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有几位穿着甲胄的军爷拦住马车。” 马车忐忑的语气传来,谢惓挑眉,马夫也换了,这些人还真是好本事。 要知道他原本的马夫可是谢翊送来的,虽然有口音,但本事不小,可不是什么一见到穿甲胄的人语气就如此瑟缩之人。 这人学会前车夫的口音,却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所以马夫不是谢家和冶王的人。 谢惓掀开帘子,抬眸望向前面骑在黑棕色马上的护城卫。 “不知几位大人为何拦住我的马车。”谢惓平静发问, 护城卫打头的男人先是朝谢惓抱手,随后举起腰牌给谢惓看,“有人举报这两日有他国探子借着春闱,浑水摸鱼进入上京城,我等奉命搜查,还望小郎君配合。” 几人态度友好,腰牌都举出来了,谢惓只能配合下车, 车夫退到一边,小心翼翼,谢惓站在马车外,五人将马车里里外外都搜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异常,齐齐摇头,刚才说话的男人朝谢惓点头,“不好意思,叨扰了,愿小郎君科考顺利,早日登科及第。” 谢惓浅浅一笑,拱手答谢。 几人离开后,谢惓上马车,车夫继续赶车,往前走了不到一公里。 马车又停下了。 “郎…郎…郎君……君,又有人拦住我们了,穿着黑衣服,蒙着面——” 车夫嗓子都声音虽然压低,但不难听出他的害怕,谢惓没说话,车夫也不等他回答,丢下马车就跑了,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乌云欲坠,压在头顶,巷子四周都有建筑遮蔽,光线不足,灰蒙蒙的。 巷子安静,马车被堵在中间,前后都有黑衣人堵住。 谢惓拿起放在膝盖侧的黑色棍状物,揭开黑布,闪着黑银光亮的玄铁棍裸露出来,谢惓从宽袖里摸出两根绸带,先绑右手再绑左手。 马车帘子突然掀开,七八个黑衣人一起冲上来,他们都没拿刀,而是棍子。 “手!” 一名黑人见谢惓手里握着什么,马车遮遮掩掩,看不清楚,但不耽误他提醒同伴。 谢惓跳下马车,手里棍子很重,但用起来很得劲,一棍一人,望着比黑衣人还要凶残。 黑衣人煞气十足,但又像是害怕什么,并不敢太用全力,棍子都朝谢惓右胳膊去。 谢惓眉眼凌厉,不管黑衣人怎么来,他都是人挡打人,没一会,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地人。 “咿呀,我来晚了。” 慵懒轻佻的声音传来,谢惓警惕回头,不知何时身后多了一队人马,六个人,打头的男人穿着一袭红似火的长袍,领口松散,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墨色长发用一根红色绸带松松束着,随意飘散。 谢惓盯着男人雌雄莫辨的脸,询问, “谢翊的人?” “不不不……”男人伸出食指晃了晃, 男人脸颊线条流畅柔和,细眉红唇,眼尾狭长上挑,说话时,勾起的唇角似笑非笑,有种魅惑人心的妖冶。 谢惓拧眉, 桑非拢了拢衣袍,打量谢惓,“想不到你这么能打,那阿卿怎么把你说得那么柔弱可欺。” 阿卿?程慈的乳名。 “你是他表哥?”谢惓询问,这青年虽然穿着轻浮了些,举止放荡了些,但他是程慈的亲人,谢惓神色一下温和起来,友好地朝男人颔首。 桑非在心里啧啧称奇,眼珠子一转,像是想到什么好玩的,语气亲昵道:“阿卿那么可爱,我怎么可能是他表哥呢。” 谢惓擦拭棍子的手一顿,神色蓦地冷下来,抬眼看向马背上衣着放荡、神色糜丽的男人。 喊着程慈乳名,却不是程慈程慈亲人, 谢惓握紧棍子,目光深沉,“那你是?” “咳,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时辰不早了,快去南明街吧。” 桑非见谢惓握紧棍子,像是随时要攻击自己的模样,目光不着痕迹扫过地上那些昏迷不醒、不知死活的身体,拉紧缰绳,催促谢惓。 “对了,我虽然不是阿卿表哥,但也算他长辈,你别想多了,影响你科考。” 跟着桑非来的那些护从快速将地上横七竖八的身体搬走, 桑非想起什么,连忙扭和谢惓解释。 谢惓颔首,面色看不出什么,也不知道信了不信。 “郎君,走吧。” 陌生的车夫朝谢惓伸出一只手,请他上车。 谢惓礼貌颔首,提着棍子上马车,马车咕噜咕噜前行,这次非常顺利到了南明街。 南明街人挤人,车挤车,谢惓坐在马车上,马车一走一停的,不知何时才能到终点。 谢惓想了想,将书箱里的东西全都拿出来放在一侧,把书箱仔仔细细检查一遍,确保没有遗漏之处,这才将程慈让小厮送来的那些东西一一放入书箱。 会试又称春闱,三场考试,九天六夜,考验极大。 谢惓提着书箱,下马车,独自朝会试场地的检查关卡走去。 队伍很长,各色年龄和身份都有。 穿着轻甲胄的禁军一边核验学子身份,一边搜查他们带入考场的物品。 谢惓刚把自己的腰牌和凭证递给核查身份的侍卫,就看见他抬头快速瞥了眼自己,另一边检查物品的人像是得到什么指示,检查得格外仔细,将他所带的东西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随后朝核验身份的人缓缓摇头。 谢惓站在一侧,等他们检查,面色坦然,和其他学子并无不同。 等检查完成,谢惓进考场,找到自己位置,等考试开始。
第70章 几天时间一晃而过, 谢惓考完试回家休整了两日,程慈好不容易从宋邵魔爪里逃出来,就着急忙慌跑去找谢惓, 生怕自己一日不在, 就被人取代了位置。 “那日去帮你的是我三表哥的…好朋友,我原本要来送你,被我爹强制打包送去三舅舅家, 被他们拷问了一宿,只能拜托他护送你。” 程慈喝了一杯茶, 终于气顺了, 往谢惓书房软榻上一躺,像外面池塘里浮起的鱼似的,慵慵懒懒的。 “麻烦他了,改日有时间, 我登门感谢。”谢惓点头道,“不过, 他把人都带走了, 要怎么处理?” 阻拦谢惓的两拨人, 一波是护城卫,在谢惓考试用品里放了小抄, 一波是想打断他的手, 让他参加不了春闱。 不管两拨隶属何人, 背后之人心思歹毒, 其心可诛。 “做生意的脑子弯弯绕绕、想法可多了, 那些人就算送去官府也没什么用, 该死还是会死,他将人带走, 或许哪一日有用。” 说完程慈鲤鱼打滚般跳起来,迟疑着问,“你是不是想报官,但是这事报官没用,除非四皇子将事情捅到朝堂上。” 程慈边说边打量谢惓神色,生怕他不开心。 谢惓看到他小心打量的眼神,摇头笑道:“就像你说的,那些人就是家养的狗,已经养熟了,送去官府就像送他们回家,报官也没什么用,这事除非牵扯出其他利益方,要不然就是白白送去把柄,让人斩草除根。” 自从南州一事后,四皇子就时常被皇上委以重任,母妃琴妃被封为贵妃,南州周家得丰厚赏赐,这份盛宠无人能及,甚至有消息传出,皇上要封四皇子为王。 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这些消息看似是皇上的宠爱,却将四皇子架在火上烤,一举一动都成了别人眼中钉肉中刺。 谢翊和谢惓都觉得这事不对,皇上像是在刻意引起几位皇子之间的争斗,枪打出头鸟,四皇子怕是要出事。 谢翊和燕鸣青都不是傻的,这段时间行事小心翼翼,唯恐引起波折。 这个时候若是四皇子贸然将谢惓的事捅到皇上跟前,牵扯到春闱一事,也不知道会挖出多少人,这不是直接将把柄往其他人手里递吗? 程慈松了口气,问,“你觉得这次是谁动的手?” 谢惓摇头,“看不清。” 是谁动的手?那就得看南州一事到底是哪位皇子插足最多,皇上到底在护着谁。 今上对几位皇子明面上并无什么不同,要权给权,要人给人,几位皇子都以为自己有机会,导致兄弟相残、争得你死我活。 “没事,你那么厉害,等你当了官,一定能找出要害你的那个人。” 程慈本想抬手拍谢惓的肩膀,安慰他,却不想谢惓突然侧身,他手落在谢惓胸口,两人呼吸蓦然一静, …… “你出孝期了?” 气氛诡异,程慈眼神游离,瞥到谢惓手臂上的白条不知道何时已经消失, “嗯,”头顶呼吸一窒,半晌才落下沉沉一个单字。 程慈觉得自己又问了一个糟糕的问题。 两日后,春闱放榜,不出意外,谢惓榜上有名,拔得头筹,是解元。 从出榜那天起,谢惓名字一下传遍上京城,数不尽的帖子送到谢惓现在租住的地方。 “少爷,玉带巷谢府送来帖子。” 三月初,万物生长,放榜不过三日,谢府送来帖子,谢致远想见一见谢惓。 谢府位于玉带巷,这条街住都是达官显贵,三皇子没被扔去寺庙祈福之前,也是住在这里。 玉带巷安静整洁,没有上京城主街道繁华热闹,这里每一座宅子都用青灰围墙围起来、只从围墙顶隐约窥见院内碧瓦朱甍、亭台楼阁。 朱红大门两侧立着石狮子,穿着甲胄的护卫手握红缨枪目光锐利,占地极广的府院透露出森严规矩秩序。 谢惓跟着管事从侧门进入谢府,一路假山流水,繁花似锦,枝繁叶茂,穿着不同襦裙短衣的下人小心安静地走动,看见谢惓和管事,停下来行礼。 “到了。” 管事和谢惓穿过木桥,进入一处更安静的院子,池塘金鱼,树木葱郁。 “老爷,谢公子到了。” 管事进去禀报,没一会,书房传出一道沧桑中带着厚重岁月的声音。 “进来。” 门口管事给谢惓撑起帘子,谢惓踏入书房。 “谢大人,” 谢惓拱手作揖,语气恭敬有余亲近不足,和以往来拜见谢致远的学子并无什么不同,甚至更疏离了些。 谢致远坐在书案后面,眯着眼打量这个十几年才正式见面的儿子。 “不用客气,坐吧。” 谢惓坐下,没一会,管事送来茶水。 谢致远手搭在膝盖上,神情难得有些犹豫,他久居高位,往年也不是没有学子来拜访他,但是谢惓和那些学子身份不一样。 “你春闱夺得解元,过几日就要参加殿试,可有想法?” 谢致远语气温和,谢惓神色微滞,抬眼看谢致远。 其实仔细看,谢惓和谢致远眉眼间有一两分相似,不过,谢致远已经四十几岁,皮肤松弛,眉眼耷拉,身上沉淀着岁月的厚重,而谢惓即将十八,意气风发,两人那一两分相似溶解于年龄的差距里,不会有人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
94 首页 上一页 74 75 76 77 78 7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