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篱山是霸道少爷,“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我觉得你脑子抽了。”柳垂把徐篱山挥过来的拳头挡回去,“云絮把香袋送给你,这事都有谁知道?” 送这玩意儿就是告白,按照云絮的性子不会大张旗鼓。徐篱山说:“应该就我和她。” “待在家里,哪也别去。”柳垂转身要走,被徐篱山叫住。对视一眼,他说:“赶在第一个杀了她,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徐篱山说:“她什么也没做,是我不小心。” 柳垂用目光告诉他,这不重要,“她若活着,危险的就是你。” 我本来就很危险了,徐篱山想这么说,但他抿了抿唇,还是没有说出口,只不高兴地板起脸,“你吃我的住我的,现在还不听我的话。”他对外头吼一嗓子,“老头,你看他!” 老头早就就死了,没法子像以前那样笑着从躺椅上蹦起来喊“大垂啊,别欺负小山”。 柳垂神色不改,“……哪怕他诈尸,我也不吃你这套。” 说罢又要走,这回徐篱山直接蹿起来跳他背上,“垂哥。” 好一招锁喉,柳垂差点被勒死。 * 五更天,鹤梦楼灯火辉煌,杯觥交错。一如往常的热闹后头,二楼挂着“芙蕖”花牌的房间却静得怪异。 云絮跪在美人榻前,浑身都被冷汗浸湿了,前不久才送出去的香袋跌在她膝前,被预兆不祥的血泥弄脏了。 “肩上这一刀砍得重,得好好养养。”莫莺坐在榻边,细致利落地替京纾包好伤口,“从药箱里的白瓶里取一颗药喂给你主子,他现在虚得很。” 站在榻侧的近卫立马拿药倒水,端回榻前,伺候京纾吃了药。 “‘美人哭’竟然现世了,你真是福大命大……不对,应该说能撑过‘美人双煞’,你真是命硬。”莫莺盯着京纾的手腕,那上头的胭脂血线已经没了。良久,他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长气,“但不论如何,也算因祸得福了。” 比起他,京纾这个中毒的人倒显得波澜不惊了,只用“嗯”作为回答。 莫莺是京纾府中常客,京纾中毒八年,他就操心了八年。这八年来,京纾受尽折磨、人不如鬼,而他遍览群书,游走各地,潜精研思却只磨出抑制毒性的方子,让京纾生不如死地拖到今日,可谁能想到毒却这么毫无预兆地解了……天上是掉了馅饼,吃起来却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莫莺到不了肃王殿下那境界,他喜出望外,也狐疑不解:研制出“美人双煞”的鬼老头已死,谁能拿出“美人哭”?这人到底是想救人,还是想杀人? 思忖间,他看向云絮,“半个时辰了,姑娘想起这香袋的主人了吗?” “是奴家的。”云絮仍盯着那香袋,竭力镇定,“不过前日陪客人游湖时掉了,路上人多,奴家也不知被谁捡了去。”她磕头,“贵人明鉴,奴家绝无害人之心。” “姑娘这般的美人,说什么我都愿意信啊,可如今掉了香袋的人没着落,姑娘身上的嫌疑就洗不清。”莫莺笑意温柔,“我很想帮姑娘说情,前提是姑娘有点用处,好让我可以开这个口。” 这是要她二选一,云絮明白。 她大可实话实说,事情也许与徐篱山无关,可……万一呢。 云絮一直垂首,不敢窥探榻上贵人的相貌,但她知道榻边垂落的那一角袍摆是“月缎”,徐篱山拿着《兰京一二事》给她看过,说这料子稀罕,天潢贵胄才穿得上。 ——面前的人位高权重,杀她如蝼蚁。 云絮藏在袖中的手攥得发疼,颤声说:“奴家真的不知道……贵人饶命!” 房中安静半晌,莫莺看向京纾。 京纾没有看云絮,只盯着自己的右手。指尖已经洗净了,可他不仅记住了那味道,还有那人匆忙逃走时偏头露出的侧颈,长发晃动间无处隐匿的雪色。 “水绿长袍,袍上有玉华醒醉香。”京纾摩挲指腹,“他是谁。” 云絮感觉自己悬挂的心脏在这一瞬间猛地坠地了——徐篱山好酒,常常饮醉,所以枕边放着玉华醒醉香,久而久之,就连衣饰也沾了味道。 讨债鬼,冤家! 她闭眼,哑声说:“城中的人太多了,奴家……不知。” 京纾不欲再问,手轻轻垂下。榻边,近卫拇指剔开刀鞘,寒芒乍现。 是恐吓,是杀心,云絮无从分辨,她跪缩着,临到头还是崩溃痛哭,但是没有声音,她把嘴巴咬得很紧。近卫脚上的黑靴靠近那一霎,她鬓间的簪花摔下来,砸出好大的声响,房门在这一瞬猛地被敲响,同样震耳欲聋。 “云絮姑娘在吗?”门外的人扯着嗓子,“在的话出个声,你那情郎王士常出事了!” 近卫收刀,拽着云絮走到门前,他的威胁没有声响。 云絮披头散发,酥筋骨软,靠着近卫的力量勉强站稳。她不敢拭泪,强忍着哽咽哆嗦道:“怎、怎么?” “哎哟我的姑娘,您赶紧去柳歌苑瞧吧,它家花魁大了肚子,说是王公子的!前脚说要纳您进门,后脚就有种了,这王公子实在不可靠,亏您把定情信物都交出去了!”门外人叹一口气,很为云絮不值。 我何时给了王士常定情信物?云絮稀里糊涂地想,嘴上也问得含糊,“你、你是谁?这跟你没关系,不劳你这么晚还来跑一趟。” “姑娘聪慧,小的就直说了。小的是黄员外府中的小厮,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家少爷?他方才在柳歌苑和友人小聚,正好目睹了这事儿,特意遣小的来劝姑娘。王公子处处留情,姑娘不如把那香袋收回来,转赠我家少爷。”门外人顿了顿,暧昧一笑,“我家少爷最爱芙蕖,若摘得一朵,必定精心养着。” 香袋?黄公子怎么可能知道芙蕖香袋……是徐篱山,是他!云絮鼻间溢出泣音,似哭似笑,“……知道了,请容奴家考虑。” 小厮喜道:“好好,您慢慢考虑,我家少爷耐心等着。话已带到,小的就先走了。” 云絮道了声“慢走”,被领回原地,心神不定。 “原来香袋是姑娘给情郎的。”莫莺抚掌感慨,“姑娘情深,可惜错付了。” “……人心隔肚皮,奴家看错了王郎。”云絮膝行至榻前,磕头道,“王郎虽风流,却做不出伤人杀人之事,这里头肯定有误会,恳请贵人明察!” 京纾盯着指尖。 少顷,他说:“带回去。” 近卫吹了声哨,门口进来一人,将云絮带了出去。 “辛年,留个人去查柳歌苑。”京纾说,“备车回兰京。” 近卫应声去了。 “你不信云絮?”莫莺不解,“可你带她回去又有什么用处?我瞧她不怕死。” “她不是不怕死,是更怕她想护着的人死。”京纾说,“那人高挑偏瘦,与王士常相貌不符——他才是云絮的情郎。” “可你把云絮带回去,那人会来救她么?”莫莺摇头,“出入烟花之地的少有心肝,说不得在那人眼中,云絮不过一片云絮,一吹就散,不值钱。” 京纾说:“且赌一局。” 莫莺看了他两眼,拆穿道:“你是要钓鱼啊。” 京纾“嗯”道:“钓起来,再剜眼剁头,剔尾剥皮,晾臭了喂狗。” 许是太过虚弱,他说话时格外沉缓,有无尽的杀意。 “狗都不吃吧。”莫莺说。 京纾说:“你吃。” “……”莫莺合掌闭眼,虔诚地说,“真希望不是个美人,否则我真舍不得。” 京纾慈悲道:“我许你给他陪葬。” “不要!”莫莺突然扯唇,诡谲一笑,“不过若真是美人,我愿意执刀,我那屋里正缺一盏美人灯。” 京纾嗤道:“一肚子嗜痂之癖。” 莫莺笑着回敬:“上行下效。” * 小厮出了鹤梦楼,拐入街头的一家酒肆中,快步走到一张桌前,说:“少爷,小的把话带到了。” 黄公子期待道:“如何!” “云絮姑娘说要考虑考虑。” “以她的性子,没有直接拒绝,便是有机会了。”黄公子兴奋地拍了下手,拽着小厮说,“还是徐六有招!” “徐六公子与云絮姑娘交好,自然了解她的性子。“小厮也替少爷高兴,“也得感谢那王公子,偏偏这时候出了岔子,还有给那花魁递山楂酒的人。” “王胖子刚回来那天,我就在柳歌苑碰见他点花魁了,没想到这一夜就不慎留了种。那花魁许是想靠肚子进王家,怎么敢喝那一大杯掺了冰的山楂酒?可不喝就是不给客人面子,说不准没进王家,自己就混不下去了,不如趁机把肚子说出来,逼王胖子负责。”黄公子摇头,“不过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损了王家的名声,哪怕进了门也不过是‘滑跤流产,悲痛跳井’的下场。” “这就不关咱们的事了。”小厮说,“事儿办完了,少爷,回吧?” “回!”黄公子喜气洋洋地起身,“明天我还要去感谢徐六。” 两人沉浸在喜悦里,没注意到一个靛衣小厮从他们身边经过,快步出了酒肆。 柳垂三两下拐进旁边的小巷,徐篱山靠墙站在暗处。他略一点头,两人于是一起去了鹤梦楼,正好撞见三娘站在云絮门口垂首抹泪。 徐篱山心一紧,上前道:“三娘。” “哎!”三娘连忙擦脸,转身看向他,“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还没回家?” “我有东西落了,回来找。”徐篱山搀住她,“怎么哭了?谁欺负你?” 三娘叹气,哽咽道:“不是我,是云絮,她惹了事,被带走了。” “谁带走的?”徐篱山明知故问,“我上门要人去!” “别乱来,来者不善,”三娘握住他的胳膊,“云絮她……怕是回不来了。” 徐篱山宽慰道:“别说不吉利的,他们要杀云絮,刚才就动手了。” 三娘美目滴泪,急道:“那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钓鱼,徐篱山想。 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第3章 客来 徐篱山随意找了张桌子,要了酒,说:“云絮暂时不会有危险,但如果鱼儿迟迟不上钩,她这颗饵就没用处了。” “鱼儿上钩,要么被刮鳞剖腹,沦为盘中餐,要么被投入水钵,仰赖赏食,按照肃王的脾性,你得是前者。”柳垂往嘴里抛了颗花生,“你要救她,难,要活命,悬。” “得先回兰京。”徐篱山按照原著的时间线算了下日子,“机会已经在路上了。” 柳垂不解,但没有多问,也没有再说什么。 天亮时,三娘端了两碗高汤银丝面过来,两人吃完就撤。翌日一早,柳垂竟真的收到从兰京来的家书和一枚“文定侯府”身份玉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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