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扬今日确实要去云寒寺还愿,他在中毒后,李瑾玉每日都要在宫中的霖雨殿烧香磕头祈福,却犹嫌不足。在听闻京城内最灵验的寺庙是云寒寺后,又特地亲临云寒寺,向上天与诸神祈祷了一番,让诸神开恩保佑宋扬平安康健。 如今宋扬安然无恙,李瑾玉心里仍记挂着这事,但他抽不开身,便让宋扬帮他去寺里还愿。 宋扬还笑他,说人人都道皇帝是真龙天子,无所不能。要是让百姓知道天子也会有需要祈求神佛的俗事,恐怕会让百姓恐慌。 李瑾玉当时却道,“神佛亦有不可得之物,更何况我只是一个俗人,所求俗事与常人无异,有何稀奇。” “娘娘还有所求之事?” 听宋扬这么问,沈雪烟垂了垂眸,手里的包袱没由来沉了几分。 怎么没有,她的孩儿,到今日正好没了整整一百日。她想为它点一盏长明灯,也算了了今世未尽的母子情分,愿它来世投生好人家。 包袱里是她亲手叠的祈愿用的纸船,还有长命锁,都是要烧给孩子的。 “当然有。”沈雪烟晃了晃包袱,神情故作轻松道:“宋大人何时启程?” “待我沐浴更衣一番。” 两人到云寒寺时,朝阳刚刚升起,在山脚下就听到了寺庙里的敲钟声。 大钟的呜鸣声一声声响彻寺庙上下,从寺庙上空不断升起的袅袅烟云,可见云寒寺的香火有多旺盛。 沈雪烟在山脚下嗅了一口寺庙里飘出来的焚香味,感觉浑身上下都被洗涤过了一般,让她心情平静了许多。 “走!”神清气爽的沈雪烟率先踏上石阶,一步步朝坐落在山腰的云寒寺走去。 云寒寺里,昨日就听闻今日宫中会有大人物来进香还愿,住持也早早就候在了寺庙外。 “是掌印大人吧?”住持身披大红袈裟,颈戴108颗玉佛珠,脸笑得像个弥勒佛,宋扬瞧着特别慈祥。 两人会面后,住持带他去添了香火钱,又在主殿拜了拜,忙活了一阵后才算完。 事毕,宋扬准备喊上沈雪烟一块儿回去,在方丈的指引下,才得知沈雪烟在观音殿里。 她的额头贴在地面上,良久都没有抬头,不知道在求什么。 宋扬在她身旁跪下,给观音磕了三个头,沈雪烟才恍若初醒般抬起头,无声地和宋扬对视了一眼,这才站起身来。她从佛堂下抽出三根香,点了香后才和宋扬一起走出云寒寺。 两人在山脚下慢慢悠悠地走,沈雪烟忽然道,“我糊涂了半生。今日也算重生一回了。” 宋扬看了她一眼,“娘娘脱离苦海,可喜可贺。” “少时被甜言蜜语裹挟,以为那是话本子里才有的旷世绝恋,没想到都是骗局。骗我说一生一世一双人,实则四处留情,可恨之极。” “娘娘是有福之人,深陷泥沼却能抽身而出,有些人却仍被蒙在鼓里。” 沈雪烟不止跳出泥沼,还让太后气得牙痒痒。 太后想捧梁妃,但是梁妃不争气,以前还算后宫里位份最大的妃子,现在沈雪烟晋妃位后,几乎被她踩在脚下。无奈的太后多次试探沈雪烟,想与她重修于好,但都被沈雪烟冷脸拒绝了。 两人说说笑笑步上轿辇,都没有发现身后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白姑娘,您怎么了?” 白秋漾好不容易出来散散心,心里的郁气没散掉,反而又增添了更多的忧愁。 刚刚沈雪烟的话她都听到了,她甚至知道沈雪烟是什么人。 原来,李成玉曾对她说过的话也对别的女人说过一遍了吗? 她心里想着事,脚下走得极慢。 身后跟着的丫鬟脸上不耐之色越来越浓,她本就是王妃的人,被派来伺候这个没名没份的女人已是憋屈,但没想到她还挺会摆架子,平日里只会对王爷谄媚,对他们这些下人一向不苟言笑,现下更是,居然连话都不回答她。 而内心早已翻江倒海起来的白秋漾根本没听到丫鬟的问话,她想起昨日听丫鬟说,陈怡茹怀孕了。王府上下都喜气洋洋的,唯有她一脸郁结,连笑都笑不出来。 李成玉也难得的放她出来逛逛,说是让她散散心。 白秋漾想着来云寒寺给二哥点一盏长明灯,没想到遇到了宋扬和李成玉。 虽然那番话让她心里苦痛,但她把情绪藏得很好。 白秋漾平静地回头朝丫鬟道,“我有事需要去药铺一趟,小月你先回去吧。” 丫鬟此行就是为了看住她的,怎么可能同意。她带着白秋漾去到一间药铺,白秋漾和药铺掌柜说她胸口闷,夜里常常惊醒,又指名了几味药,让掌柜的给她拿了两日的药。 丫鬟付钱的时候心不甘情不愿的,要不是王爷让她好好伺候白秋漾,她才不费这个劲呢,起个夜都要找大夫开药,生得如此娇气。 回到王府内,小月照例去向王爷和王妃汇报今日的事宜,白秋漾自己提着两袋药回屋,没多久,李成玉也来了。 他一进门就急哄哄地说,“你今日去拿药了?身体哪里有不适?” 白秋漾摇摇头,露出一抹浅笑,“多谢王爷关心,我只是近日没睡好,开了点安神的。” 说罢,她的手指抚上李成玉的额头,眼里有心疼,“王爷,昨夜您也没睡好,我让大夫多煎一副药,您也喝一碗吧。” 李成玉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半晌才应了一声好。 等药熬好了,白秋漾嗅了嗅药味,鼻子皱成一团,“这药好苦。” 虽这么说,但她还是捏着鼻子把药喝光了。 她又喝了口水把苦味压下去后,才看向李成玉,“王爷怎么不喝?莫不是怕苦吧?” 最后一句话还有调笑的意味,李成玉没从她脸上看出任何异常来,又见她脸色依然红润,这才端起药碗喝干了。 等到了夜间,居然确实比往日更好入睡。 李成玉第二日神清气爽地醒来,伸了个懒腰,又把白秋漾抱入怀中,“秋儿,这药好,让大夫多抓点,爷我每日也喝一贴。” 白秋漾窝在他怀里,悄悄用膝盖去触碰他每日清晨都会醒来的物什,察觉到那儿确实没有昨日雄伟,这才松了口气。 “好的王爷。”
第99章 颠覆 “什么,郡王妃小产了!?” 宋扬惊叹一声,和李瑾玉面面相觑。 “回陛下,王妃今早起来腹痛不止,让大夫去瞧过,王妃下腹流血不止,孩子恐怕是保不住了。”跪在下头的太监头都不敢抬,“郡王爷说想求个太医去给王妃瞧瞧,看看孩子能否保住……” 李瑾玉不甚在意,“那便让叶太医去给王妃瞧瞧。” 与乾清宫不同,慈宁宫里,太后急得差点都晕倒了。 “怎么怡茹的孩子也……” 被扶着躺下的太后一脸愁容,后半截的话愣是没说出口,她的手里捻着佛珠手串,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对着一旁的孙嬷嬷道:“去哀家库房里找找补身体的药,前个儿内务府不是送了个千年人参吗?给郡王府送去。” “太后娘娘,人参是活血的,有孕的女子不宜使用啊。” 太后年轻时也参与过宫斗,对很多药的药性也有所了解,她点点头道,“也对,是哀家昏了头。” 孙嬷嬷在一旁给太后轻轻捶打着小腿,柔声安慰太后,“奴婢听说陛下派了太医过去了,还是上次治好了宋扬大人哑疾那位神医。” 李瑾玉对外称南下办事时,遇到神医随手给宋扬开了一味药,就把宋扬治好了。太后是知道国师下的毒有多难解,就连制毒的人都没有解药,当初恨他医好了李瑾玉身边的宋扬。此刻一听是那人,心都放下了不少。 “皇帝有心了。” 若那太医能保下孩子最好,不能保下孩子的话也要养好小产后亏虚的身子,否则,未来成玉登帝皇后却不能生育,那对后宫来说是一个极大的祸害。 身负重任的叶迟赶到郡王府时,王府里已经乱作一团,王府里的大夫已上了岁数,他颤颤巍巍告诉李成玉,孩子可能保不住了,此时正被李成玉提着衣襟恶狠狠的威胁着要他保住孩子,否则就要他偿命。 大夫抖如筛糠,哪敢再说什么。 他扶住不断颤抖的小腿,强装镇定。 一边让人取来温水给王妃擦拭身下污秽,一边绞尽脑汁在药方上写下几个保胎的药材。 叶迟就在大夫写下药方后踏入王府的,大夫被李成玉抓过衣襟后,衣衫不整,神色丧若考砒,看见了叶迟仿佛看见了再生父母一般。 叶迟打量了一眼屋里的情况,王妃正躺在床上,床边放着一盆擦过身子的水,水是通红的,王妃和郡王爷的眼睛也通红——一个是哭的,另一个估计是急的。 叶迟心里有了数,便让跟着他的小太监把药箱放在桌上,他向李成玉行了个礼后给陈怡茹把了个脉,丝毫没有迟疑便道,“禀王爷,王妃的孩子保不住了。” 李成玉一听,双眼猩红,上前就要揪住叶迟的衣领,叶迟迅速往后退了两步,一旁的小太监动作也很快的上前护住了叶迟。 小太监来的时候就被叶迟耳提面命过要保护好他,现在也大着胆子出声,“王爷,您冷静一点。” 李成玉只恨自己没有随手将一个太医拖下去斩了的权力,只能咬着牙忍耐着,虽然不能动手,但眼神已经将叶迟凌迟了几遍了。 “王爷……”床上的陈怡茹发出了虚弱的声音,“我们的孩子,保不住了吗?” 李成玉心中悲痛不比她少,自从沈雪烟小产后,他无时无刻不期盼着自己能有一个孩子,可就在他以为王妃可以生下他的嫡长子时,陈怡茹居然,也没保住孩子。 这是上天的惩罚吗?李成玉不知道,他握紧沈雪烟的手,安抚她,也安抚自己。 “我们以后还有会孩子的。” 李成玉话音刚落,叶迟就看到陈怡茹向他投来殷切的眼神,“会有吗……太医,以后我还能怀上孩子吗?” 叶迟听后并未马上回话,他刚刚把过脉后就知道有人给陈怡茹下药了。那人下的药十分阴毒,已经伤到了她的根本,别说她了,叶迟都嗅到了李成玉身上有股淡淡的药味,再看李成玉的脸色,恐怕他的子孙根也都被迫害了。 很明显王府里有一用药好手,正悄声无息地给这对夫妇下药,若不是叶迟整整十年都泡在药罐里,与千百种药材为伍,也根本察觉不出来。 若是李成玉这药再喝下去,以后三郡王这一血脉就断了。 只是不知道这人是谁呢…… 叶迟一边给陈怡茹开药,一边作思考状,悄无声息地打量着王妃屋里屋外的人。 正屋外坐满了王府内的小妾,叶迟从那几张娇俏俊秀的脸上越过,忽然瞥见了曾见过一次的脸——似乎,似乎曾与唐若水一块出入过万毒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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