀棠是花魁,同时伺候两个爷,还只收一份钱,实在是有些掉价了吧?” 鸨母睁着一双精明的小眼睛,净图着多从林尽身上刮些钱财才好。 林尽真是不想再和她多话,他赶紧从怀里掏了锭银子抛给她,转头就走。 只是离开前,林尽还听到鸨母在身后小声嘀咕着: “缀棠小蹄子也不知哪来的好福气,脸都成那样了,还能揽着客人,还是两位爷,啧啧啧……” “……”林尽没忍住,浅浅地翻了个白眼。 他和韩傲一路找到了缀棠的房间,进时敲了两下门,屋内的缀棠似乎愣了片刻,才开口道了“请进”。 缀棠的房间挺大,屋内摆设也十分整洁,且她屋里不似外边那种甜腻的脂粉香,而是一种清清淡淡的花果香。 缀棠正抱着一把琵琶坐在床边,她指尖随意拨弄着琴弦,见林尽进门,她点头示意: “二位公子想听什么?奴家琴艺尚可,望能搏公子欢心。” 缀棠的打扮已不似先前在楼下那般,她卸了钗环,补了妆容,身上衣袍也除了几件,此时身上只薄薄披了件纱裙。 她的窗还半开着,林尽穿戴齐全尚觉寒冷,见她衣裙这样单薄,便随手把她椅子上搭着的衣袍递给她: “屋里冷,披上吧。我们只想问你些事,你如实答了便好。” 说着,林尽从衣裳里抱出球球放在腿上,本意是想抱他出来透透气,但球球睁眼打量了一番周边环境,原本懒散的姿态突然变得警惕起来。 他瞧瞧衣着清凉的美丽姑娘,再不可置信地看看旁边的林尽,正想从他腿上跳下来扭头离开,却被林尽一把按住。 “姑娘是何时入的满庭春?” “……”缀棠披好斗篷,边答: “奴家自己都记不清了,可能是十年,也可能是十二年吧。” “那这么多年来,满庭春内可发生过什么怪事?” 缀棠拨弦的手微微一顿: “怪事?来往恩客那般多,不乏怪人怪事。比如公子你,花几十两银子买奴家一夜,却只坐在这问奴家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算不算怪事?” 林尽将缀棠那一瞬的异样收入眼底: “我指的不是这种,我想问的是,三年前无故失踪的李姑娘、六年前的芳娘,这些人,姑娘可还记得?” 说着,林尽语速稍稍放慢了些,他微微眯起眼睛,观察着缀棠的反应。 “……公子说的都是奴家的姐妹,奴家自然记得。” 缀棠神色如常,她轻笑一声: “但公子知道满庭春内的姑娘都是什么人吗?是罪臣女眷,是低贱贱民,是被家人亲手卖来的弃子。我们这种人,想得开的留下来堆起笑以色侍人,想不开的便找个枯井跃下便罢了,再或者运气好的逃出此地改名换姓,失踪什么的,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连官府都不会追究,公子又何必在意?” “哦?” 林尽心里有了底,他向后靠在椅背上,直言道: “可据我所知,事情并没有姑娘说得那般简单。比如,这满庭春失踪案背后实际是有鬼魂作祟,是也不是?” “原来公子是仙人,倒也难怪了。” 缀棠将琵琶置在一边,又拉开自己的妆奁,取出一小罐口脂来,边道: “什么鬼啊神啊都不是奴家这种凡人能掺和的,有鬼如何,没有又如何?” 缀棠用指尖蘸蘸其内颜色,抬手将其抹在唇上。 唇上颜色渐渐艳丽,缀棠抬眸瞧了林尽一眼,而后微微弯起眼睛,眸底笑意比口脂艳红更为动人。 “比起鬼,奴家倒觉得,这人心啊,才是世上……最最可怕的东西呢。”
第23章 三头两绪 缀棠的容貌原本就有种勾魂摄魄的娇媚,加上唇上口脂的鲜艳色彩点缀,更是美艳不可方物。 林尽直勾勾瞧着她的眼睛,半晌,他轻轻扬起唇: “那便换个问题吧。姑娘可知道今早那位霜儿姑娘?” “霜儿?”缀棠微一挑眉: “你是说今早被亲爹卖来的那个乔霜儿?她被妈妈带进来时,奴家倒是瞧过一眼,模样还挺标致。” “她人去哪了?” “这奴家可就不知了,你可以问问楼下的妈妈,奴家只是花魁,姑娘们的大小事务,并不归奴家管。” “那姑娘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是奴家惹了妈妈生气,得了点小小的教训罢了。这是奴家的私事,公子也要过问吗?” 天聊到这里,缀棠的反应已经让林尽确认了一件事——这姑娘确实知道些什么,但她不愿说。 既然人家有心隐瞒,那林尽问再多也没意义了。 他瞥了一眼身边的韩傲,韩傲立马会意起身,走去窗边一把推开缀棠房间的窗户,然后抬手冲夜色吹了一道响亮的哨音。 很快,一道白影自后巷掠出,几个纵跃便踩着窗框落进室内。 柳拂心不知何时已换回了女装,她着一身飘逸的素白衣裙,长发挽了个简单发髻垂在身后,落地时,她腕上银玉双生镯碰在一起叮当作响,配上她温柔清淡的眉目,“皎月医仙”这一名号瞬间有了具象的模样。 见她出现,原本坐在床边的缀棠突然一惊。 她微微睁大了眼,面上表情有一瞬的茫然,又一点点变成惊讶。而后,她望着柳拂心,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可在那之前…… “啪!” 一句话还没开口,缀棠的身子突然摇晃几下,软倒在了床上。 韩傲还举着手维持着砍她后颈的姿势,他完全没注意缀棠的反应,对上对面林尽和柳拂心一言难尽的眼神,还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看自己,茫然地挠了挠头: “怎么了,咱们的计划不就是这样吗?‘如果问不到有用信息,就麻烦柳姑娘暂时扮演缀棠姑娘,从满庭春其他人嘴里试着套话’。如果要代替她,那不得把正主先敲晕?” 但你至少让人姑娘把话说完呢? “……没事,挺好。” 林尽有些哭笑不得地安慰一句。 柳拂心倒没多少表示,她只笑着摇摇头,自己上前把缀棠好好摆在床榻上,给她盖好被褥后,又从双生镯玉镯中取出一枚丹药给她服下。 “这药能让她熟睡整夜,在这段时间里,便由我来代替她出现了。” 说着,柳拂心掐了个简单的诀,整个人被灵光笼罩片刻,再出现时,她的外貌身形皆与缀棠一般无二。 满庭春的失踪案太过特别,它的受害者都是不被重视的社会底层,就像缀棠说的,一个花娘是死是活根本没人关心,现在隔了这么多年,要想重新拾起来实在困难。而且,林尽总觉得这个案子绝对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简单。 凡世对“鬼”更是有种生来的畏惧,已知这个案子与鬼修有关,那正常情况下,这桩失踪案不该如此被掩埋才对。因为人类是极好“热闹”的生物,林尽觉得,如果真有此事,那满庭春闹鬼的故事只要漏出一点点风声,就会被好事之人编成故事传遍大街小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问三不知,想要信息还得去城政司翻卷宗。 而如今,灵异志怪的传闻一桩也无,闹鬼的满庭春无人惶恐不说,还灯火通明夜夜笙歌,那便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无人发觉失踪案与鬼有关,要么满庭春的各位对此心知肚明,却因为某种原因默契地藏住此事闭口不谈。 林尽更偏向第二种可能,尤其今日霜儿姑娘的失踪和缀棠提起这事反应,让他更加确信了这点。 乔霜儿到底去哪了?为什么不能露面?后巷那声尖叫究竟是不是她的? 如果乔霜儿失踪了,鸨母为何不追究,反而要向客人隐瞒这个事实?缀棠又到底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才惹来了责罚?又为什么不肯道明原因? 既然事情出自满庭春内部,那从内部获取信息无疑是最有效率的方法,可林尽韩傲两个男人,谁也不会易容术,扮不了花娘,所以,此事只能拜托身为女子的柳拂心。 待到晚些的时候,柳拂心走了个过场,扮做缀棠将林尽和韩傲送出了满庭春。 她原本还在想该怎样从鸨母和其他花娘的嘴里套话,结果这边刚送走林尽,一回头,她便瞧见鸨母正靠在楼梯扶栏边幽幽地盯着她看。 柳拂心面色未变,走过去冲鸨母行了个礼: “给妈妈请安。” “嗯。”鸨母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顺便以一种极其刻薄的眼神将柳拂心上下打量了一遍: “状态不错啊,看在你还能捞到那种贵公子的份上,这次我放你一马,乔霜儿这事便算了。但仅此一次,你今后若是还敢做这种事,休怪我对你不留情面!” 听见“乔霜儿”三字,柳拂心眸色一凝。 此时已至深夜,一楼大堂内的客人比先前少了许多,到处都是歪倒的酒坛和醉醺醺的男人。旁边有花娘扶着男人上楼,鸨母见了,也没再理会柳拂心,只赶忙上前帮着搀一把,边笑嘻嘻地说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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