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昭说:“听说姑爷来了。” 自幼经历使然,她擅长打探消息。 新姑爷是枫江来的书生,不巧,农庄里有上千人都是枫江百姓。 又不巧,江知与把人员做了分类,为数不多的书生个个都有名有姓,还有专属职位,她找起来方便。 本意是希望知己知彼,后边遇上了好处事。 一番打听过后,她就为难起来。 枫江是个县城,县学不大,书院也就一间。两处书生多有切磋,互相认识。 留在农庄的书生,都知道谢星珩。 对谢星珩的求学态度、读书刻苦程度,是夸了又夸,无可挑剔。 做人嘛,那可差劲了。 不敬兄嫂,不疼幼侄、不亲同窗,眼高于顶,手段下作。 因家贫,买不起笔墨,更买不起书,仗着英俊多才,勾搭了好些财主家的哥儿姐儿。 不过他有“道义”,他骗财不骗色。 骗财都是站着把钱挣了,笑都懒得笑一个,就哄得人把银钱送。 为什么知道他骗财不骗色,也很简单。 他家境就这样,亲族也寡,虽有功名,不过是个秀才,真要治他,有得是办法。 也算另一种层面的默契,亲事能成最好,不成就算投资。 钱少,人家懒得计较。 所以他跟那些哥儿姐儿,只能是清白的骗财。 “他傲气着呢,指着跟话本里的书生一样,一朝高中,被大官招婿,一步登天。哪可能在乡野定亲?” 江玉昭琢磨好几天了,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江知与。 她虽算得上江知与的姐姐,可亲戚扯得太远,只能算族姐。 现在来酱油坊干活,知道是扶持,他们不是下人,也跟着庄里人喊“小少爷”。 总不能到处喊他弟弟,破坏他威信。 喊小少爷,关系就更远了。 江致高说:“来就来了,他又不懂晒酱油。” 江玉昭无言以对。 人家是不懂晒酱油,可人家是专业骗财的啊。 谢家也有人,万一来入伙,枕边人不比他们这些远亲可靠啊? 她年纪不大,心眼实多,这话憋着不说,更不拿出来挑拨,跟人聊些边边角角的料,顺带打赌姑爷来不来看晒酱油。 姑爷要来看。 江知与带着谢星珩来的。 谢星珩懒得换衣服,穿着青布裋褐。比老婆还娇气,撑着把纸伞遮阳。 到地方,先围着外院看一圈,再才进屋。 这是临时的酱油坊,一间农家小院改造的。 院子里晒着五缸酱油,他们一人一缸,贴了名字,各自有记录本,到了期限,会比对方子。 气温高,豆子发酵用时短,不然谢星珩今天还看不见晒酱。 晒酱也要翻动,酱料卖相很差劲,实物比看视频的冲击更大。 江知与跟他确认流程,两人站酱油缸前,一步步的讲。 后边五个人,听了心里都暗暗惊讶。 这赘婿穿得普通,还给江知与撑伞,一副唯命是从的样子,看着不受重视,又能让江知与心甘情愿带他来,细致的讲述晒酱油的过程。 难道这方子是赘婿哄出来的? 而江玉昭,悬着的心也终于死了。 方子都说了,她的顾虑也没了,就纯粹关心一下族弟的感情问题算了。 这里枫江百姓多,书生全都是认识谢星珩,百姓里难说没有他的“旧相识”。 她提前让江知与防着点,总好过谢星珩东转转西晃晃,跟人遇上,旧情复燃,给他闹得下不来台好。 看完酱油缸,江知与就近带谢星珩去了厂房区。 划拉出来的面积很大,中间是空晒场,围着做四方院墙,房间贴墙,最大程度利用空间,可以住人,也可以存货。 往东边,是榨油坊,面积等同,但没有晒场,都是室内操作。 两个工坊之间,有三百多米的空地。 江知与抬手比划了下:“保持距离,以后存货多,中间这里就盖仓库。” 面积比谢星珩想象中大。 有千亩良田的农庄,出手就是阔气。 他跟江知与说:“你看看后边,是你族姐吧?她跟过来了,可能有事找你。” 江知与回头看,确实是江玉昭。 有关酱油的事,没有什么不能跟谢星珩说,江知与带着他一块儿迎过去。 只想跟江知与单独聊聊的江玉昭:“……” 老弟,你俩也太黏糊了。 大热的天,分开散散热吧。 她笑起来唇边有梨涡,直说找他有私事。 江知与还没跟她谈过私事,眨了眨眼,让谢星珩找个荫凉地儿等他,就跟江玉昭走远了说。 江玉昭回头看,感觉并非安全距离,借口大树底下好乘凉,带着江知与又往前走二十多步,到了一棵枝叶繁茂的柳树下。 江知与:“……” 他不傻,这么明显,一看就是跟小谢有关的私事。 否则看他们夫夫关系,就知道普通私事会互相通气儿,能躲着说,没必要躲太远。 江玉昭开口第一句就是:“你得防着点你夫婿……” 江知与:“……” 父兄刚缓和态度,不再说防着小谢的事,姐姐又来了。 他颇感好笑:“你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他哪里做得不好?” 江玉昭出言提醒,冒着大风险。 夫夫俩总比她这远房族姐亲近。 她也不挑拨,语气起伏都降低了,说着从枫江书生那里听来的消息。 “那些难民,都是他老乡,现在他来农庄了,他不过去,别人听了消息,也会来他跟前晃悠,我告诉你没别的意思,就想你有点准备,别被打得措手不及。” 江知与听得睁大眼睛。 谢星珩从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知道。 这是他父亲摸底要查的事,父亲没说,便是人品过关。 勾搭很多小哥儿小姐儿,就为了骗财…… 农庄里,可能藏着小谢的旧相识…… 结合骗财,这个旧相识也有水分,一念之间就能变成“老相好”。 江知与心里不舒服,跟江玉昭道谢:“好,我记住了,我会注意的。” 注意的方式是,直接找小谢问名字,他要看看。 谢星珩:? 什么老相好??? 大太阳底下晒着,谢星珩的心比刚制出的冰块儿都凉。 “小鱼,你摸摸你的屁股,你看那像是有老相好的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光天化日之下,江知与被他问得犹如置身火炉。 他臊得要命。 “没有就没有,你凶我做什么?” 谢星珩无辜:“我没有凶你。” 眼看着江知与眼睛瞪大,他紧急补充:“我那是调戏你!” 江知与哑声。 过了会儿,绕回原题。 “你躲避,你转移话题,你不说算了,我也不是很在意。” 说着不在意,眼睛又藏不住委屈与倔强。 谢星珩服了。 他记住江玉昭了。 三句话让他老婆跟他翻脸。 牛得很。
第20章 小醉鱼(捉虫) 江知与就那一瞬的气性,过后心里就慌慌的。 他差点成“妒夫”了。 小谢会不会生气? 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就是乡村里,也有很多例子。 在乡村,多数是到了年纪,家里穷,将就着娶个夫郎。 日子过起来了,或是因为子嗣,或是因为面子,会再娶二房撑门面。 他们这种家庭,就需要“识趣”。 不用夫君说,他看着办,自己给抬房,展现他的懂事与大方。 问的时候,他单纯想看看。 说出口,心里那一点点的不舒服,又成倍催化。 他更难受了,也不敢硬着脾气来。 努力化开眼底的倔强,在情绪翻涌间,反而成了更加浓郁的委屈。 他想,他就问一下,又没做什么。 刚张嘴巴,谢星珩给他讲了好长一串话。 “我没有旧相识,也没有老相好,连关系好的同窗也没有。是有几个财主家的孩子来找我,但我明确说过没有婚配意愿,后边我拦不住,但我绝对没有越界。 “你是我第一个想求娶的人,也是我唯一一个付出行动去求娶的人,还是我头婚。头婚你听得懂吗?我第一个老婆就是你,唯一一个也是你,从成亲到入土,有且只有你一个,要是我敢移情别恋,你别客气,你把我阉了喂狗。” 江知与:? 他记性好,一回没听懂,脑筋转转,大差不离的都能回忆起来。 越想脸越红,什么旧相识、老相好,什么委屈害怕,统统抵不住他脸皮薄。 脸皮薄吧,还爱听情话。 第一个是他,只有他一个。 以后也是只有他一个。 他被哄得唇角压不住笑,眼睛一弯,挤出两行泪,随手擦掉,他胡言乱语:“把你阉了,你就成太监了。” 谢星珩接梗:“还是个俊太监。” 江知与说:“太监也能有侍妾的。” 谢星珩:“……” 都怪江老三,给他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行,我以后当太监了,也只要你一个。” 这不是个好话题,因谢星珩不介意,危机也过了,江知与能直面它。 他想了想,“要是你当太监了,还要我,那我还跟你一起。” 谢星珩嘴角抽动。 话不好听,情意动人。 这四舍五入,就是对他说:“你不行,我还是跟你。” 谢星珩:“……” 一些男人的倔强据理力争:“那我觉得,我可能是假太监。” 江知与笑得畅快,露齿又大声。 身边是一望无际的麦田,是连成一线的棚屋。 女人夫郎带着小哥儿小姐儿做草编、缝制粗布衣裳。 棚屋尽头,有赤着胳臂的汉子顶着烈日,加紧盖房子。 这一条道上,正值妙龄的人儿拎着茶壶茶碗,笑吟吟来回跑动。 他们笑声融洽,并不突兀。 谢星珩逮着机会,可劲儿夸他。 “这都是你组织人弄的?才几天啊,井然有序,人人带笑,厉害啊。” “我看大家都挺有干劲的,老远看着你,还冲你挥手对你笑,这说明什么?你的辛苦,他们都知道。你的付出,他们都看得见。你心好,他们知恩图报,你们好人双向奔赴!” “别以为我没看见,好些小汉子一看你就脸红。我们小鱼魅力大大的。不行,你得牵着我,告诉他们,你是我的夫郎,不许惦记。” …… 江知与学了十年的规矩,有六七年的贤淑样,对外展现的活泼有尺度,稍一越界就警醒。 他唇边的笑刚有收敛,就被谢星珩夸得合不拢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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