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好早饭,谢兰辞只想尽快赶去知府衙门,偏偏同行之人这看看,那逛逛,像第一次上街的孩童般好奇。 “谢大人,你看这兔子蒸糕,比御膳房做的还要好看!”楚骁站在路边的蒸糕货架前,抿了抿嘴,“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虽是早市,但临安毕竟算是繁华之地,街上人来人往,相当热闹。 谢兰辞从腰间的钱袋子里取出银两,对卖蒸糕的小贩说:“我要一笼。” “谢大人可真大方,”楚骁开开心心从小贩手里接过用荷叶包好的蒸糕。 谢兰辞问他:“现在可以走了吧?” 谢兰辞说完也不管楚骁答没答应,转身便大步朝前走。 “我说你这人,催命啊!” 楚骁提着蒸糕,紧跟在他身后,数落谢兰辞,“将来你陪你夫人逛街,你也这般不耐烦?”说罢,楚骁戏上心头,故作怜惜道,“哎,不知道以后谁家的女儿会如此倒霉,嫁给大梁冷冰冰的太傅大人。” 谢兰辞语气淡淡:“这就不劳将军费心。” “行,我狗拿耗子瞎操心,”楚骁停住脚步,开始摆少爷架子,“谢书童,帮我把蒸糕拿着,那边有家零嘴铺子,我买点路上吃。” 谢兰辞转过身,楚骁立即递上手中的蒸糕,喜笑颜开地冲他抬了抬下巴。 威风凛凛的骠骑大将军,竟然有个爱吃贪玩的孩童心?谢兰辞颇为无奈,虽不情愿,但还是伸手接下楚骁的东西。 楚骁买好东西,全塞谢兰辞怀里,让谢兰辞帮他拿着,他见谢兰辞拧着大包小包的吃食,两手不空走在前面,心里快意急了,又想出了个法子来作妖。 他上前几步叫住谢兰辞:“谢书童,哪有仆人走前面少爷跟后面的道理,你得跟在我后头半步远才行。” 谢兰辞懒得和他计较这些,只想早点到知府衙门,闻言便退后了些。 楚骁很满意,悠哉悠哉漫步在这闹市,谢兰辞不知道的是,其实他才是真少爷,而楚骁才是那个安排好的“仆人”。 楚骁这次跟来临安,是有意要跟踪谢兰辞,看他偷偷来临安究竟要干什么,但楚骁不好做得太明显,便到小皇帝跟前寻了个大大方方的由头。 楚骁故意在小皇帝面前透露谢兰辞要出远门,再扇扇耳旁风,夸张一番江湖险恶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小皇帝单纯得很,听了楚骁的话不禁真的担心谢兰辞孤身出行会出什么意外,当即便下密令要安排人去暗中保护谢兰辞,楚骁适时毛遂自荐成功。 面对谢兰辞的不悦,楚骁权当没看见,他笑盈盈闲逛,走走停停,谢兰辞相当无奈,正要开口再次劝说楚骁时,一人与他擦身而过。 道路很宽,那人却非要挤到他旁边走,脚步急促,眼神也有慌张和躲闪,谢兰辞一低头,发现自己腰间的钱袋子不见了。 “站住!”谢兰辞出声。 那毛贼置若罔闻,走得更快了。楚骁也看了过来,谢兰辞把手里的东西丟楚骁怀里,几步从后面追上,将这小毛贼擒住。 “怎么了?”楚骁抱着东西慢吞吞走过来。 谢兰辞从毛贼身上搜出自己的钱袋子,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值钱的小物件,估计是这毛贼之前偷的赃物。 楚骁笑了声说:“原来是个小偷,谢书童,你这一路上可真够倒霉,遇上的不是想要你命就是要谋你财,等回了京你最好找个寺庙拜拜。” “那你呢?”谢兰辞看着楚骁道。 楚骁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偏开头:“我啊?我自然是来惩奸除恶、匡扶正义来了。” 拖拖拉拉终是走到了知府衙门,门口站着的两衙役将谢兰辞拦住,气势汹汹,“干什么的?” 反正也是要去知府衙门,他们便顺带捎上刚才顺手捉住的毛贼。谢兰辞松了手,将毛贼扔到衙役身边,“这个人偷东西,我抓他来见官。” 两衙役打量着谢兰辞和楚骁,随后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把毛贼拖了进去。 剩下那名衙役见谢兰辞和楚骁还没有走,便问:“还有什么事吗?” 谢兰辞拿出象征自己身份的玉令,“我要见蔡邈。” 衙役看到那枚玉令脸色微变,随即将谢兰辞请了进去。 谢兰辞阴沉着脸坐在公堂主位,楚骁翘起二郎腿坐在师爷的位置上吃谢兰辞买的蒸糕。 知府师爷给他们倒茶,蔡邈坐在右下方赔笑道:“太傅大人要来临安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你那外甥徐炎可在?”谢兰辞轻轻吹了吹滚烫的茶水,抬眸看着坐在下位的蔡邈,等待他的回答。 蔡邈苦涩地笑笑,站起来走到公堂中间,呈上一封认罪血书。 他一脸痛心疾首,悲愤的说:“实不相瞒,我那外甥他昨日深夜向我坦白,他在临安城外和一客栈合谋打劫往来商客的钱财,还强抢民女,希望我能替他瞒下此事。” “哦,是嘛。”谢兰辞抿了口茶,未置可否。 “后来呢?”楚骁吃完蒸糕已经开始吃粽子糖,像个看戏的大老爷,在公堂上又吃又喝,顺带听一耳朵。 蔡邈侧过身对着楚骁,垂首顿足:“这等丧尽天良之事,为礼法所不容,就算他是下官外甥,下官怎敢替他遮掩这肮脏事,下官若是做了,下对不起临安城老百姓,上对不起把临安城交给我管辖的天子明君和列祖列宗!” 蔡邈抬袖拭了拭眼中泪水,哽咽道:“下官在今早,将他依法处置了,判了斩立决,徐炎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大人来之前已经行刑,其余从犯正在全力追捕中。” “什么!”谢兰辞站起身,脸色非常不好,短短一夜时间,昨天还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徐炎竟然被自己的亲舅舅杀了,谢兰辞心里有些怀疑蔡邈的这番话,他问蔡邈,“既然你说已将徐炎行刑,那他的尸首在哪?” 蔡邈叹了口气,对公堂外候着的衙役道:“把尸首搬上来给谢大人瞧瞧。” 很快,两名衙役抬着徐炎的尸体进来,谢兰辞走下去,掀开白布一看,竟真的是徐炎。 谢兰辞摆手,衙役上前把尸首带了下去,他重新坐回位置上。 谢兰辞扫了眼底下的蔡邈,总觉得事有蹊跷,亲外甥的案子,这蔡邈处理得太迅速了些,从开堂审犯人再到行刑,正常情况下最快都要三天。 除非,有人不想让徐炎说话。 “蔡大人,临安治安如何?”谢兰辞问。 蔡邈没有直接回答,却说:“下官管理不力,让偷盗之事偶有发生,竟偷到谢大人头上,让那不肖外甥为非作歹,下官往后一定整肃民风,防微杜渐。” “你是管理不力,”谢兰辞厉色说,“徐炎之事,当真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蔡邈哭喊说:“请谢大人明察,下官一向严于律己、呕心沥血、鞠躬尽瘁,争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是那不肖子伪装得太好,下官也一直被他蒙蔽,不知其真面目,下官冤枉啊!” 听了蔡邈的托词,谢兰辞愤怒地站起来,“那黑店就开在临安城外,又是你亲外甥所为,你作为临安知府难辞其咎,府衙附近仍有小偷横行,你疏于管理尸位素餐,杀头的大案,你草草了事,是否又是心里有鬼?” 谢兰辞的话掷地有声,蔡邈没有反驳,他低头站在堂中,一副真心实意悔过自新的样子,任谢兰辞责问。 “来人,将蔡邈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 堂内外的人皆是一怔,谢兰辞竟然要在知府衙门痛打临安知府! 这里里外外,除了楚骁,可都是他蔡邈的人。 谢兰辞的命令出口,候着的衙役竟无一人敢上前。 见没人敢动蔡邈,谢兰辞也不气恼,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怎么,我还命令不了你们临安的兵了?”
第19章 谢兰辞毕竟是当朝太傅,他的话音里带着威胁,几个衙役顶着压力开始表露出纠结,谢兰辞和蔡大人,一个是身居高位的朝中重臣,一个是顶头上级,他们谁也得罪不起。 蔡邈心里也直打鼓,他一直在地方做官,除了年末上京述职,鲜少与谢兰辞打交道,倒是没想到,这谢太傅看着温温和和的,竟然这么不好说话,也不好糊弄。 楚骁嗑瓜子磕得高兴,难得做回好人,他劝谢兰辞:“我看要不算了吧,五十大板打身上那不得皮开肉绽啊。” 谢兰辞白了他一眼,拿起桌案上的惊堂木轻轻敲击案面,也不着急,就这么静静等待。 僵持之下,蔡邈认了输,他对旁边的衙役使了个眼色,两个衙役随即上前,把蔡邈拖了出去。 行完刑,蔡邈被两个侍从扶着进来,鼻涕眼泪流了满脸,身后更是一片血污。 楚骁啧了一声,这个蔡邈,对亲外甥狠心,对自己也挺狠。 蔡邈自然不好受,屁股疼得一抽一抽,还得摆着笑脸说:“下官已让管家备好酒菜,还请大人和将军赏光。” 谢兰辞吃饭不与旁人交流,一个人夹菜细嚼慢咽,蔡邈几次说着讨好的话想跟他碰杯,谢兰辞都没搭理他。 弄得蔡邈坐在厚厚的软垫上举着酒杯独自尴尬,楚骁解围道:“他啊,吃饭不喜欢说话。” “原来是这样,”蔡邈点着头,转而向楚骁敬酒,“楚将军年轻有为,实在令下官佩服之至。” “哪里哪里,蔡大人也很厉害,比方说,你府上这个花生米就相当好吃,又酥又脆,你很会选厨子嘛。”楚骁与他互相恭维,推杯换盏。 谢兰辞看不来这些,没吃多少就以身体不适离席,去了蔡邈准备的厢房歇息。 楚骁见谢兰辞走了,便放下筷子打算离开,蔡邈及时叫住他,“楚将军留步。” 楚骁回头,微笑着说:“蔡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今日下官还得多谢楚将军。” 蔡邈恭恭敬敬给楚骁行了个大礼,“若不是楚将军高抬贵手,放过秦娘子,下官现在恐怕官位不保。” 楚骁收了笑,告诉蔡邈:“我不知道什么秦娘子,是蔡大人当机立断弃军保帅救了自己。” “是是是,将军说得对,不过日后若是有用得着我蔡某人的地方,下官必肝脑涂地。” “你那黑心肝我要着有何用?不过嘛,我现在确实有点事要问问你。”楚骁状是无意提及,“我听说你是前刑部尚书房鹤年的门生,他告老还乡后去了那里?我有点事要找他。” “这……”蔡邈回想多时,吞吞吐吐回答,“老师曾说他遇到点麻烦,要出去避一避。” 楚骁见蔡邈面露为难,像是不想与他说实话,便说:“我最近总是睡得不安宁,看了许多大夫都不得解,听说他夫人会点巫蛊之术,便想试一试。” 楚骁要找的根本不是房鹤年的夫人,而是房鹤年本人,他是当年反梁复楚案的主审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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