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闪过,灵驹被赐翎眼疾手快拉到一边,只留下满地散落的行李。 “咴————” 灵驹惊魂未定地靠在墙角,可其他人皆是如释重负。 剑修脾气都挺一般,他们忍了这祖宗几个时辰,救场的总算来了。 咔嚓。 沈摧玉修为不够导致躲闪不及,被灵力冲倒在地,磕碎了挤压的雪与冰。 他浑身上下沾满了脏污的冰棱,路上靠着运气好得来的衣装刮破,狼狈得像个乞丐。 冰碴子溅到他嘴里,沈摧玉狼狈地捂着嘴,难以置信地看向来人。 “又是你!” 嘴里尽是化开的土腥味,他难堪地干呕。 上次见到这张鬼面,他足足做了数月的噩梦。 鬼面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默默消失。 他本以为鬼面的阴霾就此过去,没想到会在数千里外的另一处再见。 黑衣人似幽魅般靠近,他脸上面具狰狞,宛如踏着业火,从阿鼻地狱来的修罗。 他微仰着头,居高临下看沈摧玉,只露出凉薄的唇线。 原书中的沈摧玉最后身高近两米,可现在没完全长开的沈摧玉跌坐在他面前,像只可笑的小鸡仔。 修士们被他身上的威压压得头皮发麻,“商队”萌生出逃跑之意。 “少爷,我们快走。” 一个演技好的剑修害怕出声。 问泽遗全然不理睬他们,只是微微歪着头看沈摧玉,反而收敛身上的杀意。 沈摧玉的心凉了半截,头晕眼花。 这鬼面人不打算放过他,只是在戏弄他而已。 就像是伸着爪的猫,饶有兴趣地拨弄老鼠的尾巴。 他不知道鬼面人的修为多高,但肯定比他高上太多。 突然,沈摧玉心念一动。 他扭过头,求助地看向赐翎:“求您救救我。” 天道说他非常有用,现在正是用得上他的时候。 正准备跑路的赐翎动作一顿,看向问泽遗。 问泽遗勾起唇,笑得赐翎头皮发麻,咽着口水往后退。 幸亏之前没和问泽遗作对,十个他都打不过正经起来的问泽遗。 沈摧玉刚才还这么热络,这分明是想他死! “听他的,认真和我打。” 听见问泽遗的传音,赐翎不情不愿地举起刀,咬着牙走到沈摧玉跟前。 他被沈摧玉热切的目光看得发麻,一刻也不想多站。 尾羽燃烧起烈焰,赐翎提刀朝着问泽遗冲去。 他顾忌问泽遗也算个伤患,开始只使了三成力,被问泽遗轻松挡下。 他甚至没用剑,用的是不知从哪捡来的长刀,刀柄都破了口。 “认真些。” 问泽遗的声音懒散,漫不经心地挥刀,被赐翎手忙脚乱堪堪挡下。 “做戏做全套。” “问泽遗,你给我等着!” 赐翎也不客气了,咬牙使出九分力。 早知道接人这么麻烦,还得表演打架,他就不听问泽遗的话了。 电光石火间过了几招,看得其他围观的修士都屏住呼吸。 和用剑术时不同,问泽遗的刀法极其凶狠,是他们之前没见过的路数。 若不知道实情,问泽遗倒真像个亡命之徒。 也不知是和谁学的。 过了会,问泽遗估摸着时候差不多,手上使劲将赐翎震开半米远。 赐翎踉跄退去,勉强站直身。 “可以了,做得好。” 赐翎身上全是汗,听到他的话再也演不下去,又匆忙后腿几步。 “我只要他,还请诸位行方便。” 问泽遗收起刀,朗声朝着修士们道:“把他交给我,我就让诸位走。” “我帮不了你。” 赐翎瞪了沈摧玉一眼:“你自求多福。” “走。”他领着修士们脚底抹油,牵着马转身就跑,压根不给沈摧玉挽留的机会。 沈摧玉眼中燃起的光再度熄灭,像是被霜打过的野草般萎靡。 “你不跑吗?”问泽遗好整以暇,看着还瘫坐在地的沈摧玉。 沈摧玉闭口不言,躲开他的灼灼视线,愣愣盯着地面。 问泽遗觉得好笑。 原书中的沈摧玉至少知道在绝境寻突破口,再不济也得套到对手的话。现在沈摧玉被点挫折磨没了心性,连这点骨气都不剩。 不过以他练气期的修为,反抗的确也只有挨打的份。 “不爱说话,那就往后也别说了。” 他粗暴地拉起沈摧玉,在他惊恐的目光中,几下点了沈摧玉的哑穴,杜绝他求救的可能。 他不光要关上沈摧玉的门,还要把窗户和墙的缝隙都给钉死。 沈摧玉发出“嗬嗬”声,无力地挣扎着,却只能做出口型。 ————你是谁,为什么这么对我? “我为什么不能这般对你?”问泽遗反问,“你怕是之前活得太好,才觉得所有人都该顺你心、遂你意。” 他懒得理沈摧玉螳臂当车般的反抗,拽着他翻上屋檐,灵巧地在寒风暴雪之中穿行。 暴雪掩盖住他的行迹,也掩盖住沈摧玉拼命才弄出的那点动静。 越走人越少,沈摧玉意识到情况极其不妙。 问泽遗落在巷子中,掏出符咒联络修士。 趁着这机会,回过神的沈摧玉左顾右盼,寻找转机。 手边的巷子内,恰好有一道白色的身影。 身姿颀长,光看背影应当是好相与的模样。 而且他身上也有灵力,说不准能打得过鬼面人。 ————救救我! 他顾不得其他,无声地冲着身影呐喊,喊得撕心裂肺。 身影意识到他的窘迫,适时转过身来。 沈摧玉面上的恐惧变成惊喜。 随后又成了更深的恐惧。 他记得这张脸。 他记得这张脸! 他第一眼就爱上这张毫无攻击性的,乖顺的脸。 白衣修士宛若谪仙,理当被他据为己有。 天道也说过,他迟早是他的囊中之物,是天赐的礼物。 修士会温柔地包容他的一切,帮助他成长,他可以对他做任何事。 修士会反抗,可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相爱,他会死死压制住他。 可后来的一切,击碎他所有设想。 在危楼时,修士给他下了恶咒,让他当众出丑,丢掉那份还算不错的差事。 在南疆时,修士将刀尖扎进他的手,生生挑段他的经脉,至今没能痊愈。 他被扔回那该死的荒漠,被监视被怀疑,可依旧没摆脱掉他的恶诅。 如果鬼面人只是午夜的梦魇,这原本该属于他的白衣修士,就是白日都能令人不寒而栗,披着人皮的恶鬼。 他在大漠中的生活突然变得困苦,气运不如从前,身上的恶咒也不知何时会突然发作。 恶咒发作时,他七窍流血,浑身经脉膨胀又紧缩,生不如死。 恍惚之际,他总会在幻觉中看到白衣修士站在他跟前。 他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手上动作却残忍无比。 他用带着手套的手不紧不慢切下他的手指,连皮带骨。 一根,两根。 带血的手指掉在地上,被他随意踢开,或者踩碎成血肉模糊。 多数时候会被切干净十指,但也有时是例外。 他会直接折碎他的手腕。 修士似乎格外厌恶他的手和手腕,像是上面缠绕了不干净的东西。 “你要怎样才会放过我?” 他曾经痛得急了,撕心裂肺地问过两次白衣修士。 他不是属于他的谪仙吗? 他不是永远压不过他,只能承受一切吗? 两次得到的答案都让他心凉。 第一次,白衣修士没说话。 他只是微笑着加重挑手筋的力道,用更残忍的手段予以回应。 第二次他就没这么走运了,白衣修士瞧着心情不太好。 他依旧没说话,直接砍下他的手腕,喂给西寰沙漠中的沙鼠和蚂蚁,再引着饥饿的沙鼠来啃噬他的身体。 而等到他从幻觉中抽身,身体又会恢复完好。 可原本好不容易上去些的修为,总会尽数退回。 这比杀了他更让他难受。 一来二去,沈摧玉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见到兰山远,不好的回忆尽数涌上心头,他因恐惧发着颤,几乎要跪在地上,哀求他放过他。 风雪呼啸,问泽遗恰巧在此时传好符咒。 他低头看去,沈摧玉失魂落魄的模样让他微微蹙眉。 按理来说沈摧玉的胆子不小,分明刚才还至少能动,现在怎么成了副被吓疯的模样。 他还没用全力,有这么可怕吗? 问泽遗摸不着头脑,顺着沈摧玉目光所指的方向看去。 空无一人。 他用力拽了把沈摧玉,沈摧玉这才回过神。 他看着巷子,又看向问泽遗。 “我就知道,你们,你们果真是一伙的。” 他很激动,隐约从喉咙里发出虚弱声音。 白衣修士脱离他的掌控,一定也是因为认识了不该认识的人。 他应该把他锁起来...... 没来由的疯狂念头还没出来,就被问泽遗的鬼面吓回去。 毫不留情地,问泽遗又点了遍沈摧玉的哑穴。 果然,他还是当哑巴顺眼。 临近魔域,周围几乎没了百姓。 得了他的命令,修士们也都退居在十里之外,在城中负责保护百姓。 茫茫雪原寒冷异常,只剩下他们两人的身影。 沈摧玉中途昏过去了一次,被问泽遗掐穴位弄醒。 不远处,一道不住溢出污浊之气的门横在料峭山崖下,显得突兀异常。 门足有两丈高,显得深不见底。 这才到傍晚,可附近的天色阴沉得宛如夜中。 魔域只有血月悬空没有白日,因为这是魔域和北境的交界口,一日之中至少有十个时辰处于夜晚。 魔气四处乱流,问泽遗梳理着周身灵气,放慢脚步前行。 沈摧玉反倒安静下来,也不挣扎了。 估计是觉得自己殊途同归还是到魔域附近,以为这是天道的安排,问泽遗虽然动机不纯,也算是来帮他的。 魔的气息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问泽遗的身体反倒成为遮挡的屏障。 可他很快又安心不下来了。 因为这道屏障身上开始缠绕魔气。 这并非魔域附近的魔气,而是属于问泽遗自己。 感受到魔气,魔域对于问泽遗不再百般排斥,兴致缺缺地绕开他,转而攻向沈摧玉。 普通修士压根受不住魔气摧残,随着他们靠近魔域,沈摧玉头晕欲裂,眼珠暴凸。 “到了。” 问泽遗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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