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太子将你藏到这里来了?”庄泾肋问。 容千珑在此处至少表面上同容璟看不出半点关系,庄泾肋自然不会知道他同容璟之间的纠葛,这话问的好生奇怪。 他疑惑了很短暂的时间,忽然想起来皇后已经有半个月多没有派人来问候他了。 “我哥出了什么事?”容千珑顿时松开手任棉被从肩上滑落,他迫切的向前探身,恨不得去扒着庄泾肋的胳膊。 庄泾肋惊叹容千珑感应快的同时,自己也反应很快,有点抱歉的问:“你住在寺院多久了?” “年前。”容千珑仍然着急:“我哥怎么了?我娘亲如今还好吗?朝臣对他们什么态度?” 庄泾肋后悔自己嘴快,起身将被子好好的裹住容千珑:“你别急,你是最要紧的,好好盖着被子别冻着,皇后娘娘没事,太子也仍是太子。” 容千珑听话坐好,眼巴巴的望着庄泾肋。 庄泾肋挨不住他水汪汪的目光,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年初至今,朝臣中接连出事,光是四品以上的大员就降职了三位,还有两个五品的已经革职发还原籍。” “其中有人声称被妓子迷惑,不清醒时说出去了许多东西,一石激起千层浪,他的同僚生怕自己的小把柄已经被人攥在手中,如今搞得人心惶惶,皇上命人彻查此事,如今含饴院已经封楼待审了。” 容千珑胸腔明显起伏:“有人攀蔑我哥是不是?” 庄泾肋久久注视他,“是,但二皇子也难辞其咎,至少皇上明面上不信自己的儿子与此事有关,但谁都觉得,皇上明里暗里都派了不少人查。如今太子和二皇子都在忙着证明自己与此事无关。” “含饴院…”容千珑叹息:“我哥早该有准备才是。” 毕竟当初他亲口同容璟说过那里有问题,难不成哥哥不在乎他说的话,也不觉得他的话重要。 容千珑眨了眨眼,落寞的低下头。 “莫要太过忧心,我父亲说了,皇上还是偏向太子的。”庄泾肋压低声音:“这话我只敢同你说,若是传出去,治我父亲一个揣度圣意的罪名,我全家都完了。” 容千珑轻嗤一声:“你可真是你父亲的好儿子。” “嘁…”庄泾肋爽朗一笑:“我不拿你当外人,你反倒嘲讽我,你究竟看不看得起我,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呢?” 容千珑几个月没见过京中认识的人,见到庄泾肋莫名亲切,听他说起“朋友”二字,自然不会反驳他,“我们当然是朋友。” 庄泾肋望着他的眼神发痴,正巧容千珑有心事没注意到,他自己回过神来暗骂自己让美人迷的连心智都乱了,自嘲的笑了笑。 容千珑问他:“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白日我见你从那偏僻的院子里出来,也没看太真切,我母亲又在我旁边,恨不得押着我去上香,我便没有上前唤你,夜里越像越睡不着,鬼鬼祟祟的来了,你可莫要怪我。” 容千珑眼神柔和,轻声说:“我不怪你。” 庄泾肋觉得他和以前不太一样,但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似乎是…眼神变了,庄泾肋觉得自己被他望着简直如沐春风。 “那你呢?”庄泾肋眼神有些躲闪,不知为何有点不敢直视容千珑的眼睛:“你为何在这里…”他扫视一圈:“好像住了很久似的。” “我年前就来了。”容千珑将自己白瓷罐子里的饴糖拿出来招待庄泾肋:“皇宫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若是放在年前我断不会说这样的话,我巴不得一辈子住在那里,守着我娘亲,守着我哥哥,但是…” 容千珑眼里有无尽悲伤,但他不再说下去了,微微一笑:“你吃糖吧,这是上回我娘亲让人来探望我时捎给我的,虽然已经将近二十天了,但还是一样的甜。” “甜…自然是甜。”庄泾肋拿了一块莲花形的糖,这糖简直是吃进了心里,为避免自己失态,连忙垂下目光。 “你同以前不一样了。”容千珑说的很平和,只是在说一个明显的事实,而非指责,也非赞赏。 庄泾肋不敢问自己从前是什么样,现在又是什么样。 没有机会见到容千珑的日子里,他时常会想起容千珑的样子,想起他被灌酒时酒水顺着他下巴流下来,想起他被自己惹急,却还是好脾气的放过他了。 明明是皇子,一道指令能把他关大牢里,他父亲都要束手无策,却一次次的放过他,现在碰上,不仅同他说话,还给他糖吃。 庄泾肋有些羞愧,因为他这几个月没闲着,同各类朋友吃酒玩乐,既有世家子弟,又有江湖汉子,家里妾氏没少垂怜,花酒也没少吃。 而容千珑,就这么一个人,身边连侍从都没有,守着一方小天地,念经抄经。庄泾肋目光从桌案上那一摞高高低低的宣纸上收回。 庄泾肋只能狼狈的说一句:“是,是么?明明是你不太一样了。” 容千珑也有些心不在焉,庄泾肋劝他:“你不要太担心太子和皇后,倒是你,不如我留些人护着你吧,你放心他们在暗处,不会影响你。” “不用。”容千珑说:“暗处已经有人了,不过谢谢你。” “嗐…”庄泾肋佯装责怪:“同我还说什么谢谢,你一定不要放在心上,若是你有什么事,我罪过可就大了。” 又聊了没几句,庄泾肋就觉得自己坐立不安,额角出汗自己还忍不住的咽口水,最后只好嘱咐容千珑早点休息,便离开了。 次日一早他胡乱吃几口素包子,便又来找人。 容千珑昨夜思虑太过不出意外的病倒了,庄泾肋一直知道他身子不大好,但没想到这么点事就能让他坏掉。 与静善王派来的侍从一起伺候容千珑,许多事他都抢着做,以至于静善王的人只是无所事事的守着。 容千珑疲惫的睁开眼睛时,庄泾肋一边叫着哎呦,一边小心的将容千珑扶坐起来:“眼下都晌午了,在不醒过来就要饿坏了,不吃东西病怎么能好?你不知道我有多着急。” 他只字未提容千珑昏迷时唤了多少声哥哥,还有隐约的一句:“别丢下我。” “来来来,喝汤。”庄泾肋坐在床头,让容千珑靠着自己半边肩膀,他舀了一勺浓郁的汤送到容千珑嘴边:“张口,听话。” 容千珑病中迟钝的味觉都被唤醒,他嗅了嗅鼻子:“佛门之地,泾肋,你炖的鸡汤呀?” “我才不管。”庄泾肋横眉盯着他:“你病的这么急,又这么重,若是只吃那些粗的喇嗓子的大饼子,还有沾着土腥味的野菜,病什么时候才能好?你把心放在肚子里只管吃,若是有损功德,都算在我庄泾肋的头上好了。” 庄泾肋心跳的很快,因为容千珑唤的那一声“泾肋”。
第43章 (一更) 容千珑吃不下东西,喝了半碗鸡汤就闭紧嘴巴,连眼睛也闭上了一副拒绝一切哄劝的姿态。 静善王也来看他,久久注视着庄泾肋,直到庄泾肋从对容千珑的关注中分出一点感知,照葫芦画瓢单手掌放在胸前:“他病的实在重,冒犯了。” 静善王出神好久,并未理会他,将剩下的一盅鸡汤带走了。 “哎…”庄泾肋本想让他放下,但毕竟人家穿着和尚袍子,也没好意思多说,大不了再让人去炖,他趁夜深人静送来喂给容千珑便是。 没想到半个多时辰过去,静善王又端着他的小盅回来了。 庄泾肋疑惑的结果小盅,打开盖子只见肌肉已经捣碎了,汤也浓郁了许多,热乎乎的散着蒸腾雾气,明显又用火熬过。 静善王将容千珑扶起来,容千珑艰难睁开眼睛:“我要歇息,你们先回吧。” “喂给他。”静善王眼神平静,他捏开容千珑的嘴巴:“灌也要灌下去。” 庄泾肋才回过神来,答应了一声连忙帮着给容千珑喂肉汤,容千珑挣扎不懂,只好任他们摆弄吃下了小半盅。 他许久不吃这样的荤腥,几乎祈求说:“我知道你们为我好,但我真的吃饱了…” 静善王放下他,整理好枕头,将他两手都放回被子里。 庄泾肋不知道他的身份,但见这一屋子仆人就知来头不小,联想皇室中出家修行的便有了猜测。 见容千珑安静的睡下,静善王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出了门。庄泾肋以为静善王有话要说,但静善王只是吩咐自己的仆从守好门,便走了。 庄泾肋站在原地,看看静善王的背影,再看看守门的仆人的冷淡眼神,知道自己被下了逐客令。 谁让人家是长辈,庄泾肋只能不情愿的走了,出了院子便凌空一阵拳打脚踢出气,忽然他动作一滞,缓缓回头看去,就见静善王面色平和的站在不远处望着他。 “我练练拳脚。”庄泾肋面不改色:“没碍着您什么吧?” 静善王仍然盯着他,从第一面起静善王的看向他的眼神就充满探究,让庄泾肋以为自己被当成了什么豺狼虎豹。 “你很敏锐。”静善王平静的赞赏他的感知,“你碍了我的路。” 庄泾肋退到一边,静善王从他面前经过,没再给他一个眼神。 容千珑睡得迷迷糊糊时忽然睁开眼睛,他担心容璟当时没有在意含饴院,于是艰难的起床,坐在旧案前开始磨墨,他磨的着急,连指甲临近的指节骨的皮都磨破了。 他来不及在意,拿出宣纸开始写字:殿下安好,数月前 他手中的笔尾被人轻轻握住,容千珑眼睛盯在笔尖上,因病中而思绪迟钝,还疑惑为何控制不动毛笔了,手中的毛笔就被抽走,在他指尖留下一点墨。 他终于反应过来抬头往上看,一张来不及看清的脸迅速放大,在他额头落下一吻,轻触即离后他看清了来人的面孔。 他掐着自己手指迫使自己冷静:“哥哥。” 容璟将他桌上的信纸拿起,轻声念叨:“殿下安好…我早说过你不将我当成兄长,如今是,从前也是。” “胡说。” “我胡说?”容璟手掌压在他肩膀上逐渐用力,“从前嫉妒我,每每见我都像见了敌人,哪有半点对兄长的尊敬?知道我不是你亲哥,你做梦都要笑醒了吧?” 容千珑久久不能言,他依然抬头望着容璟这张几月不见得脸,他以为自己已经在忙碌中忘却,如今一见便知自己自欺欺人的,夜夜梦里相见的脸。 他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太久,久到容璟担心他脖子酸痛,忍不住伸手轻轻托住了他的后颈。 没想到容千珑嗤笑一声:“是啊,我亲兄长是温润君子庄渭川,太子殿下权势逼人,我都躲到寺院来了,不成想殿下心眼儿小的针尖似的,竟然追到这里来了。” “容千珑。”容璟的手劲随着他的话收紧,“究竟是我逼你出宫,还是你听见梅琴说要给我当妾,你嫉妒的受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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