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不能慢,更不能慢太多。 得把水泥路搞出来。 温阮这般想。 想了,就去干,不趁着现在有点空闲做这些事,待之后旱情来了,该抢收了再干,什么都晚了。 好在他手边有人使唤,霍二少在京城,梁夫人也好沟通,缺钱直接抖点方子出来,比如酒,比如新型香水……这两家谁都不会拒绝,李月蛾他试过一次,的确手稳眼准,能帮他干这类活,他每日盯一盯,带一带,她很快就能上手自主作业。 他还有六皇子这个靠山可以用。 蓝田那边竟然很好说话,只要南星过去一找,不管什么理由,哪怕听上去很离谱,只要说是小少爷吩咐,皇子府就会照办……甚至不需要以‘修路是民生大事’这种理由去劝。 方小侯就更好使唤了,他现在闲在家里没事,天天招猫逗狗,被他娘轰出门好几回,听闻温阮带他玩,连他娘都很开心,让下仆带了礼物上门,说随便用。 最后还有敲定下来,说是八月会来的北狄使团。 双方决定开边关互市,都是想占对方便宜,不想被对方占便宜,温阮想着,这边有霍二有梁夫人,怎么能不争利呢,必须得疯狂割北狄一刀啊,这互市不一定能持续多久,能割一波是一波,所以也得有新东西,北边大爷们没见过的东西…… 丝绸茶叶酒,或者再加上糖,盐? 温阮眼睛发直,得好好掏铁脑子,想想这些方子了…… 小少爷一时扎根田间地头,一时关在房间埋头苦干,冥思苦想,要统筹规划,要一件件事安排明确,方子精不精准,都得先经过试验,从原料到过程,他哪方面都得操心。 这一忙,就是半个月过去,眼看要进七月了。 他和六皇子的婚期,订在八月十三,中秋节前,而北狄使团到来的日子,据说是在中秋节后。 偶尔想起时,他会有些懊恼,很久没见到六殿下了,忘了问候一下,回点什么礼物过去……对方也没过来,该不会以为他生气了,不愿意理他了吧? 其实还真没有。 他就是忙,什么都忙忘了。 温阮不知道,他很久没见过六殿下,六殿下却并非没见过他,好几次夜黑人静,他累的趴在桌子上睡着时,都是邾晏把他抱到床上去的,还没有立刻走,暗夜里看了他很久很久。 他也不知道,就这段深入浅出,跟外界事务没什么联系的时间里,他还被参了。 被蒙韦仪一个折子参到了朝会上。 说他堂堂国公府长房嫡出少爷,出门不照礼仪,不乘朱轮车也就算了,他得同六皇子成亲,六皇子可是龙子,礼部在过礼过程中发现,他这个准皇子妃竟然没多少嫁妆,这像话么! 还有遇到麻烦,竟然不是家里长辈出来安排,要自己孤身上前对抗,就算赢了,也丢面子不是! 此类言语源源不断,洋洋洒洒写了一整张折子。 看上去是参小少爷不懂规矩,可你细品,婚嫁是能自己决定的么?不能,全部须得长辈操持,‘嫁妆’没有,那必然是长辈的错啊! 遇到麻烦不请长辈出面,需得自己对抗,为什么?因为长辈不慈啊,还跟着别人一起欺负新找回来的小少爷! 这哪里是温阮规矩不够,分明是温国公府不懂规矩,怠慢皇室! 又是一场畅快淋漓的嘴架打下来,蒙韦仪得意回家,推开门,让老妻给他上茶:“我说什么来着?就是得参!越行得正的人,越不怕参,只有那恶人,才天天害怕我参他们!小少爷是好人,竟没多少人知道,多可惜,回头时间长了,再让温国公府那群女眷一洗一黑,没准还得被误会成坏人,我参他一把,才能把事闹大,我看谁敢再替温国公府那群恶心人说话!” 老妻气的拧他耳朵:“可你也把人放到风口浪尖了!以后被人欺负怎么办!咱们家受了人多少恩,别说小孙孙,咱们女儿女婿当年要不是他……” 妇人两鬓霜白,眉目慈祥,可不就是之前马车坏了,被温阮借了马车用的人? 蒙韦仪不敢推老妻,怕她站不稳跌倒,只能受着,斜着半边身子任老妻揪着耳朵,苦着脸喊疼:“行行行,记住了,你说了那么多遍,我忘不了!” “那你还上折子参!” “恩义是恩义,朝议是朝议,不是一回事!” “行你说恩义是吧,”黄氏咬牙切齿,“那怎么没见你备礼上门去谢过!你妻女小孙孙受的恩,同你没关系是吧!” “这不年不节的,没个由头,我怎么去,国公府的人又不行,叫人误会了可……嘶老婆子你轻点!”蒙韦仪还真琢磨了,“要不,叫女婿给他送点螃蟹?” 女婿这几年官做的还行,去年才去江南上任,若不是太忙,也会随女儿回京探亲。 黄氏愤愤松开手:“螃蟹要吃活的才好,那么远送过来,都死完了,你个死老头认识漕运的人么!” 蒙韦仪理直气壮摇头:“不认识!” 黄氏:…… 蒙韦仪:“要不然,送几坛酒?” 黄氏恨铁不成钢:“我今早才从梁夫人那打听到,人小少爷自己就会造酒,那什么声名鹊起江南的玉壶春,就是他酿的,你还送几坛子酒,我看你就是酒坛子!” “玉壶春?你确定?” 蒙韦仪腾的站起来,背着手围着桌子转了几圈:“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八月了……高低得随份婚仪。” 最近不行,至少这半个月,不行。 不知道哪个皇子挑起的,宫里又出了大事,连累到了后宫,宫人死了一片,前朝气氛也跟着不对劲,皇上每日上朝脸色都不好,朝臣们更是得懂低调,别撞枪口上。 终于一切安排的差不离,各处试验有人专门跟进,温阮才闲下来,有时间应约,和霍二少小酌几杯。 “难得的风平浪静啊……” 霍二少感叹着,懒洋洋靠在摇椅上,双手搭着小腹,吹着午后经过树荫庑廊微有凉意的小风:“正好可以好好筹备你的婚仪了。” 好兄弟大婚,他总得送点好东西,虽说这好兄弟胆子有点大,连皇子都敢玩……咳,连皇子都敢成亲,离经叛道,说不准有没有下一回,但成亲总是人生大事,又是头一回,轻忽不得,总觉得时间有点紧,准备的太匆忙了,有点拿不出手。 二人一句一句聊着,温阮问了问霍二少近况,铺子里的生意怎么,新料子好不好卖,还有那些暗潮涌动的商战,有没有解决掉,尤其京城走失的织女,可有下落。 霍二少向来对温阮毫无保留,知道什么全说了。商战他在行,不但不会被欺负,还会反向掠杀,更争几分利,可织女们失踪这事,这有点奇怪,他查不到,动用了‘暗地里’的朋友,也只得到了一个消息,失踪的,并不仅仅是织女。 更多的,别人暗行有暗行的规矩,不方便说,只隐隐给他连了几个点,算是告诉他姑娘们经过的痕迹,其它的就没有了。 霍二少拿出自己用那几个点勾出的路线图,给温阮看:“着实看不出什么……” 温阮接过那张图,看着看着,腰身直了起来。 霍二少感觉到了他情绪的不对劲:“怎么了?” “这种路线规划……有点眼熟。” 温阮想到一件事:“之前谌永安谌大人的案子,你应该听说过?” 霍二少:“你参与了么,我详细问过,大都知道。” “那这个案子里有一个人消失了,到现在还没下落,”温阮看他,“可记得是谁?” 霍二少眯了眼:“冯姑?” 现在庄子上还住着个姑娘李月蛾,就是冯姑月老庙的受害人,莫非这冯姑不仅仅用这种手段算计小姑娘,还有直接掳走的? 温阮看着那条画的弯弯曲曲的线,无数思绪在脑海中划过,最后归于一点。 他看向身边人:“二少敢不敢,同我回泗州一趟?” “回家?”霍二少跳了起来,“这有什么不敢的,走,现在就走!” 温阮之所以有这个提议,也是因为捏算捏算手里的时间,能挤出来的基本没有,最多的空闲就在这几日,如果不去看清楚这件事,那以后就再没机会了。 霍二少不必准备什么,发令下去,立刻就能成行,船只都是现成的,他只担心一件事—— “你不用同六殿下说一声,好好跟他告个别么?” “皇宫里消息不好传进去,他成熟强大,想来应该能够理解。” 而且他们又不是真的两情相悦,不分彼此,粘乎乎离不开的情侣,他们是君子协定,契约婚姻啊。 温阮淡定道:“我留一封书信予他便是。”
第41章 好阿阮,当真狠心 皇城, 翠微宫。 窗边粉彩花觚插着几朵牡丹,屋角三足兽鼎燃着龙脑香,微风拂过织锦淡香水红纱, 泛起层层涟漪。 涂着蔻丹的手轻轻拂过腕间点翠金镯, 珍妃话音淡淡:“我儿可还记得, 二十多年前, 这翠微殿是个什么模样?” 二皇子邾宾当然知道。 牡丹国色, 贵少难养,不可能由着后宫女人乱掐插瓶, 宫中龙脑香都是特制,因料足,价格十分高昂,需得皇上恩宠才能得赐,更莫说这红,宫中女人不可随意穿红,因那是正室,皇后的象征,但凡沾一点, 就是僭越。 可他的母妃喜欢红色。 母妃相貌明艳,极配金红之色, 偏偏这两种,都不能随意享受,早年得的份例无法呈现她的优势,从穿衣打扮,到饮食住行, 没一处合意,她脾气又烈性, 时常郁结于心,好几次生病都是憋出来的。 “儿子记得,都极朴素。” “可皇后娘娘那里,什么都有。” 珍妃看着窗边花觚里的牡丹:“和本宫同一时间进宫的姐妹,有的家世很好,有的相貌很好,有的手里从不短银子,可如今站在本宫身边的,一个都没有,不是填了井,就是死在了冷宫。” 邾宾掀袍跪下:“儿子有今日,全靠母妃,母妃生我养我护我助我,恩重于天,儿子永不敢忘——” 珍妃并没叫起,而是盯着自己儿子:“在这皇城,权,即一切,我以为你记住了,不想你记住的只有心慈手软,嗯?” 邾宾这下不仅是跪着,额头都磕到了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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