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小泽是受了影响。” 兰山远定定看着他:“可我喜欢看你依赖我,也愿意守着你。” 问泽遗垂下头,将巾帕在水中摁了摁。 明明都说开了,却因为兰山远说话直白,反倒是容易不好意思。 “所以师兄就在床边寸步不离,守了七日?” 兰山远点头。 “师兄真好。”问泽遗的手上还沾着水汽,他握住兰山远的手。 看兰山远精神头和心情都不错,没受影响,他也就放心了。 “其实真要等,睡我旁边等也一样。”问泽遗笑道,话锋一转。 “不过昏迷这种麻烦事,还是别有下回为好。” 兰山远反握住他:“有我守着,不会有下次。” 等到半下午,问泽遗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他这才有心力想沈摧玉这茬。 看过祂的记忆,他对沈摧玉的嫌恶更上一层。 “师兄,沈摧玉呢?” “你不用管他,他在该在的地方。” 外面阳光晴好,但天气到底已经转凉,兰山远往他身上加了层被子。 问泽遗开着玩笑:“他是终于下阎罗殿了?” 沈摧玉该在的地方,岂不就是十八层地狱。 “想让他下地府得过几日,他现在在誓仙阁。” 兰山远抬手指向水镜,镜内浮现出誓仙阁的场景。 誓仙阁说着是阁,实际上是露天的广场,位于持明宗最高处。 其视野开阔,路过的修士能将誓仙阁的景象一览无余。 沈摧玉跪在正中,身形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就会晕厥过去。 这几日温度骤降,可他却只穿着单薄的衣衫,腿部冷得直打哆嗦,抽筋到没了知觉。 沈摧玉脸上早已没了自信和意气风发,取而代之的是颓丧与麻木,宛如一条被雨水浇透的丧家犬。 还有不少别宗修士留宿持明宗,闲暇时会到宗内各处看风景。 所以时不时地,就会有修士路过誓仙阁。 修士们看向沈摧玉的眼神耐人寻味,只是浅浅一瞥,很快匆忙离开。 沈摧玉上山时的狂妄言论早就传播开来,所有人都把他当笑话看,压根没人会同情他。 “他跪了几日?”问泽遗看着沈摧玉膝盖上磨出的鲜血,“怕是没三五天,跪不出这副惨样。” 兰山远态度漠不关心:“七日,且前面五日都下着雨。” “够狠。”问泽遗咋舌。 “他居然撑得住?” “我让尘堰给他送过丹药,他不会倒下。” 兰山远靠着问泽遗,语调轻描淡写。 “你给他们培养感情呢?”问泽遗玩味道,“到时候沈摧玉感动到一塌糊涂,保不准跑去喜欢尘堰了。” 问泽遗说着话,画面中的沈摧玉摇晃的更加厉害。 他哇地一声吐出不知是血还是呕吐物,浑身发抖就要栽倒在地。 没等问泽遗看清,水镜画面转眼模糊。 “险些忘了,小泽现在不适合看这些。” 兰山远收回手:“是我的错,脏了你的眼。” “我没这么脆弱。”问泽遗好笑道,“下回遴选开始时我就不去了,看他们进幻境没多大意思。” “但等遴选结束那会,我还得和师兄一同过去。” 第三次遴选出结果后,选出来的修士当天还会两两比试一场,谁能留在持明宗内,基本上就算定下来了。 所以他不管身体有没有好利索,作为副宗主都应该到场。 兰山远面上笑容减淡:“别去,安生歇着。” “你也知道我的性子,不可能安生歇着。”问泽遗挑眉,“不让我去,我翻墙挖洞都会想办法去。” 对峙片刻,兰山远还是妥协了。 “要去,就寸步不离跟着我。” 贴着问泽遗手背的力道变大,兰山远面色平和地看向他,眼中情绪翻滚。 “我听小泽的话,小泽也要听我的话。” “好,我听话。” 问泽遗反捏着兰山远的手,往自己脸上轻轻贴去。 他毫不怀疑自己再敢拒绝,会被兰山远关在屋里,几月都出不去。 温热的掌心蹭了蹭,久久未曾离开。 ...... 幻境入口处,修士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有持明宗本宗的,也有外宗的修士。 他们伸长脖子,翘首以盼有修士从幻境中出来。 “你们觉着,这次能出来几个人?” 一个年轻剑修抱着臂,打了个哈欠:“我看又是不到十个。” 药修摇头:“十个也太多了,以往持明宗的试炼,能有六七个通过都算不错。” 持明宗的试炼像来严苛,幻境之内凶险异常,而且千变万化无法预测。 “我很好奇那个沈摧玉能不能出来?” 剑修大大咧咧道:“他在誓仙阁跪了七天,昨日进去秘境时腿都在抖,瞧着还挺惨。” “他惨?” “我看他肯定是犯了事,才会被持明宗罚跪的。”一个药修压低声音。 “我其实觉得他没什么本事,要不是运气好,早该被筛下来了。” “谁说不是呢?”剑修嗤笑,“据说他腿上流着血秘境里幻化的魔兽都不去攻击他,还转而去攻击其他人。” 药修点头赞同:“他上次秘境就是卡着线出来,身上都是伤却没一处致命的地方,这运势也太好了!” 两人沉默半晌,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对沈摧玉的不齿。 其他人过秘境靠合作和实力,可沈摧玉居然光靠运气。 修仙路上,天资、努力和运气缺一不可,靠着走运平步青云的人,是最让人看不惯的。 随着时间推移,总共有四个修士从秘境中狼狈而出,每个人都神色疲倦,却也带着笑容。 试炼的难度一次比一次高,过五关斩六将,他们终于从数千人之中脱颖而出。 距离成为持明宗弟子,只有半步之遥。 别宗修士们看向他们的眼神有羡慕,更多是钦佩。 成为持明宗弟子,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 四人都是在数次筛选之中表现两眼的孩子,也是修真界未来的希望。 四人之后,秘境出口再没了动静。 修士们本以为本届过关的修士只有四人,谁知距离结束试炼还有半刻钟时,秘境出口重新敞开。 脏兮兮的手率先伸出,因为体力不支的缘故,沈摧玉狼狈地摔在地上。 原本就青紫一片的膝盖顿时渗出鲜血,可却没多少人真正同情他,更没人佩服他,投向他的眼神玩味又复杂。 大家都知道沈摧玉那天晚上是让言掌事亲自带走的,怕犯的还不是小事。 恐怕是兰宗主网开一面,这才只让他跪了几天。 现在狼狈,也是他活该。 维护秩序的修士们对视了眼,赶忙上前去扶沈摧玉。 “怎都聚在一处,是有人受伤了?” 清朗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兰宗主,问副宗主!” 不知是谁喊了声,其他人如梦初醒。 问泽遗一身劲装,腰间坠了玉佩,眼睛亮得像是落满了星,只有苍白的肤色还带着病态。 他身边是广袖长衫的兰山远,白衣翩翩,端庄风雅。 兰山远从容不迫地同修士们行礼:“是我来迟了。” 被架起的沈摧玉闻声看去,在看到问泽遗面容时,脸上露出困顿和愤怒。 困顿是因他没见到摘了面具的问泽遗,只觉得眼前人熟悉又可怕,还长着令人憎恶的银发。 愤怒是因问泽遗和兰山远举止亲昵,亲昵到让他眼红。 两人靠得很近,分明都在和其他修士说话,之间的氛围却无法容第三人插足。 可他清楚自己打不过问泽遗,能做的也只有不甘地别过眼,眼不见为净。 沈摧玉希望兰山远能关心他,可兰山远自始至终,都没拿正眼看过他。 “走吧。” 一个药修和问泽遗禀报沈摧玉的伤情,另个药修好脾气地扶着他:“半日后还得比武,我带你去药寮歇息。” “不必劳烦您,我寻个清静处就好。” 沈摧玉满脑子只有兰山远有意无意和问泽遗相触的手,心上太疼,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没这般疼了。 在外面还有机会和兰山远说上话,可去了药寮,他就彻底见不到兰山远了。 药修劝了两句,沈摧玉依旧坚持己见。 左右附近设了结界,没入门的修士活动空间有限,沈摧玉也不能造次。 “那你多休息,我先走了。” 药修觉得沈摧玉阴测测不好相处,不想多管这烂摊子,便给沈摧玉留了疗伤的药。 等到药修离开,沈摧玉兀自缩到处古树下。 榕树遮天蔽日,垂下的木须密密匝匝。 阴影阻拦住了外界时不时投来的不善目光,让沈摧玉的呼吸勉强顺畅些。 因为吃过太多丹药,丹药对他的效果越来越差。 服下药修给的丹药之后,沈摧玉依旧觉得坐立不安,伤口只是略有转好。 正是午时,刚才被团团围住的兰山远不知何时不见踪影,凑够了热闹,众人也都四散开去。 另外四个通过试炼的少年说笑着离开,压根没人在意沈摧玉的消失。 沈摧玉不知去哪找兰山远,只能无头苍蝇般环顾四周。 周围已经没什么人了,他身后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沈摧玉浑身一激灵,下意识朝后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可他很清楚,不止是他藏在这,还有其他人藏在阴影中。 他屏住呼吸。 “师兄。” 阴影中的人开口了,声音刻意压得很轻,语调带着为难:“这在外边,会让人看见的。” 说罢,他埋怨了句:“你今天怎么了,这么心急。” 沈摧玉如遭雷击。 这不是问泽遗的声音,他躲在角落做什么? 他的师兄,那岂不就是兰山远。 没等他拿问泽遗上头还有另个师兄安慰自己,让他更崩溃的还在后面。 “没人过来。” 兰山远比问泽遗从容得多:“我不会让人瞧见。” 周围安静了会,像是问泽遗在犹豫。 良久,他妥协道:“只能亲,不做其他事。” “你要是胡来,我往后不理你了。” “嗯。” 兰山远像是等不及了,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不消片刻,亲吻声刺激着沈摧玉的耳膜。 极其细微,但仔细听还是能捕捉到。 沈摧玉缓缓起身,几乎控制不了自己的手脚。 不对,这不对! 在潜意识中,兰山远一直是属于他的东西,为什么被其他人提早采撷了? 而且对他冷漠的兰山远,凭什么对问泽遗的态度浪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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