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装束属于申丙,林尽略微有些茫然,再开口时话音都低了些: “我遇见的是前几日与我同入山门的少年,他……不该是魔修吧?” “哦?”听见这话,三宗钰似有些意外: “那他可有对你出手?方才到底发生了何事?” 林尽挠挠头: “我也不知,只记得自己被一股力道撞晕了去,再醒来时,他就躺在那处了。而我的狗……我的契兽受了很重的伤,想来是为了保护我。” “竟是如此。” 三宗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而后,他让林尽留在原地,自己上去查探一番,最终惋惜地叹了口气: “这确是此次参与试炼的弟子无疑。但他遇上的乃是一种名为‘画心煞’的魔类,这种魔修没有固定的容貌,终其一生都寄生在别人的躯壳内存活。他们会蚕食宿主的精神与血肉,最终取而代之,待他们离开或死亡时,宿主血肉会被吞尽,只余一副残缺骨架和一张完整皮囊。你先前遇见的人,很大可能已经不是……” 三宗钰顿了顿,没继续往下说,只抬手将申丙的尸身收进储物戒内: “现在还不知那魔修是已身死还是在继续逃窜,若他还存于世,我必定会为这少年报仇。待到事情处理完毕,我会施法复原他的尸身,将他完整送还给他的亲人。你……不必太过伤心。” “嗯……” 林尽点点头,没再多言。 要说伤心,好像也没有,他只是有些怅然。 毕竟他很清楚,眼前的一切都是书中世界,他与申丙交情不深,甚至不知他这个书中人到底能不能算是活生生的人。林尽以外来者的角度看着这一切,可一想,明明几天前还说过话的人,如今已只剩一张皮囊躺在他面前,实在是…… 可能这便是NPC的宿命吧,在正文里连名字都不配有,只能做人云亦云的众生之一,未来又悄无声息地死在字句堆叠的空隙。 这也是他的宿命。 林尽略微有点出神,而这姿态却被三宗钰品出些伤感来。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抬手安抚似的轻轻摸摸林尽的后脑: “走吧,外面还有人在等你。” 听见这话,林尽愣了一下: 等他?谁会等他? 不过他很快便知道了,他跟在三宗钰身后被带出试炼境,那时眼前灵光尚未散去,他脚底都没踩到实地,便听见一道尖细女声以穿云裂石之势刺向他的耳膜: “啊!师兄!我的弟子呢?!我的宝贝徒弟没事吧?!手脚可还全乎?” 紧跟在后面的是老者的震怒: “屁!休要跟老夫抢人!他是驭兽师!!” 这动静把林尽吓得下意识后退半步,身边的三宗钰也无奈地轻笑一声: “抱歉,若按规定,今日应该先叫你回去休息,明日再正式择师。但他们实在迫不及待要见你,只好劳你多看一场闹剧。” “?” 迫不及待见谁? 我吗? 我何德何能? 林尽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在他眼前灵光消散后成了真。 当林尽脚踏实地站在青玉台上,眼睁睁看着计分阵榜首自己大名后高达千数的分数,只觉两眼一黑。 他又想起了被球球一把火烧干净的妖兽们。 难不成,那些妖兽的分数,都算在了他头上?!可他什么都没做啊?! 他是想混进烟雨山捡个内门弟子当当,但不是用这种方式啊?!他这脚踩大男主拳打小女主的排名是什么?!拜托,他才不要出这种恐怖的风头!!! 林尽在心里无助呐喊,人险些昏过去。 青玉台是一处颇为气派的阵台,阵台周边云气飘渺,瞧着雅致又大气,四周围栏皆以青玉制成,故得此名。 此时青玉台上除了三宗钰和林尽,还有其他几位气度修为不凡的仙长,其中有两人格外瞩目,一位是神似丐帮帮主的邋遢老头,还有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正举着团扇轻摇的年轻妇人——这二人的眼神就像是饿狼瞧见肉,而林尽就是那块可怜的肥肉。 “你们都在这,其余试炼弟子那边呢?可有安顿好?” 三宗钰微微皱起眉。 流巽朝他晃晃团扇: “放心好了,叫你宝贝徒弟去处理了,他办事你还不放心?保管妥帖。” 流巽这话虽是对三宗钰说的,可一双眼睛从始至终都盯在林尽身上。果然,话音刚落,她便迫不及待同林尽介绍自己: “你好,小友,我是烟雨山东离门主,我叫流巽,符修阵修都归我管。你先前在试炼境里的表现,我都瞧见了,你的阵布得真不错,你可愿做我的亲传弟子?” 林尽听得迷迷糊糊,只一个劲点头。 布阵?布什么阵? 东离门主流巽?又是谁? 《傲世狂仙录》中对配角描写不多,烟雨山的管理层中也就三宗钰的笔墨稍微多些,其余都是一笔带过,他没什么印象。 而在他出神的这片刻,流巽已经被灵力推到了一边,取代她站在林尽眼前的是那位丐帮帮主。 帮主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开始给林尽画大饼吹牛皮: “别听她的,天天惦记她那破符阵!你叫林尽对吗?我知道你是驭兽师,老夫不才,当世驭兽第一人罢了!老夫烟雨山南乾门摸鱼子,你可有兴趣做老夫亲传弟子?只要你点头,你喜欢碧目犬,老夫给你养十只!只要你跟着老夫,别说妖兽,就是魔,老夫也教你驭得!我们驭兽道有无限光明的未来,只要你潜心修炼,你未来就算是想收明烛天尊主当座下契兽,那也不是不可能!!” 摸……摸鱼子? 好草率好一目了然的名字,林尽好喜欢。 不过现在他没时间品味这个,听见那句“驭兽第一人”,他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林尽赶忙从怀里抱出伤重的球球,想给摸鱼子瞧瞧: “前辈,这是我的契兽,他在试炼境里为了保护我,伤得很重。您既是驭兽第一人,定有医治契兽的法子吧?求您救救他,这对我很重要,当然,我不白看病,我会付灵石!或者给您擦桌扫地端茶倒水都行!” 他这话逗笑了不少人,摸鱼子也哈哈笑着捋捋胡子: “老夫是缺你这点灵石,还是缺你个洒水小童?都说了老夫有意收你为亲传弟子,只要你点头,我保准把你这小狗治得活蹦乱跳!” “摸鱼子,你趁人之危,要脸不要?!” 流巽叉着腰伸手指着摸鱼子的鼻子,不服气道: “不就是只小狗?几张愈灵符的事,我也能治!” 说着,流巽便探出灵力去接林尽手中的小狗崽,林尽愣了一下,没来得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狗崽脱手飞向了流巽的方向。 见此,摸鱼子也探了灵力过去,欲同她争抢。 “老娘能治!你撒手!” “你治个屁?我徒儿的狗,我治!” 两位仙门长老扯头花抢个狗崽的画面实在精彩,可林尽没心思欣赏,他眼巴巴跟在球球后面跑来跑去,只担心球球会不会在他俩手里被扯成两半。 不过这场闹剧的最后,谁都没有得手,因为在他俩分出胜负之前,先有另一道灵力袭来,将狗崽带去了另一个方向。 那道灵力所携气息极为强大,想来其后之人也是个大人物,因为流巽和摸鱼子被其打断,竟没有再闹,只互瞪一眼后便各自归拢灵力规规矩矩站好。 林尽抬眸看看他们,又瞧瞧其余仙长。 他发现,那气息出现后,在场所有仙长的表情似乎都变得有些微妙。 神秘灵流卷走球球,最终聚在了青玉台边缘的围栏处,一息后,灵力凝实,显出个清瘦人形来。 那是个清俊男子,着一身墨色宽袍,大袖和衣摆层层叠叠垂下,而他本人则斜倚在青玉围栏上,一派懒散模样。 他一头长发披散着,下巴上有些未除尽的泛青胡茬,眼下还含着点酡红醉意。 “见过掌门。” 在场各位长老齐声行礼,林尽见状,也学着他们弯下腰,但男子却没分他们一个眼神。 “契兽?” 男子只盯着球球重复着这二字,随即莫名轻笑一声。 他一手拎着球球的后颈,另一手托着个白玉酒壶畅饮一口,而后抬手随意擦擦唇边酒液,方微微眯起眼睛瞥向林尽: “收他做契兽……你这小鬼,倒是有趣。”
第12章 驭兽契约 突然被点名,林尽多少有些心虚。 他装模作样跟着身边的长老们行完礼便规规矩矩在原地站好,一双眼睛却忍不住总往那男子的方向瞟。 他就是烟雨山如今那位掌门? 掌门大人名唤折玉,虽然正文中对他的描写少得可怜,但江湖上却处处是他的传说,因为他名声差得人神共愤,属于路过一条狗听见他的名字都要啐两口的那种。 原因无他,只因折玉身上这掌门之位,是他生生从另一人手里抢来的。 百年前,烟雨山曾出现过一位惊才绝艳的少年郎,十三岁筑基二十岁结丹,年纪轻轻便已是当世唯一剑尊。那是位谪仙般的人物,着一身白衣,斩欺凌弱小之辈,提剑行遍九州,扶天下正义。可以说,无论在哪里提到他名字,得到的必是称赞之词,这偌大修真界,无一地没有他的脚印、无一处没受过他的照拂。 这人便是烟雨山原定的掌门人选,也是折玉的师兄。 如若站在太过耀眼的人身边,无论做什么都会显得黯然失色,折玉便是如此。他从小便嫉妒自己这位师兄,凡事都要与他对着来,心中龃龉随着时间推移越积越多,促使他最终做出了不可挽回之举。 折玉杀人夺位,在修真界掀起一阵轩然大波。世人戳着折玉脊梁骨骂了他近百年,折玉自己却不甚在意,只管每天抱着酒壶醉生梦死。 原文里对折玉的描写也没几个好词——性子阴暗、争强好胜、恶毒善妒,但林尽现在瞧着却感觉不是那么回事。 这掌门瞧起来不挺仙风道骨一人吗?除了有点颓废,怎么看也跟那些贬义词沾不上边啊? 但林尽又觉得不能以貌取人,心里咚咚打着鼓。 他还在想要怎么回折玉方才的话,不过在他想出结果之前,身边的三宗钰先开口道: “掌门今日怎有空来青玉台?可是有事?” 折玉笑了一声: “瞧你这话说的,我天天闲着,自然有空。方才听说内门试炼出了事,顺道过来瞧瞧罢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林尽注意到边上的流巽很夸张地翻了个白眼,还扁了扁嘴,尽显不满之色。 事实上,在折玉出现之后,在场所有长老的表情都很耐人寻味,但却又十分默契地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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