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探查到,枫山上的匪徒赫然已有万人规模,且匪多马壮,兵刃更是难以计数。” 此言一出,满朝顿时鸦雀无声。 刚刚还有人小声议论着绑架的事,这会儿全都静了。 不知是谁的冷汗,悄悄滑落。 因为他们所有人都听出了话里的重点—— 承安帝按着佛珠,身子微微前倾,他缓缓道:“你是说,玉州丰饶之乡,民安之地,已集结了上万的贼寇?” 一两群数量稀少的流匪不算什么,但上万的人,分明已成匪灾,绝不是一朝一夕能成,而玉州从来没有哪封折子,提到过匪患。 魏长河一拱手:“陛下,上万匪徒绝不是儿戏,或许是探子看错了也未可知?他们如何能这么准确判断数量?” 楚昭冷冷:“秦王府家将基本都跟我上过战场,剿过匪,其中有些人曾是斥候,耳目灵通,这要是也能认错,赢过的仗全是白打的吗!” 魏长河张张嘴,还要说什么,就被楚昭直接抢断:“山寨规模大小、屋舍数量、巡逻的人马还有进出的物资等等,都能用作判断,首辅是读书人,没当过兵,理解,但如今本王的王妃陷入危境,你不替皇家担心也就算了,说这些废话打断重点,是何居心!” 楚昭这边吼完,扭头又朝锦衣卫喝道:“你继续!” 魏长河:“……” 他的话就这么被楚昭疾言厉色给堵死了,现在的秦王看起来就是因为王妃失踪而心急如焚的丈夫,态度合情合理,但魏长河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锦衣卫捏了把汗,心道不愧是秦王,这架势,连他都被吓了一跳。 锦衣卫边暗自佩服,边继续:“我们还观察到山寨外围圈的田地里,有些看着是好人家的平民被压着做活,我们抓了两个小喽啰,他们说,枫山匪首已自立为王,平日从玉州要到的粮食已经不满足,等这次要够钱粮兵器,就要、就要……” 承安帝已经在盛怒的边缘,他追问:“就要什么?” “就要直接反了。” 锦衣卫说完,深深埋下头去。 满朝死寂。 “匪患成灾,到了要造反的地步,”承安帝一字一顿,“京中无任何人知晓,朕,也从不知晓。” “是不是要等他们打到京城来,诸位才舍得告诉朕啊?”承安帝青筋暴起,“说啊!?” 群臣呼啦啦跪了一地:“陛下息怒!” 大家都跪了,锦衣卫反而直起腰,从怀里掏出书信:“臣等意识到兹事体大,不敢再等曹知州所谓的办法,臣带着消息要从玉州出发,在城门口遇一人跪地,求臣携血书一封,以达天听。” 锦衣卫捧着信,一字一句:“玉州书生赵生,状告玉州知州贪墨枉法,勾结山匪,鱼肉百姓,致使玉州流民成灾,民不聊生!赵生死在两年前进京告御状的途中,临行前留书与好友,这封血书正是他好友转交,还请陛下明察!” 从秦王妃被绑架到血书状告知州,一系列变故来得太快,根本没有给人反应的时间。 群臣目瞪口呆。 但首辅派和皇子派的官员们,都隐隐察觉了什么。 山雨欲来风满楼。 承安帝:“把信呈上来!” 皇帝怒火中烧,太监大气也不敢出,迈着小碎步取了信,呈到皇帝跟前。 信是假的,沈子衿提前伪造,但事是真的,真有一个赵生,两年前被曹知州所杀。 赵生也真有个好友,沈子衿已经派人过去打招呼,他愿意全力配合,两年,无数个难熬的日夜,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究竟如何为好友报仇,为玉州之民请愿。 后续朝廷去查,他会直接认下,朝廷也会翻出曹知州更多丧心病狂的事。 承安帝看完信,他怒喝一声,扬起了戴着佛珠的手,看样子是想把佛珠直接砸下来,而且他对着的位置,分明就是魏长河。 原本他已扬起手,脸也气得青紫,但中途顿了顿,最后改为重重砸在了龙椅上。 承安帝喘着粗气,其余人却是大气也不敢出。 楚昭看时机正好,立刻朗声道:“陛下,臣请前去玉州,救出王妃,并一道查明玉州匪患真相!” 承安帝胸膛起伏,瞧着自己这个儿子。 后续发展太猛烈,大伙儿注意力全放在玉州官场上了,好像就剩楚昭还记得他家王妃。 楚昭不怕他看:“玉州守备军放任匪徒成型,将领多半是饭桶,也不知能带出什么兵来,稳妥起见,臣求再调三千南疆驻军,一同前去剿匪。” “陛下!”魏长河也跪得板正,“如今情况尚且不明,大肆动兵恐造成玉州人心浮动,百姓惊慌。而且此事疑点重重,依老臣之见,应由朝廷再派人前去探明情况,再做决定!” 楚昭恨声:“首辅给我个准数,还想探多少天,还想派谁去,本王王妃若是有丝毫闪失,魏首辅拿自己的命来赔吗!” 楚照玉在轮椅上也拱手:“陛下,救人要紧,秦王妃的事不可再耽搁了,东宁也尚在玉州,还不知她怎么样了,皇室之威,岂容山匪这等宵小犯上。” 魏长河:“陛下啊——” 楚昭也跟一个:“陛下!” 承安帝要是善武,这时肯定已经把佛珠捏碎了,他深深地看着魏长河,魏长河通过玉州赚得盆满钵满,他知道,但匪徒一事,他是真不知道。 这事儿的确还有诸多疑点,但承安帝冷冷想,他可能是对魏长河太宽容了,以至于让魏长河忘了本。 拿掉一个玉州,也算是给魏长河长长记性。 承安帝沉默期间,底下的官员们可没闲着,一部分跟着魏长河的步子,嚷嚷着应当先行查探,一部分顺着二皇子楚照玉的话,先往皇室脸面上引,进言救人要紧。 底下个个言辞恳切,陛下长陛下短,闹得承安帝火气越来越旺。 “够了,都给朕闭嘴!” 承安帝一吼,所有人瞬间安静。 承安帝几次深呼吸后,目光始终盯着魏长河,终于下了决断。 “秦王听命,朕任你为钦差正使,准领南疆三千驻军以及玉州守备军全军,全力剿匪,救出秦王妃,并查明玉州匪患和血书上状告之事,刑部右侍郎为副使,从旁协助,即日启程,不得有误!” 楚昭垂头,掩住了表情:“臣遵旨!” “退朝。”承安帝没了什么好口气,“魏长河,给朕滚到御书房来!” 下朝后,楚昭拿到圣旨,心中冷笑。 老东西防着他呢,不肯给虎符,只给圣旨,生怕他从南疆多带一兵一卒,还让刑部的人跟随,看着他。 把魏长河叫去御书房,看样子的确是觉得魏长河还能用,想继续给他机会。 不过无所谓,一切都在计划之中,魏长河想撇干净可没那么容易。 楚昭回到府上为出发做准备。 “按照先前交代的,把巡防营的人也用起来,盯住魏长河跟他的狗腿子们,一封信也别让他们从京城送出去,送信的人直接抓,送信的鸟打下来烤了加餐。” 不仅他们这头在防,玉州那边沈子衿也留人防着首辅党把信送进去。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该让玉州知州尝尝封锁消息的滋味了。 楚昭翻身上马,心情大好,玉佩在他腰间一晃:等了这么多天,终于能去接人了! 走着!
第60章 沈子衿估算着时间,直接搬到了飞虎帮的地盘里住下。 他让侍卫们带着东宁藏去了别处,但庄子里还留着人,每天进进出出,仿佛一切照旧,两个主子都还住在里面似的。 除了白君行外,其余人的拜帖通通回拒,白君行会带着诗集或者字画,来坐一盏茶的功夫就走。 烟雾弹放得十分惑人,曹知州压根就不知道沈子衿和东宁已经跑了。 沈子衿要来山寨里住这事儿,不仅飞虎坐立不安,侍卫们也是心惊胆战。 侯爷胆子也太大了! 先前带着黑鹰和白枭两人闯匪窝的时候,他们就一边佩服沈子衿的气度,一边捏了把汗,本来以为只刺激一晚就过去了,没想到更刺激的还在后面。 黑鹰是劝过的,让沈子衿去跟东宁一起藏好,但沈子衿却道,这样更逼真,做戏做全套,后面也更好解释。 黑鹰知道沈子衿聪明,但从前真没看出来,沈小侯爷做事居然这么不拘一格,胆子大得能上天。 他从前以为只有自家王爷敢和太阳肩并肩。 是他狭隘了,难怪这两人能凑成一对儿呢。 虽然他们在山寨里挑了个四通八达的好位置,若有变故一定能带着沈子衿逃脱,但主子把自己押上的时候,做侍卫的肯定有操不完的心。 沈子衿看着侍卫们操心,其实也很过意不去:他知道原著剧情,但侍卫们不知道啊,他们可没法单纯用“好人”两个字定义飞虎帮,因此十分警惕。 可沈子衿又不能说自己未卜先知,所以挑地方、布防还有计划逃跑路线,沈子衿都交给了黑鹰和尹洌,让专业的人来,也好让他们安心。 飞虎身材魁梧,是个高大壮实的汉子,单从块头来说,跟沈子衿之间差着两个楚昭,按理来说他站在沈子衿面前,应当十分有压迫感。 但情况却是反着来的。 自打沈子衿在这边扎了营地,飞虎一天要来三次,每次来都要搓着手不安地问:“秦王到了吗?” 沈子衿:“快了快了。” 飞虎也很想装足了气势,但架不住他的表情和眼神根本藏不起来,坐立难安几个大字简直焊在脸上。 “我们真不会被一块儿剿了,对吧,我可没为难过你啊!” 沈子衿很有耐心:“放心,你们能被诏安,重回良籍,见到楚昭后,把我教给你的词背出来就行了,你背熟了吧?” 飞虎抹了把脸:“我做梦都在背。” 沈子衿:呃,就那么几句话,不至于吧? 飞虎抖了抖腿,压低声音:“我听说秦王好杀人,一天至少杀三顿,不杀不舒服,还把敌人脑袋拧下来当球踢……是不是真的?” 沈子衿:“……” 不是,远离京城的地方流言居然已经传得这么离谱了吗?就差把楚昭描述成个恶鬼夜叉了! 沈子衿无语,他还没开口,旁边白枭原地蹦起:“胡说八道!” “王爷杀的都是敌人,从不曾滥杀无辜,不杀能守边疆吗,谁乐意天天看血呼滋啦的场面啊!” 飞虎没吭声,沈子衿给白枭摸摸头,安抚炸毛的小孩儿,给飞虎喂定心丸:“楚昭不是那样的人,传言多有偏颇,我是……我是他的王妃,外人还能比我更了解他不成?” 说自己是楚昭王妃……还有点让人难为情,沈子衿按捺下浮动的心思,努力把注意力放在正事上:“你看,我性情平和吧,楚昭性子也好得很,讲理好说话,不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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