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人员。 王府的人很多,徐诚成亲才三天,还没认全乎。 除却府里的职官,还有外聘的幕僚,其他各方面的大小管事。 他暂时也没见全。已经见到的人,也还算客气。 但也只是客气了。 他在被人认可之前,先被架在了现在的位置上。林庚的身份处境使然,大家不看好他,甚至看他不顺眼,都是正常反应。能维系表面和平,徐诚已然满意。 最后是环境。 王府的宅邸是王侯的规制,内部却很有岁月的痕迹。 像是这座府邸自建成以来,只在日常里不断有损耗,却没有进行相应的修缮维护,让它自然“衰老”了。 这般境况之下,王府只有表面的风光。内里看起来暮气沉沉。 内院里各不相同,给林庚留的院子是最大的。 在新皇登基之前,一直是王妃在那里礼佛。新皇登基之后,林庚不再困于皇城,经常回家,也要说亲,王妃就搬走了。 徐诚感觉王妃是早年担忧林庚的安危,因护不住孩子,精神状态出了点问题。 他记忆里的林庚,还是三岁的稚龄孩童,无助又可怜。全然不是现在高大威猛的样子。 他认不出来,所以冷淡。别人再怎么说,他都当是骗他的。 也是可怜人。 从前吃斋礼佛的院子,自然是干净得不能再干净。 别说通房侍妾了,连个听候差遣的小厮,都是林庚用惯了的下属。 这也是徐诚的熟人们,使唤起来怪顺手的。 京城那头,有没有通房侍妾,徐诚还没问。 没有更好,有也正常。 回门不能在娘家过夜,看时辰差不多,他们这对新婚夫夫就要告辞。 这个时辰回府城太赶了,他们今晚在丰州县留宿。 林庚委托孙知县买了一处宅院,离徐家很近,小了些,住他们俩绰绰有余。 往后回来丰州,徐诚住这里,能随时回家看看。 回门结束,就是正常走动。 徐诚跟江知与约在了糖果屋见面,说糖厂后续的发展和安排。 昨天在家里,徐诚藏着些事没说。 他以后不会常在王府待着,会回来丰州县,频率说不准,看情况。 林庚的差事是外务居多,他嫁了这么个夫君,以后也是个奔波劳碌命。 这样正好,他在内宅待不住。他天生喜欢自由,爱在外头做事。 江知与听了很惊讶:“王爷能同意?” 徐诚说:“有理由的。” 林庚再给他抬身份,都越不过狗皇帝的圣旨。他名义上,就是贵妾。 贵妾是什么东西?上不得台面。不能出去进行夫郎社交,也无法做一家主君,主理家务事。 林庚带他出来,还恰好是因为这个身份。 王爷心疼儿子,愧疚心也重。林庚说想要人陪,在外需要人照料,他有什么好拦的? 正经过门的贵妾,总好过外面乌七八糟的莫名其妙的人。 江知与听了又生气。 哪有这样子赐婚的! 他还想说广平王的不好,但广平王是徐诚的公爹,不好私下议论。 万一被林庚听了去,影响夫夫和睦。 皇帝也不好骂。 江知与憋憋屈屈的,过了会儿,也捏着鼻子认下徐诚说的“好处”。 可以跟着林庚在外闯荡,总好过在王府当囚鸟。 徐诚跟他说糖厂的事。 糖厂从挣钱转为扩声名以后,最大的问题就是人脉圈子太窄。 周边的人脉开发完,加盟商计划就会停滞。 为了保证加盟商的利益,他们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招很多家加盟商。 这样一来,只能继续朝外部拓展。也只有持续性的朝外拓展,才能实现全国开花的目标。 徐诚说:“我去外面拉生意,找合伙人,你就负责把生产做好,保证供货量?” 一人主内,一人主外。 江知与没有意见。 加盟商计划启动以后,人脉拓展的问题就是最大难关。 最初的加盟商,是用谢星珩的人品和信誉做担保。以后的呢? 江知与还想再退一步,让徐诚以后不要再说是合伙做生意的。 他有别的出路,糖厂本来也是以徐诚为主,挂不挂名,他都可以。 徐诚摇摇头拒绝了。 “是怎样就是怎样,不用让。” 糖厂初期是他筹备,发展到现在,多是江知与的点子,再有谢星珩的完善。 以经营来说,他已经占便宜了。更别提最初还是江知与出资更多。 礼让了“厂长”之名,已尽了好友情谊,再让,就过分了。 而且徐诚要被人认可,重要的不是他身上的标签,而是他的能力。 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五年。若真的没本事,强捧不得。 他跟江知与说:“你在糖厂帮衬我,我也会在皮料生意上照顾你。” 江知与不由想到谢星珩的俏皮话,他说给徐诚听:“我们互相帮忙,共创辉煌!” 徐诚听了直笑。 他俩聊到皮料生意,另一边,谢星珩跟林庚也聊到了皮料生意。 相比于夫郎组的互帮互助,他俩就直白很多,讲明了互惠互利。 林庚需要大量的熟皮,能给到的直接利益,当然是银子。 订单量大,可以优惠,也会给钱。 第二条是能无偿请来皮匠,给江家的皮匠工团做培训,让他们能在皮料鞣制期间,更快的学会皮革制作工艺。 画的饼子则是谢星珩的抱负,他想要的地位,以及家人平安。 甚至于谢星珩现在给江知与铺的路,都可以。 唯一需求是,近五年内,所有皮料,都要供应给他。 而且要尽江家所能,不论是自家发展牧场,还是外部购入,皮料越多越好。 林庚说:“现在的皇帝,不可能给你想要的东西。他下一步,就会对边远地区的女官们动刀子了。他会大刀阔斧的把大启朝拉入他理想的‘正轨’。” 已有历史,在朝中争议较低的女官他都容不下,又怎么能看着小哥儿作出一番事业? 不论是民生,还是商业。他都不会容忍。 明人不说暗话,这个生意,是“富贵险中求”。 谢星珩不能拿家人安危去赌。 他答应合作的前提是:“如果你能搞定津口县的保密工作,这个事就能成。” 林庚答应了。 为表诚意,他跟谢星珩说:“我的主要势力分布,都在边关、边远城区。” 内陆的将士,他不能保证个个衷心。 但皇帝也不敢突然发难,让国防崩盘。 对他的试探,最高也就到此为止。 再来,就是两败俱伤。 谢星珩心中诧异,更加肯定林庚是个聪明人。 身处皇城,处于局中,他被架着做棋子,还能在绝境之中,闯出一条生路。 心智与谋略,都得顶级了。 势弱力微之时,能懂得规避锋芒,不在两任帝王的眼皮子底下发育。 而边关地区,重要也苦寒,更是危险重重。他能去那些军区,绝不可能是因为受宠、被重用。 能在一次次的算计与死局里,绝处逢生,反因此拿下最能保平安的人脉与兵权,着实厉害。 谢星珩心中思绪急转。 南部很大,有沼泽的地区不止津口县。 可以多县试点,在人力有限时,用最大的地盘,鞣制最多的皮料。 牧场需要时间发育,但现有的生产力使然,草原商人那里,必然囤积着许多待处理的皮料。 这批存货处理,可以在最短时间里,满足林庚的需求,以应对突发状况。 做大事,要大气。 谢星珩说:“我们可以更进一步合作,江家出技术,你出人力。” 林庚的势力在这些城区,那里的经济发展起来,带动的凝聚力将不可估量。 他大方,林庚也大方。 “我会预给货款。” 江家这点生意,盘饼子要好多年。他等不起。 有钱! 谢星珩很开心。 同时心里更有底。 办大事要钱,养兵尤其费钱。 林庚出手阔绰,手里不缺银子花,说明他的处境尚可,且还有发展余地。 而现在忙着剿匪的皇帝……嗯,应该是个穷鬼。 一个上陵府都能剿半年,还有得闹。 不对。 谢星珩灵光一闪,突然记起来,林庚最初出现在丰州县,就是被徐诚误认成山匪头子。 他不由侧目。 难怪有钱啊。 天下□□的银子,都给他吃了。 边关将士应该也肥了腰包,能吃得饱饱。不然哪能死心塌地? 他俩商定结束,结伴去接夫郎。 路上走着,说话就轻松了些。 林庚问他杀精药的效果。 谢星珩不能给准话。 “怀孕是概率事件,只能说我家小鱼现在没动静,这药暂时有效。” 林庚若有所思点头,看来已经在尝试之中。 这么聪明个人,偏在感情的事上犯浑。 谢星珩公私皆有的提醒他:“你可以跟徐诚商量商量。” 古代人跟现代人的思想不一样,他们对子女很重视。 徐诚想不想要孩子,他不知道。但徐诚现在的身份极为尴尬。 有个孩子,他的心会踏实一些。 不是地位,是“心灵”的踏实。 林庚怔了下,又一次若有所思点点头。 谢星珩便不多说了。 走路上,看见些买小吃的摊贩,他会停下买些零嘴。 林庚想了想,徐诚跟谢星珩的夫郎玩得好,喜好应该差不多,也跟着买了些。 谢星珩:“……” 难道我是好男人典范,当代男德教科书? 他俩手里拎满小吃,一起来糖果屋接人。 铺子里,江知与跟徐诚说完正事又闲话打趣,好一番笑闹出来,看他俩的夫君拿着一样的小吃,排排站门口的“乖巧”样,都忍不住笑。 两对夫夫,重新组合,结伴回家。 走在路上,江知与看谢星珩能边走边吃,好生羡慕。 “你怎么做到的?” 他就不能边走边吃,拿着吃的,需要站在路边啃。 谢星珩说:“忙起来自然学会了。” 他当卷王的时候,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江知与抓着个饼子,看他吃得津津有味,眼神逐渐萌发幽怨。 “你是给我买的,还是给你自己买的?” 谢星珩听乐了,当即带着老婆在路边找了个空地站着,两人在街上啃饼子。 很普通的葱油饼,可能是在路边吃的原因,有人看着,江知与不习惯,又忍不住想要啃咬,他感觉更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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