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前半夜在一夕客栈问出的消息,南星已经知晓。所谓的‘羊’,是不走相对正规的人牙子渠道,私卖人口时,对货物的称呼,他问的是李月蛾下落,这姑娘倒霉,被掳去卖了,既然得到线索,南星自要去追救,于是接下来的时间,也没有办法在他跟前伺候,为了不打草惊蛇,方便南星行事,他这边还得继续高调搞事,吸引别人注意力,让别人以为他就是借个由头找茬…… 另外,南星还提醒他,国公府似乎要行动了,让他小心。 就等着他们动呢,他们不来,反倒不美。 温阮唇角微扬,搭配弯如月牙的笑眼,看上去可乖巧,好看的让人心头一软。 刘海却咽了口口水,下意识后退一步,他现在……有点怕自家少爷这么笑,之前不懂事的时候,还以为少爷这么笑是满意,被狠狠治过两回,现在彻底明白了,每当少爷这么笑,就是有人要倒霉了,笑的越乖越让人心软,下手越重。 他谨慎开口:“少爷,咱们接下来去哪?” 温阮撕碎纸条,扔掉:“乐丰酒楼。” “啊?那里啊……可这一大早的……” 刘大海又咽了口口水,少爷怎么净整这些危险的,京城里谁不知道这乐丰酒楼是干什么的……少爷该不会不知道,以为那里是个单纯吃饭的地方? 温阮微笑看他:“怎么,他们不做早饭生意?” 刘大海被这笑吓的手心冒汗:“倒是没直言说过不做……” 但根本没有人会去那里吃早饭啊! 他也怕少爷再硬来,直接过去踹门什么的,这乐丰酒楼和城外一夕客栈可不一样,不是好得罪的…… 好在少爷还是很礼貌的,或者因为别人半开着门,根本不需要踹,可人只是刚开门,还没开始做生意,你非要坐在那要小笼包芝麻饼小馄饨……人这根本没有啊! 跑堂的‘友好微笑’说没有,少爷眼皮一撩:“没有,就去买。” 再说话,少爷就一句:“叫你们管事的过来。” 刘大海都麻了。 自家少爷过于气定神闲,气场强大,跑堂的拿不准,即便有他们这一群演也不像的‘水货’拉胯,跑堂的仍然觉得这可能另有用意,真的就去帮少爷买早饭,找管事的去了。 该说不说,少爷是真的牛,刘大海以前总想,活到这岁数,什么没见过,现在发现,还是见的太少了。 温阮正在乐丰酒楼,享受乐丰酒楼从外面买回来的早饭时,侧门打帘子,过来一个中年男人。 高个,浓眉,眼底蕴精光。 “温小少爷?我是这里的堂主,名秦刀,夫人姓华。”他走过来,坐到温阮对面。 温阮放下筷子:“华五是?” 秦刀微笑:“正是我那不争气的小舅子,听说他惹了您生气?” 温阮也吃的差不多了,优雅擦嘴:“原还有这一遭,倒是我失礼了,刘大海——” 刘大海立刻站出来,声音洪亮:“在!” 终于到他表现的机会了! 从离开庄子那一刻起,他就在想少爷让他带的东西什么时候拿出来,一直背着怪累的,原来是现在! 他立刻在少爷眼色示意下,解开布包,打开那个漂亮精致,个头还不小的檀木盒子—— 刷一声,所有人眼睛都亮了! 温阮:“一点小东西,不成敬意,盼尊夫人展颜,谅我不察之失。” 这是十二花神皂,哪里是什么一点小东西,现在京城里根本买不到!想要集齐还得有人脉,往江南方向找! 秦刀并不知这是温阮自身本事,就算知道了,也不影响这礼的贵重,起码现在,这个节骨点,这就是大礼,贵礼,有排面,不是谁都能送得出的,有钱也不行。 秦刀笑眯眯:“少爷还是手轻了,我那小舅子不担事,胆子小,正该多吓吓,好促他成长,您这连手都没动,一点油皮没蹭着,我都不好意思拿。” 说是不好意思,挥手让下人接过的速度不要太快。 温阮:“无碍,反正今日你这楼也得砸。” 秦刀顿了下,笑意更大,意味深长:“我们乐丰酒楼,人多事多脾气多,本就经常打架,每回重装都不敢装的太结实,少爷若愿花这银子玩,我们啊,是最不怕事多事乱的。” “行,”温阮吃完早饭,让人把桌子收了,仪态优雅,笑容乖巧,可有礼貌了,“日前侵我来峰山下田地,拔我秧苗的单子,是谁下的?” 秦刀:“这我可不能说,行内规矩,说了还怎么接单。” 温阮:“行吧,砸。” 刘大海还愣着呢,就见少爷笑吟吟的,一个眼刀过来—— 哪里还敢愣,立刻举手,先把面前凳子举起来砸了! 少爷不怕,人坐在这秦堂主也不怕,反倒自己干事的怂,抖什么,少爷说咱就砸! 后面十来个人有样学样,附近有什么,下意识上手干。 一大早这么大动静,立刻吸引了一堆过来看热闹的人,很快,人群中就开始窃窃私语眉飞色舞…… “有人认出来了,是温国公府新找回来的小少爷……” “哇窝里斗?” “你没听说么?国公府似乎对这小少爷不待见,人回来时也没接,说要举宴介绍,饭都没让客人吃就散了……” “真待见也不会走丢十三年才往回找啊,不过这少爷这么敢的,在乐丰酒楼闹事?” “听说国公府这两天产业铺子都出了问题,怕不是有内情啊……” “闹得这么凶,也不知国公府要不要来人?” 周氏和小卢氏已经在路上,很快要到了。 她们打算的也好,首先,女眷出面,低调,不用上纲上线,就似寻常出外,找个酒楼订席面的由头,不能是家里男人不得力,不得力也不能承认,这是面子的事;其次,她们也不是随便过来的,昨天一天,足够她们打探到不少消息,比如去来峰山庄子上搞事拔秧苗的人,数量就不对,她们只想给个教训,没想真把人惹急了,这回还真有人从中作梗。 这种无关痛痒的小单子,乐丰酒楼敢说出她们,她们就能咬住,逼酒楼吐出别人。 实在不行,还可以拉个仇人挡枪,那天设宴,虽然没让客人们吃上饭,但故意说不好听话,看不惯国公府的,不是有几个?还有人跟着骂过温阮呢,有很多方向大有可为。 总之过去先看看,少年人脸皮薄不经逗,她们可以说点好听软话,把人稳住…… 到了发现,稳不了一点。 里面已经打起来了!厅堂都砸了一大半了! 周氏和小卢氏对了个眼色,率先往里走:“哟,这是怎么话说的,怎么吵成这样?掌柜的消消火气,”她陪着笑脸过来套近乎,翻手一个荷包,熟练塞给了秦刀,“我家这孩子年纪小,不懂事,您可别跟他一般见识。” 小卢氏也过来关心,走向温阮:“乖孩子,这是怎么了,同谁闹别扭了,值当在外面发脾气?有什么委屈回家说,家里都给你做主。” “正是有委屈。” 温阮根本不吃这套:“不知道谁,在这乐丰酒楼谈了见不得人的单子,毁我田地,拔我秧苗,我哪敢不计较,别人看我好欺负,以后日日来捣乱怎么办?这人是谁,我总得揪出来。” 秦刀脸色立刻冷下去,收了周氏的钱,也没帮忙圆缓的意思,慢条斯理:“方才我就说了,楼里规矩,破不了,你觉得这里有成交见不得人的单子,从哪觉得的,你往哪找去。” 温阮:“砸!” 刘大海等人立刻卖力气。 “别——” “等等——” 周氏和和小卢氏一起,都没拦住。 刘大海换了主子,只听少爷话。 “啪——” 秦刀用力放下茶盏,刀口舔血的人,只要不刻意收敛,随便说话都带着杀戾之气:“我这里的东西,可不便宜。” 周氏:…… 小卢氏:…… 总不能刚刚说了爱孩子,疼孩子,现在就反口,门口还一堆人看着呢。 “赔,我们赔。”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心疼,乐丰酒楼收钱多黑,她们最明白。 心头滴着血,还得咬牙去哄温阮:“孩子别冲动,你是怎么确定的这事?谁同你说的?京城可是天子脚下,怎会有这样的事?会不会是有人诓你?” “你年纪小,怕是不懂,这世间就是有有见不得别人好,自己阴阴干了坏事,不敢冒头,看哪名头大就借用哪,你信了,跑去报仇,反倒招惹了个新仇家……” 二人暗示他看秦刀:“本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敞亮人,可千万莫要中了别人的计啊。” “唉,要不是我们想找个铺子定席面,顺便瞧见这里出了事,都碰不着你,来,乖孩子,跟我们回家慢慢说。” 两个人一唱一和,很快顾自就将事情定了性,还满含歉意的对秦刀说:“我家孩子还小呢,走丢了这么多年,在外头过得苦,没有教,您可千万别生他的气……” 温阮笑了一声。 周氏和小卢氏心内一喜—— 温阮微笑道:“砸。” 刘大海继续卖力气。 周氏:…… 小卢氏:…… 温阮抬手指:“把那个砸了。” 刘大海看都不看就上手—— “咦?” 哗啦啦,掉下来一堆纸,像是契纸,每张上面都是字,按了手印签了名,有一张刚刚好飞飘出来,众目睽睽之下落在地上,上面的字清晰可见。 就是双方达成协议,去来峰山搞事拔秧苗,点名整的就是温阮,签押是国公府一个采买的小管事。 哦豁。 刘大海眼睛都睁大了。 温阮:“这怎么说?” 周氏:…… 小卢氏:…… 那个蠢货!不是仔细交待过,别用自己名字么,是觉得这事太好办,必然出不了问题,便随便来不在乎了么! “这……不清楚啊,可能是同名同姓?”周氏心里快速思量。 小卢氏温温柔柔:“这个张管事,我是知道的,家里担心你,派人出去庄子上看过,好像派的就是他,他崴了脚,没及时回来,我们得到消息也慢了些,后来才知道有人要欺负你……同血同源,一笔写不出两个温字,我们断不会容人那般欺负你,若能早知道,还能护你周全。” 言下之意,还是给府里行事找借口,但也暗示,府里做事不会这么不留余地,还有别人从中作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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