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俞渐离醒来准备去吃早饭时,见到拂柳山庄内的氛围有些不对。 最终还是吕君期小声告诉了他情况:“太子殿下的禁足被取消了,竟然第一时间来寻明知言, 他们两个人已经单独说话半个多时辰了。” 俞渐离原本一日的好心情,就此消失。 其实也不难想。 只要明知言被放出来,太子就不会放过明知言这颗好棋子。 如果让明知言归顺了别人, 太子怕是更要夜不能寐了,毕竟明知言知道得太多了, 而且能力也大。 他还以为太子会来问自己,偷偷递上去的奏章内容是什么。 没想到, 太子还是首先找到明知言, 自己这边恐怕也是迟早的。 又或者明知言会为他挡下这一局,将事情全部揽到自己身上, 看最终明知言的选择了。 因为有太子的到来, 俞渐离的心情也跟着阴沉起来。 他进入餐堂时,里面的人也都没有交谈, 只有碗筷、汤勺偶尔碰撞的声音。 他坐在了纪砚白的身边, 有人给他送上了精致的餐食。 有柔软细腻的白米粥,还有一些糕点小菜,以及饼和包子。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沉默地吃着。 其他人也只是抬头看了看刚刚到来的俞渐离。 陆怀璟在此刻开口:“顾琼华和小胖,吃过早饭已经走了。” “嗯。”俞渐离点了点头。 他们只是太学的监生,还参与不到这些纷争中,走得早也免得经历尴尬的处境。 这时太子和明知言聊着天走进了餐堂,进来后看到俞渐离和纪砚白, 太子当即笑道:“今儿小舅舅还被参了一本。” 纪砚白似乎也不惊讶,他回京后便被安排进入国子监读书, 不打仗时只是一个监生,不用上朝。 但是他没少被参,早就习以为常。 “这次是怎么了?”纪砚白问。 “说是你私自给私人府邸运送大型武器,吓到了街坊邻居,应当废除你和俞渐离的官职。还要求兵部完善法纪,如今的兵部太没规矩。” 纪砚白轻声地应了一句,随后问:“之后怎么解决的?” 太子随便说道:“也没怎么解决,国公府命人搬到城外军营里去了,说是那里更方便调试实验,只是苦了俞郎中以后得跑到城外去研究了。” 俞渐离也是一怔,随后笑着回答:“无妨。” 太子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似乎未被禁足的事情所影响,依旧平常地说话:“俞郎中之后的时间可会忙碌?” 纪砚白替他回答了:“前阵子圣上批评了我的功课,我娘嘱咐了他盯着我的学习,之后他还要去国子监陪我一段时间。” “哦……”太子没再多说。 这将圣上和国公夫人都搬出来,他还真没办法再说什么。 纪砚白见俞渐离此刻也吃不下去什么了,便主动起身,对太子道:“我们还需要去城外军营看看,熟悉路线,就先告辞了。” 俞渐离赶紧跟着起来,一同行礼。 另外一边,崇玄学的和司天台的以及马球队的几人也跟着起身行礼。 太子也不挽留,摆了摆手:“去吧,我和其他人还有要事要谈。” 施淮岐和贺楚、七皇子都没动,明知言是最需要留下的人。 陆怀璟似乎很是纠结,最终还是硬着头皮留下了。 俞渐离跟着纪砚白一同离开,纪砚白难得地乘坐了马车。 两个人在马车上,走远了之后俞渐离才担忧地开口:“明知言会不会有事?” “暂时不会,太子是个圆滑的人,定然给出了一个漂亮的理由将之前的事情含糊过去,明知言也只能继续站队太子。为了弥补明知言,明知言怕是不久后还会升官。” “希望他平安。” * 俞渐离回到家里时,院子果然空了,长枪类的兵器倒是还在。 俞井何的动作利索,晚上盯着兵器看一会儿,再去寻找了一番材料,不出两个时辰就做出了一个武器架子,将这些武器规矩地放在一处遮雨的地方。 他正在扫视周围,俞知蕴便走了出来,惊讶地道:“我还当你会吃过晚饭再回来。” “太子突然来了。” 俞知蕴很快懂了:“那明大哥……” “他应该会吃过晚饭再回来。” 俞知蕴也不再问,拉着哥哥在小院子里坐下,说起了自己这边的事情:“衣铺马上就要开张了,我想找你去帮我看看衣服的摆放位置什么的。” “可以啊,我今日便有空。” “不急,先休息一会儿。” “衣铺进展得可还顺利?” “挺顺利的,郡主在之前救济灾民,成了京里的大善人。加上之前京里最大衣铺的王员外风评很差,让好些人期待我们的铺子开张。” “王员外……”俞渐离想起了陆怀璟别院里的事情,便将雨停的事情与她说了。 俞知蕴倒是第一次听说,却也不意外,只是那种愤怒的情绪写在了脸上。 “这个王员外的确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我们之前去的那家衣铺,就被王员外的衣铺打压得厉害,导致过年的时候也比较冷清,只能改为多做一些更加精致的衣服,才能存活。” “你们之后要小心着些。” “郡主经商厉害,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会开这家衣铺。那个雨停若是为人老实,也可以叫到我们家里来,想来她也想看到我们的衣铺起来,让王员外元气大伤的画面。” “好,我和纪砚白说。” “对了,我们的私塾也要开始上课了,不知郡主是如何做到的,竟然会和国子监一同参加月试、岁试,我们几个人的卷子也会被一并送过去阅卷,只是不参加口试。” “那还挺有意思的,你好好考,争取我在国子监也能听到你的传说。” 俞知蕴笑得灿烂,很是开心:“好。” * 国子监开学,国子学清洁堂内一派……死气沉沉的景象。 俞渐离捧着书,斗志昂扬地进入支堂,进去后看到同支堂的监生们都这般模样,不由得也有些纳闷,坐下后问陆怀璟:“为何大家都这般沮丧的模样?” “像你一样喜欢读书的人不多。”陆怀璟趴在桌面上,一副天要亡我的模样。 “你们那一日后来怎么样?” “也没怎么样,表面上都和和气气,开开心心的。”陆怀璟说完,突然坐起身子,“明知言是真的胆子大,打马吊连太子都敢赢。” “他不是敢赢,他是输不起。” 陆怀璟想想也是,明知言现在穷得吃饭都困难,需要在俞渐离家里借住,二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俞渐离这边经历风险至少被赐官,还被赐了银两。 明知言则是穷书生被抄家,出狱后穷上加穷,身无分文,人还要面子不肯跟俞渐离借。 纪砚白倒是很晚才来到支堂,手中拿着崭新的书,坐下后便随手将书放在了桌面上。 陆怀璟回头问他:“你被上奏,府里可有说你?” “说了。” “怎么说的?” “告诉我下回送小点的,别让别人发现了。” 陆怀璟竖起大拇指:“果然是国公府的处事风格。” 俞渐离则是回过身,将自己手里的书换给了纪砚白,翻开后给纪砚白看批注:“你若是哪里不懂问我,我再单独给你写一份讲解。” 陆怀璟一直看着,不由得开始找茬:“俞渐离,你怎么只给他写?” “他被圣上单独批评了,你被批评了吗?” “这……倒是没有,我都没有单独面圣的机会。” 这时有人进了支堂,道:“我看到林听被山长叫走了,他的积分也快八分了吧?之后是会为官从政,还是升到我们国子学?” “升到国子学会去哪个支堂?会不会冲着陆怀璟也来我们支堂?” 陆怀璟听完一惊,赶紧摆手:“可不关我的事。” 那人却不在意:“林听来了挺好的,隔壁支堂更得闹了。” 陆怀璟试想了一下,跟着笑出声来:“也是。” 不久后博士走进了支堂,看向他们道:“从今年开始,我们学习的内容就要更加复杂了,你们如果再跟不上……怕是也再难跟得上了。” 整个支堂哀叹起来。 博士不在意他们的抱怨,开始上课,只是上课讲了没多久,便开始提问俞渐离:“俞渐离,这一点你如何看?” 俞渐离站起身来,粗略说了几个点。 博士却不满意:“你的水平不该如此。” 俞渐离算是知道了,他写了奏章的事情博士们应该也听说了。 只是这位博士不免有些着急,一段只讲了个开始,便迫不及待地提问,想看看俞渐离是怎样的惊才绝艳,俞渐离也真是很难展现什么水平。 这要是放在写话本里,不就是刻意堆积辞藻,屁大点且没有悬念的事情故意写得高深莫测? 没必要。 博士示意俞渐离可以坐下,继续讲课。 可惜俞渐离坐下没有一刻钟,便又被叫了起来。 这种待遇持续了一整日,让俞渐离身心俱疲。 * 俞渐离到了晚间,吃完饭才有时间收拾自己的号房。 纪砚白在此刻推开小窗看向他,问:“你收拾你那边做什么?” 这问题问得他一头雾水:“号房许久未住,自然有些需要收拾的地方。” “我这边昙回已经收拾好了,你过来住。”纪砚白的心思简直要写在脸上。 “可是这边早晚是要收拾的。” “明日我让昙回帮你收拾。” “我带过来的东西也要放好……” 纪砚白见俞渐离执意要收拾自己的号房,不由得一阵不悦。 他回到自己的号房里坐下没一会儿,便又到了小窗口,道:“阿离,我有些东西不懂,你帮我解释一下。” “今天学的吗?”俞渐离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 “嗯。” “稍等我一下。” 俞渐离将自己的东西粗略地放好,吹灭了自己号房的烛火,到了小窗边。 如今纪砚白对他已经没有那么客气了,之前只是扶一下他的手臂而已,此时恨不得直接抱过来。 俞渐离过去后,便如同投怀送抱般进入了纪砚白的怀里。 他的注意力不在这边,很快去问:“你哪里不懂?” 纪砚白将他带到桌边,自己先坐下,接着将俞渐离抱进怀里,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道:“全部。” 他沉默了片刻才问:“你白天听课了吗?” “听了。” “没听懂?” “当时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回来后发现,我果然没懂。” 俞渐离只能翻开书本,认认真真地给纪砚白重新讲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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