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发生什么事了?”谢迁问。 谢兰辞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当年沈易知被冤枉造反,叔父是不是知道是何人所为?” 谢迁正欲开口否认,谢兰辞又道:“是先帝,对吗?” 谢迁面色平静,“你查到什么了?” 谢迁丝毫不惊讶,谢兰辞便什么都明白了,他微微一笑,看着谢迁道:“看来叔父的确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不肯告诉我,怪不得当初你不赞成我重查这个案子,是怕我查到先帝头上。” 谢迁告诉他自己真实的想法:“我也只是有过怀疑而已,又觉得先帝不会那么狠心无情。” 任谁也不会想到,设计陷害有功之臣和自己嫔妃的人会是当朝皇帝,这太过惊世骇俗。 谢兰辞没有再说话,转过头静静地盯着父亲的牌位。 谢迁问他:“你遣散下人,是打算为陈贵妃和沈易知平反?” “是,”谢兰辞道,“明日一早,我会进宫奏请陛下,陈述当年冤屈,为他们二人昭雪。” “不行!”谢迁听到后反应极大。 “为什么不行?” 谢迁:“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谢兰辞不愿和谢迁在这上面争吵,道:“我已为您安排好马车,叔父明日便回淮北吧。” 谢迁见谢兰辞不仅异常固执,还要赶他走,只得另想法子。 “来人!”谢迁大声道。 下人都被谢福叫走,来的是谢家保护谢兰辞的暗卫,“老大人有何吩咐?” 谢迁从袖口里取出一块玉令,问那暗卫,“认得么?” 暗卫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去,恭敬道:“认得,是老爷的玉令。” 谢迁手里的,是谢兰辞父亲的玉令,在多年前亲手交给了谢迁保管。 “认得就好,”谢迁把玉令收好,“现在我以谢家家主的身份命令你等,看好公子,不准他离开府邸。” 谢兰辞微惊,缓缓站起身,“叔父要阻止我?” 谢迁抬了抬手,暗卫退了下去,他无奈道:“自古以来,君为臣纲,你又是大梁的太傅,而今却要去殿前状告先帝诬陷臣子,且不说无论结果如何都是大不敬,试问朝中众人又有谁敢相信你说的话?” “我知道,但我仍要一试,所有后果我一人承担。”谢兰辞态度很坚决,问谢迁,“沈易知和陈贵妃都是您的好友,叔父难道不想为他们平反吗?” “想又能怎样?”谢迁苦口婆心道,“天子权威不是我们谢家可以撼动的,先帝就算不在世上了,那也是大梁的皇帝!你这样做,没有用的。” “天子做了错事也是对的吗?无辜的人就活该去死吗?”谢兰辞态度不改,对谢迁道,“能为而不为,我会后悔一辈子,更何况这是我能为楚骁做的为数不多的一件事了。” “这是何意?和楚骁又有什么关系。”谢迁有些不明白这事儿怎么还和楚骁扯上关系了。 谢兰辞告诉谢迁:“因为楚骁就是陈贵妃的孩子。” “什么?”谢迁一时震惊万分,“你说楚骁是陈灵的孩子?” “嗯,”谢兰辞点头。 谢迁理了理头绪,随后又反应过来不对劲的地方,追问道:“陈灵只生育过一个孩子,那他岂不就是当年拜你为师的那个皇子?” “是他,”谢兰辞道。 “兰辞,你糊涂啊!”谢迁相当生气,“你自幼克己守礼,怎可冒那天下之大不韪?” “叔父,”谢兰辞喊了一声,望着谢迁道,“我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是李舒玧,与我行过拜师礼,叫过我老师,亦是我一生至爱之人!” 谢迁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谢兰辞,他的身形单薄,像是随时都会倒下,却又坚韧而孤傲。 谢迁长叹一声,终是接受了这个事实,“罢了,事已至此,我知你身体不好,经不起折腾,所以不会对你多加责怪,但上奏一事,作为你的叔父,我仍是反对,只因不想你受到牵连,从而身陷险境。” “我决定这么做的时候,就想清楚后果了。”谢兰辞拱手给谢迁行了一礼,“求叔父不要阻止我。” 谢迁无可奈何,只得作罢,抬手轻轻拍了拍谢兰辞的肩,告诫他:“自古天家多薄情,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第二日一早,谢兰辞身着朝服入了金銮殿,他许久没来,李舒瑜视线扫过他时略微有些惊讶。 李舒瑜身边的小太监高呼:“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谢兰辞拿出自己写好的折子,朗声道:“臣有本要奏,事关十年前的那件造反案。” 李舒瑜抬起手,小太监立即走下去将他手中的奏折取走,交给李舒瑜。 李舒瑜漫不经心打开奏折,越往后看脸色越差,而后当着众臣的面,将奏折重重地砸在谢兰辞身前的地板上。 “一派胡言!” 向来待谢兰辞敬重有加的李舒瑜此刻勃然大怒,众臣不明所以,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皆默不作声低下了头。 谢兰辞也有些懵然,抬起头看着李舒瑜,“陛下……” 李舒瑜道:“谢兰辞,你所述实乃无稽之谈,身为臣子胆敢在奏折中妄议先帝,朕看你这些年是日子过得太舒坦,忘记这天下姓什么了?” 李舒瑜的语气冰冷不留情面,直呼他的名字,谢兰辞还没有见过李舒瑜这个样子,心凉了半截。 谢兰辞躬身道:“臣没有,臣所述之事皆有证人证据,还请陛下……” “够了!”李舒瑜大吼一声打断他的话,从龙椅上起身走下来,厉色道,“朕念在你照顾朕多年,对朕有恩,今日之事朕就不计较了,当做没有发生,你回去吧,好好养病。” 谢兰辞心一横,在殿前跪下来,神色凛然,“臣恳求陛下,还当年之人一个公道,不能让忠臣和无辜之人承受不白之冤!” “来人!”李舒瑜彻底没了耐心,拂袖翻了脸,“传朕旨意,谢兰辞大逆不道,在奏折中胡言乱语,削去官职,将其软禁。” 谢兰辞怔怔地看着李舒瑜,尽管得到如此下场,他也曾不后悔。 刘寿见状不好,出声为谢兰辞求情:“陛下息怒,谢大人他向来遵规守距,今日怕是有什么误会。” 李舒瑜笑着问刘寿:“怎么,刘大人是认为是朕做错了,不该罚他?” 刘寿审时度势闭了嘴。 见侍卫站在谢兰辞身旁迟迟没有动作,李舒瑜催促道:“还不快动手!” “我自己来。” 谢兰辞坦然自若,自行脱去官服,丢在地上。 他的身上仅穿了一件白色单衣,冷冷地看了一眼那高高在上的年轻帝王,而后毫不留念走出了金銮殿,踏入纷飞的大雪中。
第123章 寒风凛冽,刮得人脸上生疼。押送谢兰辞回府的侍卫拍了拍佩剑上的残雪,呼出一口气。他的目光落在前方那个清瘦的背影上。 雪花落在谢兰辞的肩头,如泼墨的发丝在他身后迎风飘动。纵然被削去官职脱下官服,身上只剩一件衣裳,他从容地走在这大雪地里,似乎感觉不到冷,仍是孤高又冷淡,面上未有波澜。 到底是太冷了些,谢兰辞低咳起来。 侍卫道:“谢大人,请等一下。” 侍卫说完便跑着离开了,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把伞。他将伞撑开,为谢兰辞挡下天上飘落的雪花。 “大人,现在可以走了。”侍卫道。 谢兰辞:“多谢。” 侍卫一路送至谢府,谢福因为担心一直等在大门口,看到谢兰辞后立即把手中的披风抖开,围在谢兰辞身上。 看到谢福,谢兰辞微微皱眉,问谢福:“福叔怎么没和叔父走?” 谢福道:“如果老奴也走了,谁来照顾公子呢?老奴实在不放心。” 谢福执意留下,谢兰辞没再多说什么。李舒瑜只是下令将他软禁,没有要连坐谢府其他人的意思,想来谢福在他身边也不会有事。 侍卫道:“谢大人,等会儿我等会将谢府包围,您和您的下人都不能出入,还望见谅。另外,吃的用的都不用担心,会有人每日送过来,大人若有其他需求,也可以跟我们说。” 谢兰辞向那侍卫点了点头,抬脚进了府。 见谢兰辞面色不好,谢福便知道平反一事没成,“公子,陛下处罚你了?” “嗯,”谢兰辞回答,“他削去了我的官职,并且要将我软禁。” “这些年公子待陛下尽心尽力,陛下他怎可如此对你!”谢福很是为他鸣不平。 谢兰辞道:“在这事上他与我立场不同,他是先帝的儿子,又是当今陛下,自然要以维护先帝为先。” 对于李舒瑜的降罪,谢兰辞并没有多意外,不过仍是有些寒心。昨夜谢迁说的那些话他何尝不明白,只不过他曾抱有一丝期望——他照顾长大的皇帝是不一样的,会帮他为陈沈二人伸张正义。 谢福问:“那公子是要算了吗?” “不会就这么算了,”谢兰辞垂下眼眸,“还有办法的,我还有筹码。” 谢福不知道谢兰辞所指的筹码是什么,但他也没有多问,只要谢兰辞和谢家好好的他就安心。 谢兰辞回来的路上穿得太少,又吹了风淋了雪,到了夜晚身上就开始发热,意识迷糊。 谢福吓坏了,顾不得被软禁的禁令,想出去叫大夫,可他还没出门,就被门口的侍卫拦下。无奈谢福只得说明缘由,央求把守的侍卫行个方便。好在侍卫听了后并未为难,放了他出去。 谢福是把大夫从被窝里叫出来的,大夫给谢兰辞号了脉,又开了药方。 一阵手忙脚乱,直到天光破晓谢兰辞身上退热,谢福才敢去休息。 谢兰辞醒来时,身体分外沉重,头也疼得厉害,他撑着床榻坐起来,微微蹙眉,不禁有些嫌弃自己现在的身体。 谢福提着食盒进来,瞧见谢兰辞醒了,笑着告诉他:“公子,守着咱们的人送来了早膳,看着比咱们府里的还要丰盛许多。” 谢兰辞对谢福道:“我身上有一股药味。” 他的眉间有一丝困惑。 谢福把食盒打开,将粥和点心端出来,如实道:“昨夜公子发了热,我给你喂了药。” 之前谢兰辞说过不再喝药,谢福生怕他会排斥治病,立马盛了粥端给他,“公子,先用膳吧。” 谢兰辞接下碗,用勺子喝了一口粥,没有再提药的事。谢福这才放下心,又把点心端到床边的小桌上。 这碗红枣桂圆粥很甜,谢兰辞一向喜欢甜食,倒也算对他的胃口。他喝了好几口,总觉得味道有些熟悉,他看向小桌上那几盘精致的点心,确定这些吃食应该是出自宫里御膳房。 粥和点心都是热的,怕是做好就马不停蹄送过来了。他有些搞不懂李舒瑜到底想做什么。当着众臣的面将他斥责革职,背地里又送御膳房的东西过来,难道以往被软禁的人也是这个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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