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在修士合力下,魔修势力缺失,素来出于乱世的九极通观恰巧携归海宫现世,又选定卜算天赋极高的李寻仙作为有缘人,是否预示着什么? …… 下午日影西斜时,若华和杨月水一道来了庭中,还没进门便喊道:“师尊!” 她穿了一身新做的红裙,艳若榴花,左顾右盼道:“今日是小师弟生辰,他人怎的不在?” 温淮可比她们黏师尊多了,不在自己院中,准在林长辞这里。 林长辞语气淡了几分,道:“不知。” “真可惜。”若华挽起裙摆,与杨月水坐在一处道:“我和师姐正好为他打了柄剑呢。” “他不是有自己的剑么?” “那是从一个魔修府邸搜刮出来的,看他一直用得不怎么趁手,我和师姐商量了一下,今年得空了,便照师尊原先给他打的那柄剑重打了一柄,师尊瞧瞧。” 她殷勤地递过来,林长辞不好不接,拿在手中打量一番,道:“不错,力道合适,铸剑手艺进步颇大。” 若华笑嘻嘻地收回去,道:“可惜始终比不得师尊的那一把。” 得到师尊夸赞,杨月水也很高兴:“师尊的剑可并非我们如今手艺能锻造得出来,有进步便满足了。” “以后我还要为师尊打剑呢。”若华兴致勃勃道:“师尊不如先借我几天青霜剑,我揣摩一下剑意,定然进步更大。” 林长辞道:“青霜剑并不在我这里。” 若华道:“不在?还给小师弟收着么?” 林长辞愣了愣,问道:“我的剑在他那里?” 真是奇了,从未听温淮说起此事。 杨月水点头:“一直都收在他的手中。” 观林长辞神色,似乎的确不知,杨月水便解释道:“昔年师尊仙去……不在山中后,那些道貌岸然之辈仗势折辱卧云山,说是寻找遗漏罪证,实则四处查抄,堂而皇之地搜走了许多东西,师尊的剑也在那时遗失了。” 无人说过此事,林长辞眉心紧皱,知晓这些弟子定在那时受了不少欺负。 杨月水叹息一声,接着道:“后来我们才知道,青霜剑并非遗失,而是被他们悬于断魂塔外的春桥下,充作斩龙剑。” 说到这里,她冷笑道:“这些鼠辈,说是怕师尊化为厉鬼搅动风雨,故而悬挂斩龙剑,谁知不是心虚?” 若华亦是面有怒色:“他们可真是无耻之尤,连门前这株紫花也不放过,拔去根茎丢弃在后山的溪水中。大师兄连夜去找,养了好几年才养回如今的模样。” 林长辞委实没想到,扫花庭面上一切如旧,原来早已被摧毁过一次。 “翻案时,小师弟怕他们盗走,整日守在扫花庭。好在宗主自恃脸面,没有护着那群鼠辈做出如此没脸的事。”若华冷哼一声。 林长辞拧眉,不想谈温淮,又不愿被若华看出不对,顺势问:“我的剑为何会收在他那里?” 杨月水神情柔和几分,道:“小师弟对师尊的事不是一直很上心么?我等仍在为翻案喜悦时,他径直去将青霜剑从桥下取回,谁问也不给。见他如此珍视,我和大师兄商量了一下,后面便都交由他保管。” 林长辞敛眸,轻声道:“是么。” “不知道他今天跑到哪里去了。”眼看话题扯远,若华连忙拉回道:“不过他总归会来扫花庭,此剑暂且寄存在师尊这里如何?” 林长辞把剑交给鹤:“收起来。” 入夜,他正待休息,听到窗棱咯噔响了一声,心里有种“果然如此”的预料感。 打开窗户,林长辞预备呵斥,窗外却空无一人。 信鸽在月光里煽动翅膀,飞进他的手心后,立刻化为一张信纸。 林长辞蹙眉展信,里面是熟悉的银钩铁画。 “师尊亲启: 展信之时,我已离山。 前日一事虽非出自弟子本意,然覆水难收,终惹师尊厌弃。 师尊性子清正刚直,弟子唐突万分,死不足惜。 近闻某地世家欲寻镇墓人,此人需固守墓前百年,我已决意聘之。若果然留下,全当弟子不幸亡故,从此两隔,亦不必脱离师门,恳请师尊准允。 门规一百遍已抄完,放于居所,请师尊检查。 伏惟珍重,温淮绝笔。”
第50章 宋家 看完信,林长辞心中暗骂一声蠢货。 他难道不知当镇墓人需三魂七魄俱全,神魂坚韧么?否则穿不过失魂林,轻则失魂疯癫,重则反噬而死。 他走便走,开山立宗,或成为散修,哪个不是出路?偏要给自己挑一个死法,嫌命长活够了? 林长辞冷着脸把鹤唤进来,道:“去查,最近有哪个世家在寻镇墓人。” 鹤虽不明白他为何提到这个,还是依言去了主峰。 林长辞把信纸攥成一团,在屋内踱来踱去,鹤一时半会儿没法回来,他便走到庭院中。熏风细细,浸在月色里也无法冷落,令他心烦意乱几分。 扫花庭外,竹影摇曳在山道两边,他蹙眉顺道一路往前,心里装着事,不知不觉竟走到了一间居所外。 游廊没有点灯,穿堂风四面而来,幽寂漆黑,是温淮的居所。 林长辞步子顿了顿,还是走了进去。 正屋拾掇得十分齐整,没有一丝杂乱,博古架上摆着许多不起眼的小玩意儿,竹编小鸟、玉石双鱼摆件以及一些其他的,和温淮外表不同,倒显得有几分孩童心性。 林长辞注意到一个眼熟的玉瓶,拿到手中一看,发现正是自己为他制的那瓶药。拔出塞子,里面药膏清香依旧,几乎没有用过的痕迹。 好好的药膏,不用在伤口,反当做摆件,这个人的心思总是这般难以理喻。 他把玉瓶放回博古架,旁边桌案摆了几卷书,书下压着抄好的门规。 林长辞把书卷拨开,温淮认认真真地抄了一沓纸,每一遍字迹都很整齐,唯独在落款处,不知是雨水还是什么,将字迹晕开一片。 人去楼空,气息还在。 仿佛再次看见少年独自边哭边迈步的委屈模样,素白的手指在晕开处轻轻划过,林长辞垂眼,无端叹了一口气。 分明是温淮唐突在前,眼下境况,却好似自己不讲道理似的。 他走出门去,月入天心,一只仙鹤飞过,盘旋而下,在他身边落了下来。 鹤摇身化为人形,拱手道:“公子。” 他递来几个卷轴:“近来只有玄河徐家和南越宋姓世家在寻镇墓人,宋家要求镇墓人若有南越诸地血脉最佳,修为需至金丹。” 林长辞蹙眉,温淮入门时的卷宗只记述了最后流浪到的地方,那是座偏南方的城池,他流浪前的身世总是一语带过,有没有南越诸地血脉不好说。 “南越诸地血脉有何特别之处?” 鹤回忆了一下,道:“南越诸地血脉并非指寻常南越人,而是出自几大世家的子嗣。南越诸地与其他地方不同,面上分散,实则都在世家把控之中,五六百年前便一直如此。他们既不像白公子族中那般避世,也不与其他宗门交好,我只在化形前去过一回。” 林长辞颔首,鹤后面说的和他他听说的相差不远。 南越鱼龙混杂,邪道横行,若有魔修在十年前的清理里侥幸逃脱,极大可能潜藏在南越诸地里。修真界知晓此地神秘,因着甚少交际,也没出过乱子,中土宗门几乎从未与其通过气。 几大世家行事诡秘奇绝,一手遮天,把持着南越的耳目,不像西南白家和玄河徐家之流亲近宗门,仿佛笼了层纱,去南越的普通修士看不见里头来龙去脉,亦无法绕过他们行事。 温淮若真去了那里,不说丹霄君,就连神机宗的名头也不好用。 但他在信中刻意隐去地名,想瞒着林长辞,自然不可能去容易被找到的玄河徐家,去南越诸地几乎势在必行。 林长辞心中又骂了这个不成器的弟子一句,对鹤道:“收拾齐备,随我去南越走一遭。” 鹤明智地没有追问,进庭中收好行礼,在起行前道:“小公子处需遣人提一句么?” 林容澄近日正跟着几个师兄师姐学本领,虽没有在山中时那般粘林长辞,仍爱三天两头来扫花庭找他。 林长辞道:“先启程,路上传信便是。” 拦一个去送死的人,必须有多快赶多快。 月光里,鹤化作原型将他驮起,展翅扶摇而上,浑身沐浴着清辉,很快消失在云间。 一人一鹤不眠不休地赶了三日路,南越地界终于遥遥可见。 南越在中土以南,群山起伏到这里变得平缓,低陵重叠,一座接一座的小城在地上连缀成星,以桥相连,枫红的玲珑宝塔次第迭出,景色秀气幽婉。 他们二人风尘仆仆,一眼便是外来客,容易惹眼。 鹤在地界外落了下来,回身扶住林长辞道:“公子,今晚在附近暂宿一晚,明日进南越如何?” 林长辞颔首不语,一路上,他放出去的灵鸽没有收到一封回信,不知温淮究竟是没收到,还是彻底断了念想不愿回应。 在山中客栈歇息一晚后,林长辞与鹤皆变幻了面目,衣裳也换成南越人常穿的样式,这才进了南越地界。 打听到宋家镇墓人相关的消息后,林长辞道:“你留在外面接应,我一人足矣。” 到了这一步,鹤若还猜不出他为谁而来,便枉费了这么多年的相伴,叹息道:“此地世家把控,危险不可同中土而语,公子身子骨薄弱,还是让我陪同进去罢。” “非我托大。”林长辞微微摇头,低声道:“没发现么?我们一进来便已经被盯上了。” 他眼神隐晦地朝斜后方示意,鹤心中一凛,巷口卖糖人的老头笑容不变,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 南越诸地竟然如此多眼线? 林长辞嘴唇翕动,传音道:“你暂且寻个差事留下,在附近等候便是,若七天后我仍未传信,就回宗寻白西棠。记住,一定要亲往。” 说完,他便整理了一下衣裳,按路人所指走上了通往宋家的长道。 宋家府邸建在几座小城环绕之中,如凡人行宫般清新雅致,丘陵合围,拱飞檐而生青霭,送流水以纳落花。即便湿热,亦有习习凉风,风里送来不知名的幽香,叫人一闻便心神沉醉。 长道尽头驻守着几名护院,林长辞一探,其中修为最低的一人也有筑基期。 “做什么的?”护院打量他两眼。 林长辞外表只作一名普通散修,打扮朴素,手持拂尘法器,修为也压缩在元婴左右,用丹药掩盖了气血虚亏。 “听闻宋家在寻镇墓人,在下斗胆自荐……” 他话还没说完,护院已不耐道:“说了多少次,镇墓人不走这边,看到左手方的小院了吗?进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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