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失神的表情,苏陌忽然有一种罪恶感。 “你、你别难过。”苏陌安抚道,“我不是故意的,若是你不想提那些旧事,我以后不再提便是。” “我也不会再叫你姓裴的了。”苏陌看着裴寻芳的眼睛,试图用精神力安抚他。 裴寻芳被苏陌凝视着。 刚刚有一瞬,他脑中嗡的一声响,甚至有一种魂飞魄散的错觉,他看着苏陌的眼,莫明有一种被神明抚慰的错觉。 这是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感觉,自十岁以后,他便不再感知过这世界的善意,他满心暴虐,从不吝啬以最邪恶的方式去达到目的。 他习惯掌控一切而不是被拿捏,方才他明明起了戾气,却在一瞬间,被眼前这个少年抚平了。 这很不正常。 裴寻芳扣住苏陌的手,墨玉螭纹韘夹在两人指间,仿若盖在两人指间的印章。 白皙的手指很快出现了红红的印子。 裴寻芳声音低哑道:“公子究竟是什么人?” 这老狐狸,莫非发现了什么? 苏陌用模棱两可的话语答道:“掌印是我来到这世上第一个抱我的人,我是谁,掌印不应当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裴寻芳低笑两声,阴柔的眉眼漾出一股冷森森的笑容。 “没错,我是第一个抱公子的人。” “那时的公子刚刚出生,粉粉嫩嫩的,哭得像只小喵咪……谁能料到呢,十八年后,竟长了这么个伶牙利爪的小老虎模样……” 裴寻芳说着话,手已经落到苏陌那件披风的玉花扣上,“吧嗒”一声,玉扣被解开,修长的手指随之伸进丝滑的面料间,轻轻一挑,披风呼的一下滑到了坐榻上。 成了一堆湖水般的褶子。 裴寻芳笑道:“为公子宽衣解带,总是这么得心应手。” 苏陌瞧他又不正经了,赶紧从他的双臂范围内抽开身:“不劳掌印,我自己会换。天色不早了,请掌印速速送我回去。” 裴寻芳也不拘着他了,道:“怕是会让公子失望了。” 苏陌不解道:“失望什么?” “李长薄已经猜到方才雅间的人就是公子,怕是已经在不夜宫等人了。现在由公子来取舍,是扮演一个与咱家情投意合的小情郎,还是扮演被我强迫并欺负的娇娘子?” 什么情况? 苏陌问道:“你做了什么?” 裴寻芳笑得妖孽。 “掌印打乱了我的计划!”苏陌恼火道,“李长薄若知道我与掌印的合作关系,会带来很大的麻烦。” 裴寻芳悠闲道:“李长薄他不敢。” 李长薄确实不敢。 接连的风波让太子及东宫位于舆论中心,虽案子已结,但李长薄依然被满朝文武盯着,他不敢明晃晃地在这个时候行差踏错。 他今天主动来找裴寻芳,在水云轩即便心有疑虑也没有表现出来,就已在裴寻芳的预料之中。 而裴寻芳,向来毫不吝于挑衅李长薄。 “他不敢对掌印怎么,不代表他不敢对我怎样!”苏陌恼火道。 苏陌拿出条帕子,将脸上的浅妆三下五除二擦了个净,又迅速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再用发带绑了个半束的低马尾,很快回到了平时的模样。 “恐怕我也得让掌印失望了,抱歉,我哪个都不会选。”苏陌气呼呼将那套女装扑头盖脸扔在裴寻芳脸上,说道,“现在,请掌印下车!” “还有,请带着张德全及李长薄眼熟的人一并离开!” 裴寻芳缓缓拿开那套呼在他脸上的衣裳,笑融融看着气得横眉怒眼的苏陌:“公子在赶咱家下车?” 胆子还挺大。 衣裳的面料是上成的,带着天然蚕丝的馨香,而更多的是,苏陌留在上面的体香。 香味直钻裴寻芳的鼻尖,怪好闻的。 “掌印不下车的话,那就由我下车,凌舟!”苏陌说着拉开帷裳,扶着车门便要往下跳。 裴寻芳赶紧将人拉住。 若不拉的话,这人还真会不管不顾往下跳,届时磕了碰了,麻烦的还是自己。 得。 须臾之后。 张德全带着几名侍从,躬身站在裴寻芳身后,眼巴巴地看着那辆马车扬长而去。 “掌印,这……?” 张德全都不敢相信,他们的掌印居然被赶下来了。 而且,他居然还没发脾气! 裴寻芳嘴唇动了动:“小孩子闹脾气,由了他了。” 张德全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再长大点就懂事了。” 裴寻芳阴森森地瞪了他一眼。 张德全顿觉脖颈寒凉,但还是多嘴说了一句:“可是……季公子这样回去,不会有事吧?” 裴寻芳的脸瞬间阴了下去。 两刻钟后,马车回到不夜宫。 天已近黑,不夜宫前已点起了灯。 平常这个时候,门前必定客流如云,而此时,除了两列侍卫,空无一人。 马车刚刚停稳,便被太子亲兵围上了。 苏陌就当没看见他们,扶着凌舟的手下了车,目不斜视直接进了不夜宫。 甫一进门,便察觉堂内氛围紧张。 “回房。”苏陌对凌舟说道。 凌舟用眼尾瞟了眼坐在堂上的李长薄,战战兢兢道:“公子,太、太子殿下……在、在那呢?” 苏陌不悦道:“他在那关我什么事,我现在很累了,回房。” 凌舟心下又怕又服。 太子对公子的态度谁都看得出来,公子居然敢这么对他,这是恃宠而骄、顶风作案呀。 果然,没走几步,太子殿下便不太友好地挡住了去路。 “清川去哪了?”李长薄眼中布满了血丝,他的目光在苏陌的脸上、耳际及脖颈间梭巡着,他很克制地拦着苏陌,并没有碰他。 “去见客了,顺便去瞧了大夫。太子殿下此刻不在宫中,到这里做什么?”苏陌冷冷答道。 “见了什么客,看了什么大夫?”李长薄咬着牙问道。 “春三娘那里都有记录备案,殿下问春三娘不是更好?我很累了,清川告退。”苏陌说着,越过李长薄继续走。 “季清川!”李长薄大声唤他。 苏陌没有停住脚步。 李长薄短暂地怔在原地,他脑子里反复上演着裴寻芳抱着那女子亲昵的模样,还有那支被他折断的玉竹哨。 他扭头追上去,一把拽住苏陌的手,强拉着他往他后院的卧房冲去。 若是现在不弄明白,他李长薄会就此疯掉。 “你干什么!”苏陌被他拽得喘不过气来。 李长薄一脚踢开门,将苏陌扔在床上。 他跟着跨上床,按下苏陌的肩,拽掉他的裤子,苏陌如同上岸后被捉住的人鱼般,嫩白的双腿毫无遮挡地露了出来,李长薄将他翻转一边,掀起他的衣袍…… 没有奇怪的痕迹。 没有异常。 李长薄喘着气,他怔愣一秒,抄起被子将苏陌囫囵包裹住,颤抖的双手握着苏陌的肩,声音似低吼的兽:“孤送你的哨子呢?!” “回答我!” 事情发生得太快,苏陌根本就来不及应对,他气得眼泪都出来了,他看死人一般怒视着李长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老子要杀了他!
第17章 警告 如果说之前苏陌只是计划将李长薄赶下太子位,并没有到非得要他性命的地步,那么,这一次,他无法再饶恕了。 李长薄双臂肌肉紧绷着,坚硬如铁。 隔着衾被依然可以感觉到他隐而待发的侵略性。 他再一次吼道:“回答我!” 似乎苏陌再不回答,他便能撕碎这被褥,将他生吞活剥了。 夜风从敞开的房门灌进来,吹乱了满床帷帐。 苏陌脸上凉凉的,声音冷如冰:“弄丢了。” 李长薄低吼道:“丢哪了?” 苏陌:“湄水。” 凌乱的卧房,失控的太子殿下,还有太子身下那个被裹着的伶人。 追上来的侍卫都惊呆了。 他们何曾见过这样的李长薄,他们心目中的太子殿下一贯端方周正,谦谦有礼,从不逾规越矩。 他们慌忙将门关了,也将不夜宫那些好奇的目光关在门外。 室内安静得像一座孤岛。 苏陌又有了那种被方块文字禁锢的感觉。 曾经他独自躺在漆黑空寂的病房,听着海水一下一下拍打着礁石,用心中所有的灰色与戾气写下了笔下李长薄的疯狂。 如今,他被自己的文字禁锢了。 这堆方块汉字已脱离了原本的设定,脱离了他的控制。 苏陌知道李长薄在观察他。 季清川心思单纯面皮薄,一撒谎便会羞得满脸通红,根本无法掩藏。 可是,苏陌不会。 “丢了?”李长薄怒极反笑,“孤送你的哨子,清川就这样丢了吗?” 苏陌道:“一个哨子而已,殿下要为此杀我吗?” “孤说过,孤不要你性命!”李长薄怒吼道。 他说得那样激动,似恨不得要将苏陌捏碎了,他将头埋在被褥里:“清川,别这样对我好吗?我会疯的,我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苏陌只觉头皮发麻。 在李长薄心中,季清川就是他私藏的物品,他可以玩、可以虐,但是容不得他人丝毫染指与觊觎。 “是裴寻芳搞的鬼,对么?”李长薄咬牙说道。 一定是裴寻芳搞的鬼!那个阉贼拾了那哨子,再借着哨子来设计激怒他。 好恶毒的心计。 清川是无辜的,清川一定是无辜的,他那么单纯,那么胆小,怎么会和姓裴的那个阉贼纠缠在一起。 “姓裴的若敢动你,孤不会放过他!”李长薄狠声道。 他看着面色苍白的苏陌,又呜咽着道歉:“对不起,清川,对不起,是我犯浑了,你别生我气……” 一如原书中一样,每一次伤害了季清川,便毫无底线地道歉,乞求他的原谅。 苏陌在被子中攥紧了五指,心中已经过滤掉数十种杀他的方法。 穿进这本书后,他第一次产生如此强烈的杀念。 李长薄仍在自顾自道:“孤要带你走,清川,孤必须尽快带你走。” 大庸明令禁止官员买入乐坊伶人,而没有正规的买卖流程,任何人也没有权力带走登记在籍的伶人。 原书中,李长薄凭借假身份,花了重金并暗中施压这才得以顺利将季清川赎出去。 如今,李长薄想以太子之名公然赎季清川是不可能的。 “孤不能再让清川呆在不夜宫了,”李长薄魔怔了一般,将苏陌搂得更紧了,“孤要清川名正言顺跟我在一起,那些阻碍我们的,孤会一样一样拔除。” 苏陌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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