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彻底身处黑雾之中。 像是没看到沈摧玉拒绝的眼神,问泽遗不由分说将他拽到门口。 沈摧玉的脸紧贴着魔气构成的入口,望着漩涡状流淌的魔气,不住摇头拒绝。 他还是头次遇到这么危险的机缘。 哪怕知道是他翻身的机会,人的本能还是让沈摧玉感觉到排斥。 问泽遗给他解了哑穴,压着他背的力道越来越大 ,让他挣脱不得。 “你究竟是谁?” 沈摧玉终于能开口说话,可他只问了一句,随后便痛得只能呻//吟。 他的身体正在缓慢地陷入魔域之中。 不愧是天之骄子,原本封闭的魔域果真会为他打开,又能保证他不沾染魔气。 问泽遗手上动作更重。 沈摧玉果真是最适合去寻找“三爷”的人。 不消片刻,魔域已经把沈摧玉的手臂吞没。 沈摧玉已经疼得麻木,他明明已经疼得够狠了,却不依不挠,恨恨地看着问泽遗:“......你到底是谁?” 沈摧玉极其记仇,书中让他不满的人全没好下场。 轻者一剑穿心,重者死无全尸。 哪怕有些人只是抱怨了他一句,或者责怪过他而已。 问泽遗非常清楚,沈摧玉这是打算后面找他报仇。 “我?” 问泽遗笑了,笑容让沈摧玉不寒而栗。 有一瞬间,沈摧玉像是又出现了幻觉,鬼面人居然像极那位白衣修士。 “我是......” “送你下十八层地狱的恶鬼。”
第75章 惊魂 没当过几回恶人的问泽遗演得略有浮夸,却并不妨碍沈摧玉濒临崩溃的神经再次被狠狠碾过。 他眼角爬满血丝,原本初显帅气的脸无比狼狈,雪水血水糊了一脸。 见逃脱无望,沈摧玉突然反身抓住问泽遗的手,试图将问泽遗也拖入魔气之中。 可问泽遗的手腕纹丝不动。 “自不量力。” 问泽遗将手上加重力道,痛得沈摧玉痛呼出声。 他像是陷入沼泽之中,大半个身体已经进入魔域,只剩下条胳膊无助地挥舞。 惯性使然,问泽遗的手也扣在凝聚的魔气之上。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他的手居然也在缓慢往下陷,甚至比沈摧玉进入时还要轻松。 魔域接纳沈摧玉,也愿意接纳他。 他抽回手拒绝魔气的挽留,冷眼旁观沈摧玉被魔域吞噬。 原本的计划中,问泽遗并没算到自己进魔域。 他不怕染魔气受重伤,单纯因为前几日已经试过,他压根进不去魔域。 魔域关闭期间只有高阶魔族能自由出入,排斥一切外族,包括他这个半吊子魔修。 所以他抢先一步,和能够自由出入魔域的魔尊达成协议,联手做了局。 两日前。 “我认识个人。” “他可以进入魔域,也能轻松找到三爷,您只需要到时带着魔族阻止三爷的恶行,了结这一切。” 夜色沉沉,看着远处的银蓝色元神,讼夜面上怀疑:“我怎从未听过有这号人物?” 元神闪烁,像是在笑:“您贵为魔尊,应当知道穹窿彻底魂飞魄散前,曾经突然变得行事诡谲。” “而这一切,都从他突然发善心救下个低阶修士开始。” 讼夜脸色未变,只是眉毛微压。 他是魔族的王,就算平时瞧着再不着边,事关前任魔尊,他也调查得极为仔细。 那个被扔去西寰的低阶修士,自然引起过他的注意。 不光人族修士们查过他,他也注意过他,知道他的真实名姓以及身上好过头的运气。 他的疑虑更重:“他确实非常古怪,可这摧元丹和他有何干系?” 魔族向来不信命,要是用天道之子那套和讼夜解释起来,会很费劲。 “因为我师兄算到他有天命在身,是破局之法。” 问泽遗搬出兰山远,点到即止转开话题:“等我把他送到魔域,魔尊殿下跟着他就是了。” “左右这些天魔域不开,我们的调查举步维艰,试着用他破局对你我都没有损失。” “等到事了,再谈如何处置穹窿殿下的心法。” “你们觉得他有天命,那我拭目以待。” 有兰山远的卜卦背书,讼夜依旧将信将疑:“.....若是他身为人族,能够进入封闭的魔域,我就信你的话。” “一言为定。” 如今魔域封闭,无论是打着穹窿旗号的“三爷”,还是仰仗摧元丹试图登天的人族百姓,都在魔尊和仙门的视线之内,两族百姓是安全的。 可摧元丹的副作用,是悬在所有北境人脑袋上的断头铡。 若是他们坐以待毙拖到魔域大开,牛鬼蛇神都能随意出入时,事态发展就会难以预料。 稍有不慎,整个北境都可能化为炼狱。等到那时让沈摧玉以救世之姿出现,会有不计其数的无辜百姓受伤乃至送命。 问泽遗要做的,就是逼迫沈摧玉尽快推进剧情,利用规则对他的偏爱,趁早找到“三爷”并扼杀,在魔域开启前结果一切。 沈摧玉作为其中最关键的一环,进入魔域之后,会转交给讼夜。 讼夜是个多疑谨慎的性子,且对沈摧玉印象不佳,沈摧玉想要坑害他或者与他结盟,都极其困难。 可这其实并不是个绝佳的办法————他不信任讼夜,讼夜虽然对他态度还算友善,却也明显不信任他。 他们能暂时合作,不过是同样需要解决摧元丹的麻烦,又同样对沈摧玉心怀芥蒂。 现在情况有变,进魔域的机会摆在眼前。 要进去吗? 进去意味着他能亲自盯紧沈摧玉的一举一动,把主动权牢牢攥在手中,可以再次亲身同规则叫板,把沈摧玉压下去。 可也意味着他身上的魔性会被魔域牵动,他会避无可避的入魔。 而且魔域之前不开,为何今天就能开。 莫名对他开启的魔域像是陷阱,也像是机缘。 他看向身后白茫茫的雪原,魔域散发的魔气将他身上的魔气掩盖。 修士们很信任他,听从他的吩咐,果真无一人前来。 退回阑冰城,他能给兰山远交差,把麻烦事都推给魔族,也能获得短暂的安逸。 往前一步,万丈深渊。 “你觉得呢?” 他解下通判,轻飘飘的话藏在呵出的白雾里,散在冷风中。 他像是自言自语。 通判浑身戾气,却也很通人性,它从一开始就不排斥他这外来者,陪着他屡过险关 。 如果进入魔窟,将只剩下他们一人一剑相互倚仗。 晚去会跟丢沈摧玉,他没有太多摇摆不定的时间。 “嗡————” 剑鸣伴随着烈焰而起,焰尖和魔气纠缠,朝着魔域灼烧。 焰心成了银雀的形状,振翅而飞。 “我也觉得。” 鬼面下的魔纹愈发鲜艳,像是能淌出血来。 寄希望于魔族,不如寄希望于自己。 他折了几只纸鹤,目送它们跌跌撞撞在寒风中摇摆。 各个仙门对他寄予厚望,他会不负所托。 手掌再次接触魔域,彻底被黑雾淹没。 他整个人都浸泡在魔气之中,像是被一阵令人作呕的温暖包裹。 黑暗席卷而来,伴随着强烈的失重感。 ...... “正确的选择。” 尖锐的耳鸣声里,夹杂着他识海中传出的声音。 这是谁的声音? 他极力地回想着。 声音很耳熟,最近似曾经突破时听到的声音,也像沈摧玉,令人心生厌恶。 他无法出声,只能凭借着本能分辨。 “三天.....你还有三天时间。” 声音越来越清晰,前边的咬字僵硬,语调上扬,后面的语速很快,语调喜欢往下压。 分别像赐翎和谷雁锦。 “在魔域开启前,阻止这一切。” 不紧不慢的语调像是兰山远。 可最后的尾音带了笑,兰山远没这说话的习惯。 居然像是他自己发出来的声音。 失重感消失,各方声音也伴随着耳鸣淡化,直至消弭不见。 视线重新聚焦,问泽遗忍住恶心抬眼,看向猩红的血月。 魔族的月亮比北境的月亮大五六倍,照得整个魔域终日都像沐浴在夜色将至未至之时。 这里的建筑千奇百怪,有些像是人族的砖瓦房,还有些像是七拼八凑的半成品,配上来来往往魔族猎奇的长相,显得魔域光怪陆离。 他往前走了几步,脚踢到个软乎乎的玩意。 低头一看,正是晕过去的沈摧玉。 他进来都吃了苦头,更何况是身心俱疲,修为低下的沈摧玉。 稀稀拉拉有些魔族聚在旁边,他们原本是好奇突然掉下来的沈摧玉是何方神圣。 可见到问泽遗,众魔纷纷后退。 他们修为很低,还当浑身魔气,又生着银发的问泽遗是哪个高阶魔族,自然不敢招惹他。 问泽遗也就将错就错,微微抬起脸扫视了一圈,鬼面吓得魔族作鸟兽散。 “他们好歹也是我的子民,吓他们做甚?” 不紧不慢的声音传来,一只人傀从暗处走出。 他面容和讼夜九分像,只是瞧着稚嫩些,脸上轻浮的笑看得问泽遗直皱眉。 讼夜自来熟地踹了一脚沈摧玉,目光让问泽遗浑身不适。 “您亲自过来,是因为不信我,还是因为想我?”讼夜的话轻慢,却又含了试探。 问泽遗往后退了半步,指着地上的沈摧玉:“您多虑了,是他把我拉进来的。” 他一点也不想见讼夜。 上回迫不得已要见讼夜,为了防止讼夜出言不逊动手动脚,他只是分了缕元神过去。 和他想得一样,讼夜只是对他的脸感兴趣,碰到他的元神就规矩了许多。 讼夜适可而止地收住话头。 他好奇地看向沈摧玉:“真是奇了,这小子身上没魔性,居然真能破开魔域,还拖个垫背的下来。” 这两日他又重新琢磨了遍穹窿的下场,越想越不对劲,对沈摧玉充满敌意。 问泽遗不置可否,眼见着讼夜又要靠过来,他忍无可忍,把通判直直横在两人中间。 通判也非常配合,杀气腾腾地燎起剑气。 “请自重。” 鬼面下的视线冷漠,剑上银蓝色的火焰跃动。 问泽遗是真动了怒。 “没劲。” 讼夜咋舌,从人傀变成活人模样:“我还以为你癖好特殊,是喜欢人傀呢。” “本尊亲自来迎你,你居然还不乐意。” 同穹窿不同,讼夜很少张口闭口本尊,他似乎很享受装成算命先生的悠闲日子,偶尔说上次“本尊”也显得他轻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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