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循“嘶”了一声,眉头微皱,却没有呼痛,只是低头看了眼自己染血的肩,冷笑一声。 “怎么,想和我清算安无雪的事情?是我带人在荆棘川找到的他,但是最后不是你出手的吗?要清算,仙尊也该先清算清算自己吧?” “……” 安无雪眼前又是一黑。 再度睁眼时,他的意识重新回到云剑门破败的小山峰中。 刚才所见的一切,不过都是千年前的过眼云烟。 “安无雪”死了千年,他现在的名字叫“宿雪”,正随着谢折风的化身来此查云剑门灭门一事。 他仍靠在山石旁,手中还拿着金色树枝,树枝之上流淌的金色稍稍淡了一些。 养魂树精对他失效了。 他怔怔地坐着,盯着掌心之上足以引起修真界高手争抢的小小树枝,神色空白。 他本意只想让养魂树精对他失效,却没想到看到了自己都不曾知晓的死后。 谢折风和戚循是在干什么? 哪有生前指剑相对,死后奔走哭丧的。 他活着,是一个千夫所指的大恶人,死了呢?是他人口中“可惜误入歧途”的落月首座,是曾经相识之人偶尔思怀用以宽慰自身的亡者吗? 他看不懂。 算了,也没什么好看懂的。 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他将养魂树精塞回灵囊中别于腰间,缓缓站起,用灵诀除去身上泥尘。 生前死后在神魂中只闪过几瞬,可他看得疲惫至极,正待看看宿雪灵囊中有没有适合的灵药,助他恢复。 这时,一阵冷风刮过,送来身后阴恻恻的声音:“哪来不长眼的小仙修闯进来了……” 安无雪回过身。 只见一个全身已经僵直、脸上泛着青黑的人站在那里,那人的穿着和云舟云尧穿的云剑门弟子服饰很像,可不论是那人身上的浊气还是说话的方式,显然都不是云剑门弟子。 是个操控他人尸体的魔物。 这魔物道行不深,和方才那操控云剑掌门尸体的魔物不一样。 是被养魂树精生效造成的灵力波动引来的? 他不着声色地打量着,挑眉:“两界的魔修有好几种,一种是中途修浊入魔的修士,一种是生于浊气的天地之灵,最后一种,是灵宝化作的妖物。” “天地之灵修行一日千里,各个都非凡俗,不会轻易出现。而你要借他人尸身,也不是修士入魔。那么……” “你的本体是什么妖物?” 那“人”愣了愣,压着嗓音道:“辟谷期的小仙修,知道的还挺多。你手上拿的东西灵力波动如此浓郁,是什么宝贝?” 它又瞧了瞧安无雪的面容,舔了舔嘴唇,“真好看的一张脸,比我现在用的身体好多了……” 妖物一步步朝他走近。 安无雪站在原地,毫无慌乱之意。 谢折风不在,四下无人,他连演都懒得演一下。 在那魔物离他只有七尺近的那一刹那—— 他稍稍侧身,以雷霆之势,折下了身旁矮树的粗枝。 宿雪的身体剩不下多少灵力,尽皆在这一刻被他催动,凝汇于粗枝之上。 妖物不当回事,讥笑一声,轻而易举地挡下了安无雪的攻势:“你连把灵剑都没有呢——啊!!!!!” 粗枝断裂,安无雪浑身灵力近乎干涸。 他面色一白,整个人都晃动了一下。 可那妖物的样子比他还惨,竟双手抱着头倒在了地上,嚎叫不止。 “你、你——你不是辟谷期!” “冤枉了,”他说,“我确实是。” 宿雪这废柴身体能有什么修为? 灵力一击只是虚晃一枪,他出手的那一刻,神识便已经刺破了那妖物灵识。 他深吸一口气,站稳了些,这才稍稍撤回神识,沉静问道:“你是什么妖物?” 妖物却问:“你、你是谁?” 真是不配合。 安无雪叹了口气。 他将宿雪那所剩无几的灵力汇集于指尖,托起那妖物,拉至自己面前。 对方惊骇不已。 他说:“我问话一般不喜欢问第二遍。” 他的神识再度刺入那妖物灵识,这一次却没有一击即退,而是化作利刃,一点点割开了对方的魂魄。 “啊啊啊啊啊——!!!!” 这样的惨叫安无雪上一辈子听了不知多少,心中毫无波澜。 他静静看着,双眸幽沉,神色平缓。 他本想一点点割,可镜妖的惨叫声太闹耳朵,他歪了歪头,轻巧地切下了那妖物的魂魄一角,直接搅碎。 神魂碎裂之痛,是身体发肤之痛的千倍万倍。 “啊!啊啊啊啊!!!我说,我说!” “我是镜妖……” “你怎么在这里?” “我只是一个小妖,这里死了很多修士,怨气浊气很多,所以我和其他小妖一起跟着那个修为最高的镜子一起进来的。” 原来如此。 镜妖。 难怪能造出幻象,还能操控亡者尸体。用的应该都是镜像相关的灵术。 “你说的那个修为最高的镜子是什么境界?是它灭了云剑满门,将此地造作魔修腹中之地?” “这个我不知道啊,我就是进来分杯羹……” 安无雪还想问点什么,稍稍摊开的神识突然探查到了几个人在靠近。 但来者身上没有魔气,只有一个是小成期的修士,剩下几个甚至和他一样,只是堪堪入道的辟谷期。 仙修? 云剑门内居然还有仙修? 他眉头一皱。 他松手撤回了灵力。 宿雪身体已是强弩之末,他刚松手,整个人便向后仰去,靠在了山石之上。 妖物刚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那几个修士便围了上来。 一个女修拦住了那妖物的退路,其中一个男修道:“师姐,真的有人!” 其余几人过来扶住安无雪。 那几人也都穿着云剑门弟子服饰,衣裳已经有些残破,但身上却没有任何浊气,用的还是仙修的灵力。 ……是云剑门幸存的弟子? 扶住他的云剑门弟子问他:“这位道友,你没事吧?你是怎么进来的?还有其他人吗?你和这妖物……” 镜妖刚被割了神魂,此刻还有些恍惚力竭,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安无雪咳了咳,虚弱地说:“我是来查云剑门异样的,结果一进来就遇到了这个东西,险些丧命于它手,幸亏几位赶来……” 镜妖:“???” 它还没来得及伸冤,为首的女弟子手中灵剑一挥,登时绞灭了镜妖生机。 镜妖倒地,失去浊气支撑,本该腐烂的尸体开始瞬间泛出尸斑,不过片刻便烂成了一团腐肉与白骨,散发出腥臭之味。 女弟子皱着眉后退了几步,有些惊讶道:“怎么这么好杀?” 安无雪:“……” 他赶忙又咳了几声。 几人注意力立刻落在了他的身上。 为首的女弟子几个健步上前,握起他的手腕,探了探他的经脉。 她脸色渐渐凝重,给他塞了一颗丹药补充灵力,沉肃道:“他体内灵力都空了,快些带他回去。” 回去? 安无雪没说话。 他强行用宿雪的身体同妖物交手,确实损了身,此刻浑身经脉都一抽一抽地疼着。 他干脆装作半昏半醒,顺着那些人的搀扶,跟着那几个云剑门的小弟子走。 几人将他带到了不远处的一个残破的小院之中。 小院外侧立着遮蔽气息和阻隔浊气的灵阵,里头有一个主院,还有不少房间。 进去之后,又有几个看上去年纪尚轻修为也不高的弟子凑上来,一共有六人。 安无雪跟了一路,听那几人交谈,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几人是云剑门幸存的弟子,灭门之时被门派里大成期的长辈藏在了云剑门一处不起眼的山峰的小院里,还在小院外为他们立了隐蔽的灵阵,他们这才幸免于难。 可他们当中修为最高的就是那个小成期的女弟子云皖,六个人加起来都破不出幻境,也不是那为首的大魔的对手,所以他们只能藏在这边苟延残喘。 安无雪落于此处之时,他们发现有别的仙修,又探查到那镜妖不过小成期,这才敢出现。 云皖本想问安无雪点什么,可安无雪面色惨白,气若游丝,身上灵力空空荡荡,意识不清的样子,她欲言又止了一会,干脆将安无雪先安置在了一处无人的空房中。 “不行,灵力还是空的……”云皖探完他的经脉,皱着眉翻找起剩余的丹药。 安无雪知道自己的情况,补充灵力的灵药根本聊胜于无,他稍稍睁眼,撑着要坐起来,虚声说:“我——” 倏地。 他左手手臂突然灼热发烫,全身力气都在瞬间被抽空,刚坐起身子便浑身一软,猛地往地上一跌。 糟糕。 炉鼎印! 他先前耗尽灵力,神魂倦怠,炉鼎印没了灵力流动支撑,发作的比以往都快。 云皖一惊,赶忙上前问:“你醒了?你怎么了?” 她刚将他扶着坐起,“咦”了一声:“你身上怎么这么烫?” 她目光一转,正好落在安无雪脸上,见到安无雪脸颊泛红,她竟是出神了一瞬,赶忙别开眼退开了些。 安无雪深吸一口气:“我叫宿雪,你们认得我吗?按理来说我和你们云剑门还算有些渊源……” 云皖和那几个弟子全都面露茫然,显然不曾见过宿雪。 他抬手,掀起了自己的手臂。 那是正在发烫的炉鼎印。 安无雪晕乎乎的。 他自己的灵囊里其实还放着谢折风给他用来传音的天涯海角符,但他不能用。 他只能不抱希望地问:“这个印记可能出自云剑门,云道友可知晓解法或是抑制之法?” 云皖微愣。 那几个弟子也露出了别样的神色。 云皖又看了一眼安无雪,欲言又止道:“这是……炉鼎印?” 安无雪坦然点头。 “我从未见过这种落印手法……” 果然如此。 安无雪已经有所预料。 “师姐!”屋外,突然有一个弟子着急地喊道。 云皖同另外几个弟子相视了一眼,没时间理会安无雪,几个人全都一窝蜂跑出屋子。 安无雪经脉抽痛,偏生全身热意涌动,两种感觉拉扯着他。 他干脆摔碎药瓶,用瓷片割破手臂,血腥味与刺痛感同时涌出,拽回他的思绪。 他立刻散开神识,正巧听到那喊话的弟子在屋外见到云皖,着急忙慌地说:“我们这里恐怕藏不久了!” 云皖一惊:“怎么了?” “我刚才出去放风,又看到一个操控着其他师兄身体的魔物在山腰上巡视,似乎在找什么。那些魔物是不是知道我们这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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