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事真老练。 谢星珩应下了。 出了府,大哥大嫂还有小豆子谢川都来了。 都知道他现在不会缺吃少喝没盘缠,他们带来的是个西瓜。 头几天就去镖局,找张佑帮忙买的。 说这瓜甜,夏天放井里湃着,吃着凉丝丝的,甜爽可口,夏日佳品。 这么个小瓜,都要五钱银子。 瓜小,他们是想谢星珩上船了,跟那些书生们分着吃,看在这口吃的份上,一路上能给谢星珩好脸,可以照看点。 谢星珩不便宜外人,江致微也是要过来跟他一块儿去码头的,他叫来喜拿菜刀来,就在门房这里,把瓜切了,一牙牙都小小的,每人尝一口。 码头路远,不用他们送。 江致微有姜楚英送,谢星珩是江知与送。 走前,谢星珩抱抱大哥,也抱抱小豆子,跟大嫂握了手。 “最近都别出门,记得我上次说的话,家中粮油都有,先关起门来过日子。” 往前走远几步,拉开了距离,谢星珩回头遥遥作揖,与他们告辞。 姜楚英看谢星珩的书袋跟草帽怪怪的,问他戴这个做什么。 跟人交流,话题要投其所好。 姜楚英嫌草编寒酸,又真心望子成龙,心态很好拿捏。 谢星珩说:“这是在孔庙、文曲星面前供过的,开了光。用上以后,考运顺利,文曲星俯身,考的都会,会的全对,逢考必过,魁星点斗,独占鳌头!” 姜楚英给听得一愣一愣的,越过谢星珩,看江知与。 “小鱼,这是真的啊?” 江知与给夫君撑面子,明知不是,也点了头。 留给江致微的那份草编礼物,顺势送出去了。 姜楚英眉头皱着,看起来是嫌丑。 她自有道理:“丑的果子都甜。” 丑的草编都灵。 江致微乖乖戴上草帽,把书袋背着:“我上船了,再把东西挪过来。” 书袋用料不算好,走线却紧密结实,布用了三层,耐造。最外面一层,还是油布,能防水。 这份心意难得,一路走,一路摸,出街上轿,姜楚英也满意了。 码头在丰州西边,那边河道是南下的,起源在府城,所以他们水路只能走到府城。 江家在丰州的生意,水陆都有。 南北两地的物件,杂货铺都有上,船有三条。 谢星珩坐大轿子走,跟江知与挤着,轿帘轻,一晃就飘起,能看见路上人影,否则他要叫小鱼坐他腿上。 他问小鱼:“想要什么礼物?我回来给你带。” 江知与想要星星。 谢星珩答应了。 老婆脸皮薄,下轿前,趁着轿帘稳住不晃的间隙,谢星珩亲了亲他。 上船前,才是很君子的抱一抱。 船很大,是镖局押货的船,徐武带人护卫。 要赶点去府城,上船后就不在岸边留。 江知与跟姜楚英站岸边,远远看着,等到船走远,成了个看不清的黑点,才收回视线。 他一直绷着情绪,这会儿才流眼泪。 姜楚英拍拍他肩膀,当他是担忧赶考的夫君,让他安心。 “徐武他们在,挂着江家镖局的旗子,这一路会平安的。” 江知与点点头,返程的路走得发抖,上轿子以后,拿帕子捂嘴,堵住了哭声。 他早前问过谢星珩,要不要和离。 这阵子下来,他清楚谢星珩心意。 他不再提不再问,只在谢星珩的行装里,夹了一封和离书。 今天一别,各不相欠。 船上摇摇晃晃,谢星珩分的船舱跟江致微是同一间。 江致微回家憋一阵,又有了翩翩公子样,笑起来斯文,讲话轻声细语,别有韵味。 他担心家里:“我说再怎么也要七月半以后再走,我娘不同意。怕到时忙乱一团,我们被拖住行程,反而走不了。” 他们这些小辈,除了科举挣功名,留在家里也没别的用处。 前几天还反抗,看了几天书,他娘说话扎心:“没叫你帮忙,他们还不是忙得过来?你耽误了考试,家里才是无依无靠。” 谢星珩懂的。 “她说得对,我们总不能指望江老三吧?” 江老三对江致微的投资很多,年年关心慰问,幼年时期不提,长大以后是真心好。江致微对他的感情很复杂,听谢星珩一口一个江老三,颇不习惯,便改口跟他说:“我在府城有些同窗好友,你也一起认识认识,往后都是人脉。” 谢星珩跟他直言:“在京城碰面再说,到了府城,我找个郎中,就回丰州。” 江致微:?? 谢星珩早先想好了,现在只是照计划执行,他肯定会跟小鱼共患难的,不然干嘛走得这么干脆。 “如果爹在家,我就放心应考了。” 不是谢星珩瞧不起夫郎,是这个时代不给他们当机会。 他看宋明晖跟江知与都挺厉害的,可别人家随便什么没出息的儿子,都能到他们面前嚷嚷。 官兵过府,恐怕不会愿意听他们说话,会把他们当做无理取闹的无知夫郎。 江致微沉默点头,他无法做出跟谢星珩一样的决定,只说:“大伯这次押镖是去京都的,路程近,一个多月也该回了。” 谢星珩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这里,回家守着总没错。 此时的江承海,正在山林里躲追兵。 他是个良民,他的镖局有官府认证,他走镖二十多年,头一次体验当山贼的感觉。 送程明进皇城后,他就去找其他镖师汇合。 结果他那一路的顺利,都是其他镖师负重前行换来的。 路上伤员多,所幸都保住了性命。 他们几个没受伤的人去引开追兵,为放大求生希望,跑进了山林。 躲了七八天,身后追兵渐少。 江承海不敢放松,丛林的野兽蹲守猎物时都会格外有耐心。 他确定宋明晖已经返回丰州,心里无牵挂,压着下属的躁动,继续在山林潜藏,不知江府头上,阴云笼罩。 时日积累,分作两头出丰州的人,都相继回来。 一伙典当的,拿回满箱的当票。 江知与跟爹爹一起清理,将超规制的、价高的当票都收起来,跟所当银票装一处,另找人销赃。 一伙采办的,运回两车瓷器、石头、绣品。 瓷器是次品、瑕疵品,独有一面漂亮,转个面,就釉色杂乱、瓶身有裂纹,或是粗糙不平,细看光泽也不好。 一些天然有型的石头能卖高价。他们这些都是人工雕刻,上面刷漆做旧,属于仿品。 绣品大幅,可以用在屏风上。 瑕疵大的,折一半藏一半。 再有书画,全是赝品,仿得很没技术。 父子俩审美好,熟通家务,一堆劣货,经他们摆弄,也都像模像样。 两人心里大石落地,相视一眼,都是笑。 宋明晖叫上小鱼,去厅堂里对礼单。 “镖局那些男人也相看好久了,不论定不定下,我们先把聘礼备好。” 百姓之间娶亲的聘礼简单,吃的要有,穿的要有,首饰要有,再加上礼金。礼金是各家自出。 江家下边的铺面没这待遇,只有镖局这伙人,是有份额的包办。 府上出一抬礼,添个妆。他们看着来,有人会再加点,表示对媳妇、夫郎的满意。 有人就不加,仅江府的聘礼,就足够体面了。 银子购买力很足,往年定制,每家三两银子包圆了。 又根据各家贡献度,成婚的汉子资历深浅,再酌情增添。 宋明晖看得出来小鱼心情不好,有意跟他聊天。 “你典当那些嫁妆的事,他知道吗?” 江知与对那封休书耿耿于怀,自己写的,也过不去坎儿,一听眼圈就红了,却没掉眼泪。 他暂时没跟爹爹说和离书的事,以后再说吧。 “小谢说,他会给我都赎回来的,让我把当票都收好。” 宋明晖给他递手帕:“想哭就哭吧,别憋坏了。” 江知与不哭。 他成亲了,是个大人了,不能遇见事,有了情绪,就眼泪汪汪的。 他要立起门户,看好家,也照看好爹爹。 父子俩无所觉时,钦差进城。 满城百姓夹道欢迎,声浪高,一浪盖过一浪,千人同声,齐齐整整。 “朝廷的人来了!赈灾的人来了!” “朝廷真的没有忘记枫江百姓!” “朝廷不会忘记任何一个子民!” “青天大老爷!” “圣上英明仁慈!” …… 前路百姓自觉沿路呼喊,一个挨着一个,铺路到了县衙。 可赈灾的官兵,身后没有一辆车,没带一粒粮,他们气势汹汹,肃穆寂静,并未去县衙,而是直指江府。 百姓们都愣住了。 “怎么回事?怎么会去江家啊?” “不该先去县衙吗?知县老爷呢?” “因为江家接济枫江百姓了吗?” “看起来不像是受赏的啊……” …… 官兵到地方,散开围住府邸。 大门被敲开,门房看着外面乌压压的兵,闹哄哄的百姓,腿一软,差点滑倒在地。 离得近了,宋明晖跟江知与也听得见。 他们放下纸笔,理理衣衫,出来接见官爷。 平民之身,见官都得跪。 膝盖刚点地,大刀就横在颈边。 冰凉,森冷,锋利。 为首的官员,骑在马上,一身猩红官袍加身,背后是一轮圆日,灼目刺眼。 他的声音清晰传遍每一个角落:“江家借赈灾之名,与知县勾结,挪用善款,中饱私囊,鱼肉百姓,为恶一方。本官奉命查办。”
第33章 民变将起 江家的罪名,犹如一颗巨石,砸入了沸水里。 四溅的水点烫伤路人,百姓一片哗然。 惊愕过后,喧闹四起。 这跟他们听闻的赈灾不一样,也跟他们想象中的赈灾不同。 他们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在光天化日之下,唾沫星子横飞。 “这是来抓人的还是来赈灾的?” “朝廷要抓贪官,也要先安置百姓啊,他们好怪。” “进城一粒米都没有带……” …… 沈观也感觉很怪,自进城以来,各处都怪。 他这些年,主持赈灾事宜的经验浅,这才第二次,可不论是上回经历,还是同僚所讲,遭灾的地区,都怨声载道。 非遭灾的地区,也因难民数量过多,久未得到安置,会与本土百姓发生大量冲突,民怨很重。 丰州是被牵累的地区,难民上千,无力安置,朝廷才来人赈灾。 因人数在总体灾民里不起眼,丰州又是富县,来得不紧不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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