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两个学生俯身行礼,目送祝青臣和李钺离开。 * 原本夜夜笙歌、吵得人不得安睡的皇帝寝宫,如今一片死寂。 “嘎吱”一声,殿门推开—— 谢明月与林星并肩站在门槛外,正是清晨,朝阳日光斜斜地照进来,将他们的影子歪歪地映在地上。 死士们用被褥裹着萧长旭,将人抬进来,直接丢在床榻上,转身回禀:“君后、林公子,都办好了。” “好。”谢明月颔首,“你们在外面守着,我与林公子同他说两句话。” “是。”死士退出宫殿。 又是“吱嘎”一声,殿门关上。 殿里门窗紧闭,阻隔日光,又没有点灯,实在昏暗。 簌簌声响,似乎有毒蛇猛兽,隐匿在阴影之下,伺机而动。 衣袖交错相碰,谢明月握住了林星的手。 “走吧。” 绕过屏风,来到里间。 萧长旭正躺在床上,疼得直哼哼,见林星和谢明月单独进来了,眼里猛地燃起两团火。 “林星、明月,你们是故意把人支走的,对不对?你们是来救朕的,快,快把玉玺拿来……” 两个人都没理会他。 林星点亮蜡烛,端起烛台。 谢明月则将手探进床榻边的铜盆里,蘸了点水,洒在萧长旭的脸上,冷声道:“别发癔症。” 这么点冷水,起不到提神醒脑的作用。 萧长旭仍旧自顾自地说着话,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 谢明月皱了皱眉,直接抄起榻边的摆件,用力砸在他的伤口上:“闭上嘴!” 这下终于安静了。 谢明月低声询问林星:“我来问?” 林星点点头:“嗯,你问吧,我嘴笨。” “好。”谢明月从他手里接过烛台,放在案上,随后在榻前坐下。 烛光昏黄,照在谢明月的侧脸上,衬得他更加温柔。 他开了口:“萧长旭,我一直有件事情想问你。” “你问,你问。”萧长旭殷切地看着他。 只要谢明月还肯跟自己说话,那就还有机会。 谢明月问:“我与你素味平生,你为何诏我入宫?” “明月,你忘了?”萧长旭挣扎着要坐起来,连声音都带上了刻意的温柔,“七岁那年,朕被几个太监欺负,堵在墙角,是你帮朕解的围。” 谢明月怔住了。 从入宫到现在,他想过很多缘由。 或许是旁人蓄意陷害,让他入宫,或许是他自己不留神,被萧长旭看见了。 可他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竟是这个理由。 萧长旭继续道:“从那时候起,朕就下定决心,一定要迎你入宫,让你当朕的君后,报答你的搭救之恩……” 话没说完,谢明月就微微仰起头,露出自己脖子上的掐痕和脸上的红印。 他反问道:“这就是你的报恩?” “朕那时昏了头。”萧长旭急急地解释道,“朕那时喝了点酒,又被你气坏了,朕不是有心的。你救过朕,朕知道,你也是喜欢朕的……” 谢明月厉声打断他的话:“我救你,是因为我本性善良、待人有礼,见不得恃强凌弱的事情,不是因为我喜欢你!” “当时你才七岁,我也才七岁,自此之后,我们素未蒙面,我如何会去喜欢一个七岁的孩童?你当我得了什么该死的病吗?” “我救过的人数不胜数,老弱妇孺皆有,只有你,自命不凡、自作多情,以为我是喜欢你。” “况且,你所谓的报恩,就是一道圣旨接我入宫,把我推上风口浪尖,好成全你的痴情美名?就是斩断我的前途,让我替你打理后宫妃嫔,好让你高枕无忧?就是稍有不从,殴打羞辱?” “就因为这种可笑的理由,你召我入宫、虐待林星,毁了我们两个人!” 谢明月定定地看着他,质问道:“萧长旭,你到底是在报恩,还是在报仇?” 萧长旭讷讷说不出话来:“不是,朕不是故意的,朕的本意是好的……你误会了……” 谢明月此来,只想弄清楚事情原委,并不想听他解释,又问:“那林星呢?” “什么?”萧长旭听不懂。 “我不过是替你解了围,你便‘念念不忘’直到如今。那林星呢?林星才是真真切切地救了你的那个人,若是没有他,你早就被饿死、冻死、打死了,为何不向他报恩?” “朕……”萧长旭讪讪道,“朕还没来得及,朕喜欢你们两个,取舍不下,朕原本想着,等你做了君后,就封他做……” 谢明月反问:“是根本就不想报恩吧?” “你从一开始就瞧不起他,你觉得他就是个小太监,是你在冷宫里的垫脚石、解闷用的小玩意儿。” “你觉得他配不上你,却又舍不得放他走。你想让他继续对你好,但你又觉得他配不上好东西,所以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折辱他!” “萧长旭,你简直就是畜生!” “不是……”萧长旭急切地望向林星,忽然福至心灵,想到那个词,“朕是爱不自知!爱不自知!” 他一连喊了两遍,声音很大。 林星没有任何触动,只觉得有点难堪,往谢明月身后躲了躲。 要是被守在外面的死士听见,那也太丢脸了。 可萧长旭却将他的沉默,理解为旧情难忘。 他殷切地望着林星,语气造作:“星星、星星,你跟朕说过的,在你的家乡、自由和平等、人人都可以上学,朕都记得,朕都记在心里,朕没有忘记,朕这次一定会实现你要的未来,你再信朕一次,好不好?” “闭嘴。” 萧长旭却越说越急,急得连自称都忘了,连他自己都信了。 “星星,你救了我这么多次,你再救我一次。我保证,这次一定好好对你,我立你做侍君,不不,我立你做君后,和明月平起平坐,两个君后,你不是一直想做君后吗?我……” 林星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偏偏他嘴笨,不能像谢明月一样,说那些长篇大论来反驳他。 他端起榻边的铜盆,砸在萧长旭身上:“闭嘴!” “哗啦”一声,铜盆砸在萧长旭身上,过夜冷水把他浇了个透心凉。 又是“哐当”一声,铜盆直接砸在他的额头上,教他住了口。 谢明月牵着林星的手,护着他后退,避开水花。 谢明月冷声道:“萧长旭,你有什么资格让林星再信你一次?你有什么资格提起你许诺给他的将来?你配吗?” “你害他白费了三年光阴,你让他在冷宫里陪你吃了三年的苦,你瞧不起他,欺他辱他,甚至放任宫里人践踏凌.辱。” “你连功臣的名分都不敢给他,你连他帮你做了什么,都不敢公之于众,你把他关在冷宫里,对他冷嘲热讽,非打即骂。” “难道你在宠幸其他男宠的时候,偶尔想起他一两次,就算是喜欢么?你的喜欢简直令人作呕。” 萧长旭张了张口,还想说话,谢明月又道:“你不必白费口舌,我们今天是来处置你的,不是来救你的。” “至于你许诺的后位与宠爱,我们也不要。” 他紧紧握住林星的手,将他护在身后。 就连萧长旭的目光,都不能靠近林星。 “萧长旭,你做皇帝的时候,宫中人人轻贱林星,欺凌辱骂,我以为你有多说不出口的苦衷、多伟大的谋划布局,要让他受这么大的委屈。” “可关雎殿中是我做主,我不过一句话的功夫,所有人都对林星恭恭敬敬,不敢冒犯。” “你连一句话都舍不得为他说,一句‘林星是功臣,宫中诸人须恭敬待他’都舍不得说,你有什么脸面说‘爱不自知’?” 说完这话,谢明月便牵着林星,转身要走。 “我与林星原本不愿再见你,此番前来,不过是为了要一个说法——”他回过头,冷冷地看了萧长旭一眼,“现在看来,却是大可不必。你这样的人,总是恩将仇报,没有缘由,问了也是白问,只有打骂能叫你长点记性。” 最后,谢明月低声道:“倘若三年前,是我先认识他,我一定先一刀把你捅死,然后把他带走。” “走吧。” 两个人转身离开,将萧长旭的呼喊和哀求都抛到身后。 “明月、星星,我错了,我已经知道错了……你们回来……回来……” “哐当”一声,萧长旭似乎是从榻上摔下来了。 他在地上艰难爬行,哀切呼唤。 可没有人回头,谁都没有回头。 他们都知道,萧长旭竭力呼唤的不是他们,而是他转瞬即逝的皇位和权力。 跨过门槛,死士将殿门关上。 谢明月回头道:“夫子说了,他就交给我和林星处置。” 他闭了闭眼睛,下定决心:“夫子还是太善心了,竟然还让他回寝宫。把他送去冷宫,跟太医院说一声,不用再派太医过去,你们也不用特意给他送吃的用的,盯着他,要打要骂都可以,别让他死了就行。” 很明显,谢明月是在给林星报仇。 三年前,萧长旭不就是这样的处境吗? 这回没有林星救他,他能活几天?他还能不能再次当上皇帝? 谢明月等着看。 总归夫子已经把人交给他处置了,后宫又是他做主,纵使放肆一次,又能如何? 林星小声问:“谢明月,你还好吧?” 谢明月睁开眼睛,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没事,不过是被里面的恶臭熏到了。” “嗯。”林星安慰他,“你不用自责,我和你长得像,不是你的问题,是他自以为是……” “对。”谢明月点点头,握紧了他的手,“模样相似,是上天给我们的恩赐,是他心生嫉妒,横插一脚。” 就像是照镜子,两个人又一次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 脸上带着伤痕、狼狈不堪的自己,还有—— 终于等到曙光的自己。 朝阳初升,照彻阴云。
第018章 高中穿越(18) 宫里宫外,一片宁静。 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祝青臣和李钺回到勤政殿的时候,两个学生也已经回来了。 他们就相对坐在殿中,没怎么说话,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见祝青臣回来了,两个人连忙站起来。 “夫子。” “老师。” “嗯。”祝青臣应了一声,解开身上披风,顺手挂在李钺身上,“事情都料理好了?”
209 首页 上一页 22 23 24 25 26 2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