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拖曳着这两柄武器,走过长长的道路。剑阁门开。一开门,便看见立于剑阁门前的死寂的人群。 “是,是那柄枪!” “是……那柄剑么。” “这,这怎么可能,那样相生相克的一对武器,怎么可能由一个人拔出。” 当然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啊,濮阳殊如此想着。 他们走的很慢很慢,唯恐摔倒,他们的体力耗尽了、枪剑也太重,他们处于玄妙的境界,两个人共同拥有这具身体,却没有丝毫不适,仿佛生来便是如此。 他们慢慢的走着,像是这样走过好多年。他们走出剑阁的大门,日破云层,照出两个影子。众人于是得见这惊动剑阁的天才。 那只是一个孩子。穿着旧却干净的衣衫,如今,这些衣衫已被细碎的剑气刀气划破,往外渗着血。他披着生漆一样的发,霞光打在他的脸上,划出明暗的交界,他们都是悚然一惊,只觉得那一张脸上居然有着两种神情,一种似魔,执念深重;一种似神,端凝肃容。 枪尖与剑尖拖曳着,滑出一条痕迹,小小的孩子,背负如此重长的武器,本该不和,但那两件武器却都驯服的停留在他的掌心。 他晃了晃身体,右手却是挽了一个极其漂亮的剑花,把拖曳着的剑顺利成章的抵在自己的身前,随即便是抬眼看向濮阳潜,“父亲,我得到你的,认可了么。” 他昏过去了。 但,即使是昏厥,他也依旧是站着的。左手拖枪,前方架着剑,这样的姿势让他即使是昏厥也昏厥的很有骨气,霞光给他渡上一层微光,照映的他脸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他闭着眼,像是神明的孩子。 “这这这……”一个家老一口气简直都没能上的来,如此激动之下,便也昏厥了过去,昏厥之前,他还不忘记嘱咐侍从,“此子不可限量……让他,让他拜我为师。” 众人都去看濮阳潜,濮阳潜神色淡淡,但这种淡淡……却让人心思活络。有的时候,命运就是这么诡谲。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昨天,他们承受鞭挞,几乎要死去,饿死冻死痛死流血而死,一心一意想着逃离这里; 今天,他们高床软枕,睡着绸缎料的被子,用着最好的伤药,拥有众多的奴仆。 濮阳殊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在做梦。他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苏茗挽剑花,问濮阳潜的那一幕。 “你,在乎他的在乎?”濮阳潜说。 “不,只是让他放下戒心。不管怎么样,一个悖逆之子,总是不惹人喜欢。他难道喜欢悖逆的孩子?当然是勇敢、有天赋、又对他有孺慕之情的孩子,更能得到他的重视。” 也不排除濮阳潜有病的可能,就是喜欢悖逆之子。 “我感觉到,伤口似乎被处理过了。床很软,周围还有许多人。” 濮阳殊睁开眼睛,看着眼前层层叠叠的帷幕。 “少主,我们来服侍您。”一个青年靠近濮阳殊,一招手,便有一队侍从鱼贯而入,手里捧着许多不明用途的器皿。 他抿了抿唇,不知道如何应对,于是把自己的意识沉到最底,推送苏茗出来。苏茗便得到了身体的操控权。是那银枪让他开窍了吧,居然学会了如何操控身体。 苏茗镇定的扫过一个个器皿,他的观察力还是很出色的。一个浅浅的铜盆,浸着热水与毛巾,还漂浮着玫瑰花瓣,想来是用于净手。 有一盏绿茶,放在自己的手侧,相近的托盘上还有一个茶盂,想必是用来漱口。 他依次洗漱,又用一旁雪白的毛巾拭了拭唇角,下了床才注意到自己身上居然是一件绸缎中衣,云一般流泻下来,十足柔软。 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异。而是询问起为首的那个少年,“……我的剑呢。” 少年名叫顾雪卿,乃是濮阳潜的义子,是濮阳潜百般培育用来辅佐少主的,原先是准备配给濮阳昭,未曾想濮阳殊却是异军突起。 论天赋,濮阳殊自然不及濮阳昭,但他却得到了镇阁之宝的支持。还是两件镇阁之宝。在这样的光辉下,濮阳昭竟也算不得什么,米粒之光怎堪与皓月争辉? 顾雪卿自然不是来给濮阳潜做下人的,某种意义上他是奉濮阳潜的命令来考教濮阳殊。如此一看,眼前这孩子竟是不卑不亢,温和有礼。 那样的小院里,竟也能长出这样的英才? 而且,那可是龙胆朔寒枪与湛卢饮雪剑啊。 他的眼里别有深意,带着打量的探究,苏茗不喜欢他的视线。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他就对眼前的人没有什么好感。 “家主大人给您安排了新的院落。至于枪与剑……它们都很暴戾,不允许别人动它们。所以,它们还停留在原地。” 世人皆知龙胆朔寒枪暴戾,却不知湛卢饮雪剑的脾性竟也与其枪一般无二,该说是此剑太骄傲了么。 此后,濮阳潜与苏茗就分两次把那刀和剑带了回去。值的一提的是,那刀剑似乎分别对他们很有意见,具体表现在,苏茗拿龙胆朔寒枪时,枪会轻颤;濮阳殊拿湛卢饮雪剑时,剑会低吟。比起对别人的反抗,它们的这种反抗可以算是轻微,但…… “还是你拿你的枪,我拿我的剑吧。不然,它们都要闹脾气。”苏茗爱怜的摸了摸剑,剑发出轻快的低吟,像是欢喜。换成濮阳殊抚摸他,剑便缓缓低吟,还泄露出了一丝丝锋利的剑气。 龙胆朔寒枪同理。 濮阳殊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不过,是排斥厌憎除主人以外的人接近……么。苏茗看向手中剑,敛下沉思。 ----- 接下来的一周,简直是天堂。他们拥有了侍从,还拥有了小厨房,更重要的是,还拥有了零花钱。每月三十枚金铢、一百枚银毫。这简直是一笔巨款。要知道,买一个手脚俱全、形貌皆好的凡人奴隶,也不过是十枚银毫。 苏茗穿着白衣,跪坐在案几前,用手拨弄着金铢,金铢碰撞,发出脆响。这些时日,关于枪剑,关于练武,包括身体的转换,他们都做了详细的界定。 苏茗一直觉得,人与人之间应该是有界限的,最开始的几日,他与濮阳殊不分彼此,不经过他的同意便抢夺身体操控权是关心则乱,事急从权。 但他们不可能永远这样没有规矩的生活在一起。 舍友之间,尚有矛盾。更何况是……这种。如今濮阳殊还年少,等他长大了,拥有自己喜欢的人。苏茗还能继续呆在他身体里么?自然不能。脱离身体这种事情也应该提早准备。 所以他和濮阳殊约法三章。首先便是关于时间,日子是一人一天。 其次便是隐私权的问题,这一周里,苏茗揣摩来研究去,终于明白如何屏蔽濮阳殊,即切断濮阳殊与自己的联系。他也教会濮阳殊如何屏蔽自己。 也就是说,苏茗占据身体的时候,他可以屏蔽濮阳殊对外界的感官。濮阳殊占据身体的时候,他也可以屏蔽苏茗的感官。 他们约定,只要是在自己的时间里,愿不愿意让对方借自己的眼睛看世界,由自己全盘决定,他们可以没有任何理由的切断对方的视界。 这是苏茗的想法。濮阳殊似乎对此可有可无,甚至还有些排斥。苏茗不知道他究竟是在排斥什么,他会不会觉得,一人一天不太公平?毕竟,曾经的七年,都是他一人度过。苏茗出于种种考量,终究还是没有询问他。 枪与剑,势必是要训练的。所以,他们的时间,也该相同。身体的记忆……可不是那么简单,他们在某种意义上摆脱之前的糟糕境遇,有东西吃有衣服穿,与此同时却也引来更多人的注意,他们对自己是什么看法?这些都是值得思考的问题。总之,有利有弊。 他与濮阳殊计划好一人一天,但他们都不约而同的,并没有选择屏蔽对方。濮阳殊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隐私,至于苏茗,他只有在自己洗澡的时候会选择避开濮阳殊。 然后,濮阳殊也开始在自己洗澡的时候避开苏茗。明明都是同样的身体。也许这是濮阳殊不肯吃亏的一点小心思。
第6章 他们以自己的方式生活。 没有人想的到一体双魂,他们只觉得这位新三少主习惯一天不同于一天。但是他可是既拥有龙胆朔寒枪,也拥有湛卢饮雪剑的人啊。这样的天才,理应有些不凡。分裂一些又怎么了。话说回来,要是不分裂,怎么能拿到这两柄相生相克的枪与剑。 此枪与此剑的秉性,可是殊异非常啊。 一周之后。 这一天轮到苏茗。 苏茗订的树种到了,那是两株梧桐树的树苗。他屏退众人,将这株树苗栽种在院落里。这是濮阳潜给他划定的新院落,院落宽敞而大,这无疑是一种厚爱的表现。但,自那事已经过去一周,濮阳潜却是没有召见过自己。 是想观察自己的品行么。 尽管来吧,论做戏,自己可不比任何人差。苏茗想。 苏茗他用手捧起泥土,挖了一个小坑,濮阳殊安静又疑惑的看着他的动作,“哥哥,为什么要种树。”这一周,他们二人也更加熟悉了。 苏茗的衣袖都被尘土弄的有些脏,但他心情很好。不过,他的心情好像一直都很好,对别人也很温和。不过是短短的一周,濮阳殊便听到不少人说少主的脾气时而温和、时而冷漠,周期大概是一天。 “嗯,是这样的。以前是一个孤儿,后来才被师父收养,在师父在收养我之后,就给我种了一棵树,是希望我可以像树一样生长,树的身上,是师父对我的美好祈愿。 树可以长的很高很高,但他们的根,却永远接续着泥土,无论我走到哪里长到多高,树所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是不是很有格调?现在,我给你和我都准备了一棵树,希望我们都可以茁壮成长。” “哦,自己种自己的树么。”濮阳殊问。 “啊?当然啊。” “那,哥哥来种我的树,我种哥哥的树。”濮阳殊说。 “那就种彼此的树吧。”苏茗微微一笑,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他栽下一棵小树苗,又给它平好周围的土,这便是濮阳殊的树。随即,他示意濮阳殊接管他的身体,濮阳殊便也有样学样的种好了另一棵树。 濮阳殊道:“左边是我,右边是哥哥。”苏茗欣赏一下濮阳殊手艺,觉得极其不错。 苏茗又接管了身体。站远了一点,欣赏着两人的杰作,两棵绿油油的树,并排而立,风一吹,叶子便沙沙作响。 真是好日子啊,不知道这样的好日子还能过多久。不知道主角是不是被蝴蝶了。话说回来,他们两个人如今过的这么滋润,还会被罚跪,还会遇到主角么。他很怀疑。 ----- 濮阳殊得到的是真真正正的少主待遇。何为少主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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