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扬不慌不忙地掏出手帕擦了擦自己的嘴角,用唇语说了一句,[走。] 程岁和宋扬坐上了回宫的马车,就跟在李瑾玉的马车后。 几人一前一后进到天牢时,李瑾玉三步并作两步走,没想到一切都来不及了。 老国师的尸体倒在了地上,他被一条小臂长的暗箭直射中心脏,后脑勺也中了一箭,不难看出杀手图的是快准狠,不给国师留下一丝生机。 地上的血迹还是鲜红的,证明老国师刚死不久,可能太过突然,他的眼睛瞪得老大,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典狱官闻讯而来,比李瑾玉还晚了一步。 他看到老国师那具逐渐僵硬的尸体时,整个人如遭雷劈,再看到皇上那副惊惧不定的模样,典狱官仿佛感知到自己的脑袋即将落地,噗地一声他就跪在李瑾玉面前,膝行到他脚边解释早上刚刚发生的一切。 “陛下,都是奴才们看守不严。刚刚谷荔公公来此处说犯人们的午膳出了点问题,需要重新安排 ,所以奴才才调离了一部分人手。” 李瑾玉问,“午膳出了什么问题?” 典狱官:“午膳有一道菜被下了鹤顶红,奴才让人彻查了送菜的太监宫女,但查出来下毒的是一个已经咬舌自尽的小太监。” 典狱官以为重头戏是鹤顶红,才派人手去调查,没想到这竟然是调虎离山之计。 宋扬眼神一暗。 【没想到李成玉手段这么阴狠,直接献祭了一个小太监。】 “奴才这才知道中计了,没想到回来一看,国师已经……”老国师明日便要释放了,在这时刻被暗杀,典狱长欲哭无泪。 他眼神四处探寻,终于让他找到了破绽支出。 典狱长的手指向天牢一角的窗户上,那里正对着国师的牢房,本应该钉死的木板被卸下了一边,“陛下,刺客应该是从那处射出的暗箭。” 此事不管和典狱长有没有关系,他都难逃其咎,午膳被下毒是真,看守松懈也是真,只是刺客正正巧趁虚而入罢了。被人摆了一局,典狱长的宫中生涯大概率也止步于此了,他只是希望自己能留下这条命。 李瑾玉盯着高窗的目光忽然投向宋扬,直勾勾的眼神似乎要将他盯出一个洞似的。 心虚的宋扬目光闪躲,随后就被李瑾玉揪住后衣领,整个人被微微往上抬起。 李瑾玉要将他强行拖到天牢外,动作十分粗鲁,宋扬怀里的煤炭掉在了地上,程岁捡起后想跟上去,又看李瑾玉那副气得不轻又怕伤到宋扬的模样,思索一瞬便停下脚步,还喝退了想跟上去的众人,让他们和自己在原地等候发落。 宋扬被半拖半拽出天牢,李瑾玉将他抵在墙上,微微低着头,他的鼻尖贴着宋扬的额头,一字一句问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死?” “哪怕等我找到万全之计都不行?” “哪怕只是骗他拿出第二颗解药都行,这点时间你都不肯争取?” “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你要像我母后一样,让我眼睁睁看着你死却无能为力?” “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了,我怎么办?” 他的声音破碎,明明是生气的一方,看起来却那么心碎。宋扬被他连番质问砸得脑袋转不过来,心里哪还有半分被拽出来的生气,他到底于心不忍。 【没有万全之计,只要把国师放出去,就是不定时炸弹。】 【我死了,你继续当你的皇帝就好了啊……】 【到时候,不需要我,你都能好好坐稳皇位了吧。】 李瑾玉眨了一下眼睛,他的眼下蓄着晶莹的水滴,宋扬竟能从那一点点的反光中看到自己的身影,那么狼狈,那么弱小,却占据了李瑾玉全部的目光。 “为什么你们都能为皇位牺牲自己?这皇位到底对你们来说有多重要?重要过你自己的性命吗?” “这个皇位,从来,没重要过母后,和你。” 眼中的泪从李瑾玉眼下滑落,滴在宋扬脸上,很烫,很热,眼泪流到宋扬的下颌时,却变得冰冷,冻人。 宋扬张了张嘴,并没有什么奇迹让他恢复声音。 他无声地捧着李瑾玉的脸,擦去他的眼泪,最后又用冰冷干涩的唇亲了亲李瑾玉的。 【不要生气,李瑾玉,我一定会尽全力活下去,长长久久的陪你。】
第74章 谈恋爱 谷荔发现了一件特别离奇的事。 陛下和宋扬好像有心灵感应。 宋扬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所以和其他人沟通时只能用煤炭写字,但他和陛下好像从来没用过纸笔,但陛下却每每都能知道宋扬在说什么。 譬如现在,谷荔正伺候着宋扬和李瑾玉用膳,宋扬只是拧了拧眉,李瑾玉便说,“以后这道香菜牛肉让御膳房的人多放点辣椒,少放点盐。” 谷荔分明瞧见陛下的筷子就没伸进过那盘香菜牛肉,那是宋扬爱吃的菜,刚刚也只有宋扬夹了两筷子,刚刚说的那些很明显就是宋扬的意见! 多放辣椒,也是宋扬的口味! 谷荔一脸见了鬼似的在两人脸上来回瞧,十分不解两人明明没开口、没对视、没唇语、没写字,到底是怎么沟通上的。 一阵观察仍无果,谷荔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出去御膳房叮嘱他们去了。 老国师一案以他畏罪自戕了结,典狱官因懈职被降级为副典狱官,谷荔挨了二十大板,据说进宫来给他传信的那人叫程岁,比他多挨了十个板子。 休息了两天的谷荔来当差时,特别担心宋扬受的处罚会更重,但没想到宋扬不仅没被罚,反而过上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 什么好玩的小玩意,好吃的点心,每天都有不重样的送进乾清宫里,就连话本子每日都有新的花样,据说京内兴起了一股写话本子的热潮,那些书生都不抄书也不会绘画了,全部改写话本子。 宋扬皱皱眉,李瑾玉就想办法哄他开心,连酒每日都准他小酌三杯,饶是如此恩宠,宋扬还是唉声叹气。 【无聊啊无聊,什么时候能出宫去玩啊?】 正在批阅奏折的李瑾玉连头都没抬,“等朕忙完。” 端着茶刚进御书房的谷荔左看右看,一时不知道皇上在和谁说话。 宋扬却走上前来接过茶,对谷荔使了个“我来”的眼神。 他捧着茶,背对着李瑾玉,心里愤愤不平想着:【不让我出宫?我给茶里吐点口水给小皇帝喝。】 随后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双手将茶捧给了李瑾玉,没有说话,朝茶杯努了努嘴,示意李瑾玉喝茶。 李瑾玉接过茶水,沉思了片刻,道,“我不喝,赏你喝了。” 【切。】 宋扬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淡定地把茶水喝了。 【我压根没吐口水,李瑾玉你个猪!】 被戏弄的李瑾玉没有生气,还叫来谷荔说,“晚膳宋扬想吃蒜蓉蒸虾,去叫御膳房准备着。” 端着茶盘的谷荔在殿里站了好一阵,分明就没看见宋扬提笔写下半个字,并且宋扬素来不爱吃蒜蓉,但到底是圣谕,一脸疑惑的谷荔又往御膳房跑了一趟。 宋扬:【我不要!我不吃!】 他张着手啊啊了半天想把谷荔召回来,谷荔却撒丫子跑得老远了。 宋扬回过头对李瑾玉怒目而视。 李瑾玉终于把奏折批完,盖上最后一本后,拉起宋扬的手,“好了。走吧,我带你出宫走走。” 这几日他一直闹,李瑾玉又不放心让他单独去福履轩住,拘着他好几天了。如今再不带他出去,他怕是要想办法偷溜了。 马车刚刚驶出皇宫大门,宋扬就伸了个懒腰。 【啊,宫外的空气就是清新啊。】 一听这话,李瑾玉满脸无奈地戳他的脸,“知道你不爱呆在宫里,但这几日都没让你当差,若是放你在福履轩,怕是要玩得忘了我这个皇帝了。” 宋扬辩解道:【怎么可能,陛下在我脑海里无处不在。】 他们坐的马车并非御驾,在旁人看来只以为是哪家富贵公子出游,酒楼里的店小二格外热情些,李瑾玉平时见人,对方无一不是恭敬又害怕,恨不得把头磕进地下,好能磕来一辈子的富贵,像这样被当作常人,对鲜少出宫的李瑾玉来说,还是少见。 宋扬在点单时,手捧着小二手抄的菜单,李瑾玉手持纸扇,一脸惬意地打量着酒楼内部。 宋扬:【我要吃炒鸡肉。】 李瑾玉道:“来一份炒鸡肉。” 【还有这个炖排骨。】 “一份炖排骨。” 【黄焖鱼翅!】 “再来一份黄焖鱼翅。” 店小二朝李瑾玉竖起大拇指,“客官是我们酒楼常客吧?竟对我们酒楼内招牌菜一清二楚。” 说罢,又朝仔细看菜单的宋扬问道,“客官您还要点点啥不?” 他看半天了,一道菜没点呢。 但宋扬只是把菜单递还给店小二,摇了摇头。 李瑾玉解释道,“他不点了,先这样。” 拿着菜单的人一言不发,不拿菜单的人点完了菜,店小二摸摸脑袋一脸疑惑地出去了。 吃过饭后的两人干脆不坐马车了,就在京内闲逛,不知怎的差点走进了国师府的巷子里。 宋扬觉得晦气,拉着李瑾玉的手想往回走,眼睛一扫却看见国师府外居然聚了不少人,那处偏僻,应当没什么人会经过的。他狐疑地望向李瑾玉。 “国师被抄家了,家外贴着白条,没有官兵把守,百姓们觉得热闹去看了两眼吧。” 李瑾玉解释道。 在贴白条前,李瑾玉先喊人将国师府彻彻底底地探查了一番,每本书仔仔细细地翻找过,地板都让人撬开来看了,别说解药,就是药方都没看见个影。 思及此,李瑾玉的眼神黯淡了几分。 他也觉得国师令人厌恶至极,刚要转身绕开,却被宋扬拉住了。 【女主!白秋漾!她怎么在这?】 今日的白秋漾依然做了男子打扮,她似乎刚从国师府处走来,正低头和身旁的侍卫说着什么,再看那侍卫,分明就是李瑾玉之前派去当卧底的常至廷。 常至廷对旁人的视线格外敏感,抬起头就和两人对视上了。四目相对的一瞬,常至廷下意识往右侧挪了半步,挡住了白秋漾的视线,避免她注意到他们。 宋扬赶紧趁机拉着李瑾玉躲到一旁的墙根下,等他们从两人身旁走过,宋扬才短暂听到了白秋漾的声音。 “就这么死了?也太快了……我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成玉哥是不是也被人蒙骗了?我觉得国师杀得太仓促,他还有可用之处……该想个办法……” 声音渐行渐远,宋扬再也听不清楚。 原来李成玉杀掉老国师,女主竟然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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