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哥儿如实说了。 这孩子,总这么乖做什么,让人心里软软的。 江知与招手,让他过来一起猫着。 岚哥儿问:“我们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 谢星珩:“……” 真会说话,用幽默的语言把自己算进来,就不算编排两个爹。应该让墨尘来学学。 江知与说:“你弟弟难得勤奋,我们再看看。” 岚哥儿沉默了会儿,跟他们一起。 待到有些冷了,看见庭哥儿终于不练了,他才跟着两个爹从假山后边走出来。 人生如戏。 这便演上了。 谢星珩说他是路过,问庭哥儿在这里做什么。 江知与好惊讶的看着他手里的弓箭,“我们庭哥儿还在练习啊?” 庭哥儿抿唇,看向岚哥儿。 岚哥儿:“……” 他实诚道:“你饿了吗?我给你拿了吃的。恰巧碰见了父亲和爹爹。” 院落的另一边,江承海踩在梯子上,从院墙上面冒头,看见这一幕,差点笑出声。 孩子不练了,他就放心下梯子。 宋明晖抱着只手炉,在下边等他。 “你笑什么?” 江承海如此这般跟他说:“哎,是不是做了长辈的人都会偷偷摸摸的?” 宋明晖:“……” 大概吧。 庭哥儿的勤奋,在江家是重大喜事,一家子都在看稀奇。 眼看着他坚持到了今天,还是受挫,大家心里都担心。怕他气性上来,明天不去参加狩猎活动了。 这只是一个小活动罢了,在他人生里,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 若因面子工夫不去,往后遇事容易退缩。家里还得想法子开解。 但庭哥儿本人心态还不错,羞愧有余,韧劲不减。 他说:“都劳烦爹爹帮我走后门了,我得去的。” 问他怎么不练习了,是不是冷。 他说:“是看不清了,练也白练。” 一家人进屋,给他又摆上吃的喝的,让他再添点儿。 谢星珩跟他说:“明天就要上场比赛了,今晚可以歇歇,留点体力精力,明天更好发挥。万一拉伤胳膊了怎么办?” 庭哥儿“嗯嗯”点头,笑眯眯的。 他这几年很喜欢谢星珩用关心的语气教他,很受用。说话的声音都变甜,用现代一点的话来说,就是“夹子音”。 这是谢星珩辅导他功课留下的心理病,总觉得老父亲不够喜欢他。 江知与跟谢星珩说过,所以这几年谢星珩对着孩子,也慢慢调整态度。如今父子关系是越发和谐了。 今晚早睡,次日清早,一家人往赛场去。 赛场在卫所,那里有大片的空地和大量的靶子,也有围场,可以投放猎物。 活动在卫所进行,没给大的好处,这是与民同乐的好事,算个政绩。 因是娱乐性质,又都是小娃娃。所以卫所的职官会做点修辞,比如说,选拔优秀人才。 因着卫所职官的小心思,拔得头名的人叫“神箭手”。 这个称号,有几个人能拒绝诱惑? 到比赛开始的时候,还有主持人,一个个的报姓名、说年龄。 观看的百姓,在一群士兵的围拢之中,大气都不敢出。 等到宋游这一队人出来,气氛就热烈了起来。 领队的人是宋游,最先介绍队长。 他一出来,谢星珩就给他敲鼓,大声喊他的名字。 这得捧一捧。 严师难得,好好捧捧。 时下还没有啦啦队的概念,但民众爱热闹。 谢星珩领头,卫所的几个千户也不好多说,再者,说到与民同乐这件事,谁有谢星珩厉害啊? 他们乐呵呵的,没谁阻拦。 谢星珩都喊出声了,宋家人能落后吗? 以宋威为首的大嗓门,跟着吆喝开了。 江承海一看,还能这么干,也猛猛喊。 江知与不自觉朝爹爹靠近,父子俩坐在原地,显得有点弱小无助。 原来他俩还没适应家里的社牛们。 宋游暗箱了一下,两个小宝都跟着他。 等两个小宝被点到,从入场通道里走来,谢星珩跟江承海喊得更卖力了。 两个小宝是外向性格,但庭哥儿自知能力不够,跟父亲和爷爷挥手的时候,岚哥儿笑容灿灿,庭哥儿就有几分勉为其难。 江知与在旁边扯谢星珩的衣袖。 他都不知道谢星珩什么时候藏了个腰鼓! “别太过了,万一庭哥儿紧张怎么办?” 谢星珩让他别管。 江庭慢吞吞的,情绪顿感比较足。他要面子,会羞愧,但昨晚还能偷偷练习,没有仗着家里宠他,就轻易言弃,这点实在不错。 他继续喊话。 几个夫郎他不好说,他看堂哥坐得板正,伸手把人薅起来一起做啦啦队。 江致微:“……” 莫名的,他想到乡试那年在贡院外面的演讲。 他早已不是当年的腼腆少年,几年县官做下来,多少大场合百千人的演讲说过了?哪会怕喊几个小孩名字。 他站起来喊了两句,谢星珩还惊喜回头,跟抓了个好壮丁一样,分了江致微一个腰鼓。 江致微:“……你要喊多久?” 谢星珩说:“你看我手势,咱们配合着来。” 比赛总得有个解说啊,他必得全方面夸夸。 那么多体育比赛不是白看的。 从个人实力到团队配合,从盘算时机到天降好运,他要全方位夸个遍! 到时候就让江致微给他击鼓,开口说话前,要用力敲敲,这样场子能安静点,他的话,能精准夸到孩子们的耳朵里。 江致微:“……” 夸人是个技术活,对词汇量的要求极高,不然整场比赛走完,大家就会发现他是个车轱辘,来来回回就那些话,实在无趣。 不凑巧,谢星珩现在的词汇量丰富得可怕。 有他领头,百姓们热闹了一些,入场仪式结束,比两个足球场还大的场地内,先来静靶较量,淘汰一批人,最终只留三队,十八个人在场内,用活的鸡鸭兔子做限时狩猎比赛。 静靶环节,看点比较少。 谢星珩掏出千里镜,远远找到自家孩子们,依照上场顺序,挨个的夸夸。 他从他看见的样貌体型开始夸,他这头开口,江致微就敲鼓。 敲完鼓,附近人就知道谢大人要说话了。 谢大人一开口,百姓们都憋着笑——他们不敢大声笑,笑出声就听不见谢大人说话了。 他开局这个夸赞,跟哪家媒人一样。说起谁家儿郎,那是一表人才,人长得好,身板硬,个子高,有把子力气。 外貌体型说完,又说拉弓的姿势,眼神的坚毅,实力之强,气势之盛。 可惜他的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场地还是太大了,饶是喊出回音,附近也有百姓们的说话声掩盖,这些夸夸,落在孩子们耳朵里,只朦朦胧胧,依稀辨出几个字。 这头热闹时,一队从京城来的车队进城,问江府在哪里。 到江府,送年礼。 这些年礼,有部分是顾慎行和霍叔玉的回礼。 有部分是谢星珩曾经提拔过的人送来的,以表示他们记得恩情,并未因谢星珩的官职起落而忘恩负义。 还有些是同僚送来的,一部分是还礼,一部分是押宝,认为谢星珩有朝一日还会回到京城做权臣。现在是维系交情。 最多的是沈家送来的。 沈钦言是没必要给谢星珩送礼的。 来喜看过礼单以后,叫墨尘来看。 墨尘一看沈家的厚礼,眼睛就瞪大了。 他跟来喜说:“快,快去请大人回来!” 说完,他又嫌慢,跟着去找谢星珩。 狩猎活动越往后,赛场越是热闹。 百姓们在谢星珩持续性的啦啦队行为里,找到了看比赛的正确打开方式。 赛场没有安排好座位,大家多数是高高低低的围着场地环形排开站着,但他们看得清看不清的,不影响他们喊话,给孩子们鼓劲儿。 墨尘跟着来喜到这里,费了好一番工夫,才找到谢星珩。 江家是主办方,有个看台坐着。 谢星珩是官身,又加了士兵保护。这头守卫森严,来喜说是江府有事,让跟谢大人通传一声,才得以在外面等候。 谢星珩正好嗓子有点累,把千里镜交给江知与,让堂哥歇会儿,跟两个爹说一声,先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何义回尽职当护卫,形影不离的跟着他。 绕路一段,谢星珩看见墨尘跟来喜一块儿来的,心里就沉了沉。 他大步阔走,过来领着两人院里赛场,找个安静的地方,问:“出什么事了?” 来喜说:“京城有些大人送了些年礼过来,沈大人送了三车有余!” 谢星珩皱眉:“有信件吗?” 来喜看过信件匣子,各家都是礼单加信件,一折子夹着。沈家只有礼单,没有信件。 谢星珩又问:“送年礼的人走了吗?” 来喜点头:“还在呢,我留他们在府里喝茶,叫人备了酒菜,给他们摆两桌暖暖身子。” 至少能留一个时辰。 谢星珩便不在卫所久留,他让何义回过去跟江知与说一声,领着来喜跟墨尘往外走。 他问墨尘:“你看礼单了吗?有熟悉的东西吗?” 墨尘摇头:“没来得及看。” 谢星珩点点头,安抚了他一句:“别想太多,也许是师叔怕我没银子花,给我送点儿。” 这话的潜台词是,怕墨尘没银子花,给送一点儿。 墨尘只是点头。 到了外边,他们坐马车回府。 一来一回,又是找人等人,好歹赶上了。 在送礼的人走之前,谢星珩找他们领头的问话。 “你们谁是沈家的?” 领头的汉子说这里没有沈家的:“我们看在霍大人的面子上,一起捎带的。” 霍叔玉调任都察院,升官很快,在谢星珩离京时,他已是都察院二把手。 但沈钦言不用霍叔玉给面子。 谢星珩问:“这话怎么说的?” 那汉子道:“沈大人结党营私,残害忠良,已被贬官革职,他畏罪自尽,腊八那天就没了。“ 谢星珩心口堵了块巨石一般,沉重得喘不过气。 他眼角余光看了眼墨尘,给来喜使眼色,“你带着墨尘进屋,找一找那份礼单,我要看看。” 墨尘不敢在外人面前表露悲痛情绪,低头跟着来喜,才刚进屋,就腿软站不稳。 来喜不多问,站不稳就扶着他走。 等他匆匆找来礼单,谢星珩翻开扫一遍,倏地合上。 这是月初时,江知与写的礼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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