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知道那阵,是真的拘谨。 穆彩凤见了徐诚就要哭一场,也不骂了,也不催了,心疼起来要命,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徐诚来。 去年的事了,这一年没什么风波。林庚很少来丰州,过年过节的礼没有少过,平日里也有书信寄来,是用了心。 少数几次见面,又都是诚哥儿不开心,林庚赔着笑,穆彩凤看他好性子,能哄,看他也顺眼了。 做娘的,心苦。 再对林庚好,除了满意之外,也有诚意在,希望能从态度上,帮徐诚补补,叫人别跟他计较。 林庚要过来吃饭,没提前说,正是年节里,家里男人都能吃,穆彩凤饭菜都备得足,加双筷子的事,没关系。 席间闲谈不提,饭后林庚不走,跟着徐诚去炉子边坐,烤火烤干货,说说今天的生意。 林庚用脚尖踢他鞋子。 徐诚抬脚踩他。 林庚连声怪叫:“快快松开,这是一双新鞋,我今天第一次穿!” 徐诚松了脚。 他今天奔波,在雪水泥地里走过,鞋底还没干透,在林庚的鞋面上留了深深的泥印子。 徐诚开心大笑:“就踩你!” 林庚还在可惜鞋子:“要不是为了来见你,我还舍不得穿这么好的鞋。” 黑面白底皂靴,最是常见的样式。 徐诚听得出来话外音:“我不会帮你做鞋子的。” 林庚只得作罢,“还气呢?” 徐诚讲理,总归是生意,人家家里有糖厂,原料都有,还能大老远来丰州下定,怎么不算是额外的生意呢? 他也不傻,三十文一斤的成交价位,糖厂刨除原料之外,能挣个十五文一斤,猪肉也就这个价位,有什么不满足的? 秦家压了价位,把原料捎带,再加个运输成本,这个三十文能提高八文左右,算三十八文钱一斤的成本价。 比正常出厂价便宜十二文一斤,这个价位,才值得人家跑一趟。 他就是期待值太高了,受不了这个落差。 林庚跟他说:“这一单不叫生意,是暖暖厂子。你去年忙到今年,我说给你银子,你也不要。冬日活动是热闹,声名传出去了,我看着挺好,但挣钱要时间。眼看着开春,你要采购原料了,厂子里的人都等着工钱过日子,你要怎么办?半途再去江家借钱?江家那小哥儿都跟你一起合伙做生意了,这钱借来,你还好意思主事吗?” 徐诚知道,所以他才着急,不是守着厂子就是守着铺面,有什么机会就牢牢抓着。 这一年,他看着银子流水似的往外花,进账又少得可怜,全靠畅想未来来维持信心。 他压力大,期待也跟着提高,盼着能有一单生意,能解燃眉之急。 哎。 徐诚手里剥着花生瓜子,自己又不吃,都往小碗里放。 他跟林庚说:“做生意真是锻炼心性,我一天要对自己说八百遍不要着急。” 准备就绪,静待东风。 就当秦家的生意,是一阵小风好了。 林庚看他能想明白,对生意上的事,只有一句提醒:“这两年可以往府城发展,昌和府两县一府都能去,其他邻近府县别轻易去。” 徐诚点头应下。 他从江知与那里听说了白家的事。 白家从上水县来,就在丰州县周边。 一家子散尽家财,携家带口,远离家乡。 这种当地有声名的商户,都混不去日子,一刀挥下,就是大肥羊。 他们能有什么本事,跑外面去闯? 昌和府境内,属于广平王的封地。 没动刀兵,可以过安生日子。 这话题沉甸甸的,一如徐诚不愿意去想的未来。 他也不知会走到哪一步。 更不知道经商卖糖,能挣下什么功名。 他太弱小了,只能听看得见路的人的话。 徐诚问林庚过年都做什么。 新皇去年继位,今年才第二年。 年前,新皇把皇室宗亲都召进宫,除夕夜一起吃了年夜饭。 太上皇也在,气氛好不尴尬,每个人都是尬笑、尬话。 林庚身份尴尬,亲爹在,“后爹”也在,他又没能登大宝,在那个环境里待着,就是个笑话。 存在本身就是个笑话,给人找乐子,也是本职。 他看向徐诚,目光变得很柔和。 他渴望的自由与野性,在徐诚身上都能找到。 徐诚胆大,也有魄力。 碍于环境,他见识有限,性情急躁了些,但做什么事都沉得下心。 初时的一点点吸引,在南地的偶遇里变得惊心动魄。 越是相处,越是能从他身上汲取力量。 像个太阳。 徐诚被他看得毛毛的:“你正经点,别用着这种让我不舒服的眼神看着我。” 林庚的柔情瞬时被打破,身子后仰,靠在椅子上笑不停。 晚间亮着烛火,炉子里还有一圈红光照着。 这个角度的光亮,从下到上,很死亡视角。 林庚的脸扛得住角度,徐诚瞥了眼,恰好看见光亮泯灭在他的眼眸里,晦暗莫测。 莫名的,徐诚的心一紧。 他不知道是心动,还是心疼。 有一阵沉默。 天色已晚,林庚告辞。 徐诚没留,拍拍手,拿油纸,把剥好的花生瓜子给他装上。 “你没提前打招呼,我也太忙了,没准备年礼,你将就着收下吧?” 林庚抬眉,惊讶之余,心里暖暖的。 他有个富贵命,爹娘也疼他,但不敢靠近。 身边兄弟都糙,大家混着过日子。 这种细微的体贴,少有人能顾及。 说起来,只是些花生瓜子罢了。 因是心上人送的,他心中涟漪难平。 林庚接瓜子的手不老实,拿了油纸包,还要抓徐诚的手。 两人无声较量里,徐诚的手被他抓到嘴边,亲吻了手背。 徐诚脸色涨红,低骂他:“你疯啦?这是我家里!” 林庚笑他胆小:“我以为我已经很克制了。” 他问过了,徐诚没有小名。 小时候太皮实,父母叫他“猴孩子”。 长大了省字,叫“猴儿”。 这都多少年没叫过了。 林庚想着,徐诚的大名有人叫,叫他诚哥儿的人更多,就给他换个专属称呼。 很暧昧,也是关系认定。 “未婚夫,我走了,你说的温泉我很感兴趣,等你忙完元宵节,我们同游。” 徐诚脸上温度持续飙升,推着他往外走。 外边下起了小雪,到了门口,徐诚让他等一等,进屋拿了把伞。 拿伞出来时,门口已经不见人影。 徐诚四下看了看,只听见几声鸟鸣从远处传来,声音渐行渐远。 走得真快。 他再回堂屋,他爹娘就都出来了。 徐诚挠挠脸,还是烧得慌。 “我说过了,他没怎么我,你们怎么偷听呢?” 穆彩凤跟徐天智夫妻俩都是:“你这孩子说话怎么这么难听?自家里走走转转,能叫偷听吗?” 徐诚知道他们是担忧,无奈摇摇头。 穆彩凤问:“你那厂子不好吗?生意有问题?” 徐诚从家里拿了两千两。他爹是镖局二当家,押镖的银子之外,还有分红。 家里还开了个铺面维系日常开支,穆彩凤会过日子,徐天智挣的银子,都攒下了。 他们一家人多,眼看着大哥的三个孩子都在长个头,要早早为他们做打算,家里住不开,媳妇夫郎都难讨。 穆彩凤提前划出一笔银子,给徐诚添置了嫁妆铺子,又留了五百两嫁妆。 徐诚用了嫁妆铺子,穆彩凤没意见,这就是给他做买卖的。 徐诚要提前动嫁妆银子,穆彩凤是万万不肯给。 娘俩说了体己话,穆彩凤让他为以后想想。 他跟林庚的亲事不一定能成,这头散了,他就不过日子了? 嫁妆银子,是他新生活的起点。 穆彩凤也不知他俩要拖多久,熬几年,这银子她帮徐诚捏着,以后总有个盼头。 这回糖厂做冰窖,就算爹娘支持他的事业。 徐天智有些心疼钱,到底还是给了。 老江都能给江知与,他就不能给徐诚了? 没想到,两千两砸下去,还没个水花。 徐诚就怕他们多想。 “生意还好,你看小鱼都没有回家要钱,我们今天出去谈了一单生意,我以为能有大几千两银子,结果只有五百两的生意,还给我分三次付款,我心里不爽。” 徐天智押镖挣得多,五百两银子也要跑几趟,稍一想想,皱眉训道:“五百两还嫌少啊?你爹要卖几次命的!” 穆彩凤也无语了。 她守着铺面,一个月有一百两银子,她在被窝里都要偷笑。 糖厂不愧是糖厂。 真能搞钱。 徐诚挨了训,反而笑起来,心里别提多畅快。 没错。 糖厂大有可为!
第83章 天宫送福,人人有份!(修) 另一边,江知与跟谢星珩踩着夜色回到家中。 两个爹带着两个崽,玩得可好。 夫夫俩回来,两个崽就“啊啊呜呜”的要自己的两个爹。 他们洗过手,一人接一个,晚饭开席。 江知与说了今天的单子,江承海跟宋明晖都觉着挺好的。 “刚开业就是一万斤的大单子,不错,很好!” 这个角度就更让人舒坦。 江知与又一次反思,认为他跟诚哥儿不该有过高的期待值。 才刚起步呢,厂子里除了设备和人工,什么都没有了。 秦家的原料送来,厂子就能盘活。 少挣就少挣了,留两个作坊,做糖果屋所需糖制品,慢慢攒钱。 于挣钱来说,这次的生意更偏向心态的稳定。 糖的高价利润,让他们心气高了。 饭后回房,夫夫俩陪了会儿孩子。 小宝宝白天补觉多次,夜间有点精神,要玩一会儿。 给他们做的色卡已经弄好,宋明晖还跟纳鞋垫一样,多层布料叠加,弄出个硬挺版型,小小一块,宝宝要用两只手捧着。 谢星珩找了个小竹箱,用剪子剪出来一个小口子,边缘先简单包裹封边,防止划伤,然后过来带孩子玩。 这个游戏很简单,只需要把手里的小方块,都扔到箱子里就好了。 忙完冬日活动和春季领养家禽家畜的事,他就要找白家定下一批幼儿玩具,让两个崽崽快乐成长。 这个创意就不收费了,他厚着脸皮,找白老爷求一求,希望能把西游齐天乐的木雕制品抱回家。 宝宝月龄小,现在还没学会坐,玩这个游戏,是大人抱着,他们伸手去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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