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刚刚,你怕他们说出云剑门根本没有给落月峰送过炉鼎这件事,又要回去杀了他们。” “这话说的。我先前若不是昏了头心软,如今怎么会需要多此一举呢?” 云舟倏地眸光一沉,“你在拖延时间等谢春华抽身过来?”他目光落在安无雪腰间的灵囊之上,见安无雪居然死死抓着灵囊,“养魂树精还在你身上?” 安无雪骤然明了:“你做这一切,就是为了这天上地下只此一个的神魂至宝。” “把它给我!” “凭什么?” “你我都是有秘密的人。宿雪,我们这一路朝夕相对,你看得出来我的问题,我就看不出来你有问题吗?”云舟摊手,“我杀了你也照样可以抢走养魂树精,你不如主动给我,我不追究你的异常之处,放你离开,我们皆大欢喜。” “好。”他答应得格外爽快,作势就要打开灵囊。 云舟探究地看了他一眼。 下一瞬—— 藏于灵囊中的灵剑出鞘,直冲云舟命门而去!! 对方根本没想到他竟然敢以辟谷期的修为直击渡劫期高手的命门,猝不及防间,本能地迅速后退几步,侧身避开剑锋,徒手抓向剑锋。 可安无雪却没有追击,反而反手收剑后撤至云尧身前,直接将剑尖抵在云尧眉心之处。 他喘着气:“哪怕是这种时候,这具傀儡身上都一尘不染——你师兄对你很重要吧?” 云舟面色一黑,重重道:“我看你是找死!!!” 渡劫威压倏地压下。 安无雪猛地被逼出一口鲜血,执剑之手一抖。 云舟掌心灵力翻涌,眨眼功夫便直冲安无雪而来! 刹那间—— 春华自天穹落下,剑身未附一丝灵力,仅以冷刃劈开灵力,如雷霆般降下,顷刻间戳散了云舟的攻势! 男人一袭白衣,衣冠齐整地踏空而下,指尖一动,春华再次拔地而起归入剑鞘,飞回谢折风手中。 谢折风刚刚落地,高天之上,一枚四分五裂的铜镜笔直落下,镜妖哀嚎不断,像是疼到失了神志。 那镜子刚坠下,镜妖的声音便彻底散了。 云舟面色微震,就连安无雪都神情一变。 ——谢折风不仅斩杀了镜妖,还将这镜妖裂魂分尸了! 云舟被谢折风拦住,仍然死死盯着安无雪手中指着云尧的剑,话却是对谢折风说的:“堂堂仙修第一大宗的弟子,居然也会干出裂魂分尸这般残忍之事?” 安无雪:“……” 虽然他也没想到。 但是这话听得怪别扭的。毕竟他也干过。 谢折风坦荡道:“它千刀万剐不足惜。” “哦?那我呢?” “我还有事要问你,问完之后,你和它自然是一样的。” 云舟大笑道:“谢道友好大的口气!你不过渡劫期,能不能走出此地还是两说。” 安无雪:“……” 他比谁都清楚大局已定,此事已经算是终了,他收了剑,垂眸看着双目紧闭的云尧。 这是一具傀儡,算不得真正的云尧。 可刚才动用灵力凑近之时,他似是感受到云尧身上还有一缕残魂。 云舟此时并没有再控制这具身体,那这里面的残魂极有可能就是云尧的残魂。 云舟废那么大力气和危险潜入出寒仙尊坐镇的落月峰,设计了云剑门灭门一事,是为了抢神魂至宝养魂树精。 难道说……云舟要养的神魂,就是云尧的残魂? 他收起灵剑,拿出了放着养魂树精的灵囊——这确实一直都在他身上,谢折风没有拿回去过。 谢折风察觉到他的动作,眉梢微动,并没有阻止他。 云舟被谢折风拦在另一边,骤然变了脸色,急促道:“你要干什么?我师兄他不过一缕残魂,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与他无关!” 安无雪不言。 他没想做什么。 他只是想用养魂树精照一照云尧的残魂。 养魂树精可明辨死者怨气,照人生前死后,也可照出残魂最无法消散的、最浓烈的记忆。 残魂是亡者散不去的执念。 执念通常只有历经大事或偏执者才有。 云舟控制云尧展现的性情,和云舟本人大相庭径,只可能是云尧本身的性情。 这般沉默寡言、温和无争的人,会有什么死后都消不散的执念? 他想看一看。 他拿出养魂树精。 云舟登时明白了他想干什么,身周灵力暴起,手握长剑刺向谢折风。 他想过来。 可谢折风不过一个抬手,双指之间灵气轻荡,轻而易举地弹开了他的攻势。 与此同时。 安无雪捧着养魂树精凑近云尧的那一刻,树枝上,金光大盛! 眼前场景突变。 漫天浊气蓦地消失不见,周围枯败的群山尽皆变了个样子,晴空万里,林间鸟兽相逐。 这是云尧生前记忆中的云剑门。 谢折风仍然站在他的身侧。 方才养魂树精光芒大盛之时,这人正好以灵力隔绝四周,养魂树精只将他们两人拉入了这刹那片刻的回忆之中。 四方都是当年之物,只有他们二人是此时之人。 谢折风在看他。 他想起方才铜镜碎片倒影中,那张与自己前世如出一辙的脸。 谢折风看着宿雪的时候在想什么? 他刚一低头,谢折风倏尔道:“我只与你说过养魂树精可照人生前死后,你怎知它还可以映照残魂记忆?” 安无雪在仙祸乱世之时虽然不曾见过这个至宝,但落月古籍众多,每一本他都翻过,自然清楚。 他说:“云舟之前为了打听消息,和我提过养魂树精。” 他话音刚落,云尧记忆里的过往清晰了起来。 云尧正坐在山门旁的长阶边上,双手环抱,侧靠着石柱,仰头看着天际飞鸟成阵而过,似是在出神。 “师兄!师兄是在等我回来吗?” 有人御剑而来。 云尧顺着声音望去,顺势站了起来,四平八稳道:“山门大阵落锁,我若不等你,你又要惊动师父他们。” 云舟落至云尧面前,笑道:“那我又要被骂贪玩了。” 他装模作样地作揖道:“多谢师兄了。但你怎么坐在这?不怕脏。” 云尧却认真地说:“你扫了一个月,很干净。” 云舟:“……” 眼前景色一闪。 残魂不全,只有浓烈或者深刻的记忆才能留下,安无雪接下来看到的都不是完整的。 有的是云尧在带着其他人练习身法,有的是云尧在耐心地带着云舟练剑,还有一些门派琐事。 他还看到了云皖和那些小弟子们,他们当时年岁尚浅,面容稚嫩,安无雪险些没认出来。 他们比云舟入门还要迟,对身为大师兄的云尧抱有敬意,更喜欢跟在行事随性的云舟身后。可云舟又总喜欢跟在云尧身后,或者拉着云尧指点他练剑,云尧知晓师弟师妹们怕他严肃,便藏在树后,抱着剑,闭目假寐,待听到云舟挥剑声不对之时,方才出声纠正。 竟和安无雪在葬霜海住的那段时日里,见到的云舟云尧相处的情形一模一样。 原来云舟是直接按照过往来演的。 那这究竟是为了演给别人看,还是演给云舟自己看的? 答案不言而喻。 安无雪默然。 云尧残魂的记忆仍然在变换着,里面大多都有云舟。 安无雪看着看着,已经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一晃不知多少春秋,到了云舟突破大成期那一日。 他修炼年岁比云尧短,却已经追上云尧。云剑门是仙祸之后才在照水城旁立足的小宗门,掌门不过大成期巅峰,举派没有一个渡劫境。以云舟的进境速度,只要没出意外,云舟多半会是云剑门第一个渡劫境。 那日,恭贺的仙酿与灵药一个一个地往云舟的洞府送,门中长辈后辈来来往往,直至深夜。 最后只剩下云尧一人还抱剑站在云舟洞府门前。 “师兄怎么没走?” 云尧眉眼一弯:“为你高兴,一时间忘了时辰。” 云舟挑眉,直勾勾地望着云尧,说:“师兄对我真好。” 云尧被他看得格外不自在,眼神躲闪:“你忙一天,也累了,我不打扰你休息了,我——” 云舟拉住他。 云尧乍然被拉着手腕,不知为何竟有些窘迫。 “……师弟?” 云舟又直勾勾地看着云尧好一会,把云尧看得面色泛红,这才对云尧说:“我虽然突破大成期,可这之后的修炼实在是一头雾水,门中长辈也对此一知半解,万一我就此无法突破……” “不会的,”云尧笃定,“师弟天赋绝伦,渡劫不在话下,我也会尽我所能助你的。” “可我没有把握。师兄,我前些时日在一处秘境之中得了个法印,借此法印双修,可互渡灵力,彼此之间都能进境更快。但宗门内,与我同境的除了师父师叔们,只有师兄了。” 云尧呆了:“……双修?” “嗯,”云舟嘴角带笑,“我喜欢师兄,师兄可愿与我双修?” 谢折风眉头一皱。 这人倏地开口:“他在利用。如此行事,云尧怎会理会?” 安无雪早就看出来了。 他看出来的比谢折风还早。 云舟知道自己天赋高,也极有野心,这才日日拉着大师兄陪他练剑。他从来都只在乎修为进境。 云尧亲眼看着自己的师弟走到这一步,又怎么会不知道? 可云尧看云舟的那种眼神…… 他太熟悉了。 他轻笑一声,眼底不含笑意,嗓音微凉:“仙尊错了,云尧会答应的。” 谢折风微怔,视线轻移,看向安无雪。 安无雪立刻错开目光。 而云尧的记忆当中,云尧沉默片刻,却回过头来迎上了云舟的目光。 “好,”他对他的师弟说,“我也喜欢师弟。”
第24章 一切正中云舟下怀。 云尧说完那句话便怔怔的。 他是云舟的师兄,他该清醒自持,不踏迷途。 可他在干什么? 他的师弟不过一句话,便能让他丢盔弃甲,轻易将隐瞒了多年的心意诉诸于口。 他心中一片混乱,慌忙摇头:“不,师弟,我——” 云舟挑眉:“我听见了,你说好,你答应我了。” 云尧想走,云舟却没有松手,反倒腕上使力,将云尧往怀里拉。 云尧猛地撞上对方胸膛,手忙脚乱要跑,却听云舟侧头在他耳边低声说:“师兄,乖一点。” 云尧一呆。 他终是没有动弹。 安无雪手中仍然握着养魂树精,金光流转,盛满他的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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