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叫做小云的年轻修士瘫软在男修怀中,一动不动。 男修抬起手,掌心捂住对方胸口,往对方身体中源源不断渡入灵力。 片刻后,小云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来,血水染湿男修肩头。 男修原本紧绷的双唇,终于松了一些,他抬手轻抚小云头发,一边轻轻亲吻对方脸颊,一边低声说: “小云,再撑一会,怀珍马上就到。” 说罢,男修抄起小云膝窝,将对方打横抱起来,正要抬脚往玉石榻上走,视线忽而落在满地的桃花花瓣上,眼神黯了黯。 他长袖一挥,那满地的桃花便消散得干干净净。 约莫一盏茶之后,年轻的怀珍长老抱着药箱急匆匆赶到,查探过脉息和灵力,他欲言又止。 “有什么问题,但说无妨。” 男修见状,眉心蹙起,有些不耐烦。 怀珍长老看一眼玉石榻上的修士,又看看候在远处的童子,最终选择了传音入密的方式,与那男修交谈。 林澹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但男修聊完之后,脸色变得更差了。 “你有几分把握?” 男修沉声问了一句。 “真人他毕竟是半人半妖,与人类修士不尽相同,”怀珍长老如实说,“我也不敢妄下断论,不过,应该有九成以上的把握。” “我知道了。” 男修站起身,送怀珍长老离开。 怀珍长老前脚离开,靳言后脚便冲了进来, “师娘!师娘!” 他扑到榻边,握住那年轻修士的手,转头看向立在一侧的男修, “师父,师娘他怎么了?” 听到这里,林澹忍不住将视线从靳言的脸上挪开,转而看向一侧的男修——这便是前任寒玉门掌门,寒灯真君了? 寒灯真君神色紧绷,目光沉沉地回一句: “应当只是劳累过度,损耗心神,闭关调息一段时间,便能恢复的。” 靳言眉心拧起来,“师娘明明说他要闭关调息,为何闭关调息,会损耗心神至此?” 寒灯真君没有回答徒弟的问题,只是深深地望进徒弟的双眼中,仿佛想要在对方的双眼中找到答案似的。 靳言被对方那审视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师父,究竟……发生何事?” 寒灯真君最终什么也没说,只道:“怀珍来看过了,说小云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用药,只能调养。 “我现在就要与他一同闭关修炼,言儿,你先退下。” 靳言此时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听到师父的话,神色一窘,垂下眼,有些慌张地说:“好、好,徒儿这就走……” 待到偏殿内只剩下寒灯真君和自己的道侣两人,寒灯真君长袖一挥,在宫殿四周布下一道隔绝声光的法阵。 接着,他翻身上玉石榻,开始脱对面修士的衣衫。 这是……双修?! 林澹有些木讷,直到对方外衫都褪尽了,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做什么,吓得慌张找了个最远的墙角,把自己塞进一个巨大的花盆后面,脸对着墙,直挺挺站着,开始面壁。 此时殿外被结界隔绝开来,不见天日,林澹分辨不出时间,等了许久许久,久到他都想把紧紧攥着的右手松开了—— 他始终攥着右手,维持着握住小桃树顶端的那叶片的姿势,源源不断往里头注入灵力,这才保证自己始终处于这片记忆世界中。 一旦他松开手,他便会脱离这片幻境,回到现实的草棚里去。 好不容易才找到五百年前的这一段关键历史,一旦出去了,哪怕再进来,恐怕也很难定位到这同一段时间了。 想到这里,林澹咬咬牙,还是决定坚持下去。 他闭上眼,索性便在这幻境中打坐入定,开始调息修炼了。 好在这幻境的时间流速,好像并不是均匀的,林澹什么也不做的时候,时间便过得快许多。 他是被背后花盆里栽种的花花草草给唤醒的—— 背后的花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支棱起来,打在林澹背上,让他被迫从入定中醒过来。 他睁开眼,看向墙边,发现那里摆放的一整排的花花草草,原本蔫了吧唧的,这时候突然全部都扬起花枝和叶片,同时朝着玉石榻方向伸出去。 应该是小云醒过来了。 想到这里,林澹站起身,垂着头,胸口贴着墙壁,横着挪回那石台边,果然听到寒灯真君轻声呼唤自己道侣的名字。 小云昏迷了多日,终于幽幽转醒,意识尚未完全清醒,恍惚之间,想起自己晕厥之前算得的那卦象,倏地坐起来,眼底燃起光亮,抬手用力捏住寒灯真君肌肉紧实的赤|裸手臂, “霄哥,我窥到了,还有希望!” 寒灯真君听到道侣这没头没尾的话,原本因为对方苏醒而露出的笑容,一点点收敛了,换作一副冷淡模样。 小云却迷迷糊糊地,全然不曾察觉对面脸色不虞,以为对方是没有听懂自己的话,试着解释: “北斗的气运,我算了,一千零一次,都是极凶,唯独那最后一次……” “——一千零一次?!北斗的气运?!” 不等小云将剩下的话讲完,寒灯真君忽然暴怒,高声打断了对方。 周围忽而凝起厚重的冰霜,将殿内娇嫩的花儿都尽数冻住。 小云被对方训斥得一哆嗦,放在对方手臂上的手触电般收回来。 寒灯这时慌张地收敛了周身寒气,一抬手,调动灵力,将榻边的衣衫扯过来,盖在小云赤|裸的身体上,又抬起手臂,将对方环住,然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和缓, “小云,北斗大陆的气运,算一次,便足以损伤你的神魂,你竟还算了一千零一次,你是不想要自己的命了吗?” 意识到道侣是因为担心自己的身体才震怒,小云的神色重新舒缓,他靠在寒灯怀里,轻声说: “我不会有事,我有分寸,这个程度的损伤,不会致命,顶多只会损我修为,让我跌落境界……” “损你修为?跌落境界?” 寒灯控制不住,音量又抬高了,怒目瞪向对方,“你若真有分寸,七天前,又怎么会晕死在这大殿之中?!” “……七天?我昏睡了七天?” 小云怔怔地抬头,看向寒灯,“霄哥,你与我双修,整整七天,都在为我渡入灵力?” 这要损耗寒灯多少灵力?他会因此跌落境界的…… 小云这时才终于露出担忧神色,抬手要去查探寒灯的脉息,却被寒灯一挥手臂,躲开了。 “我无碍。” 寒灯并不在意为了道侣损伤修为,他只是冷着脸说:“以后,再不许碰那桃花星象卦爻。” 小云闻言,立即摇头,“不行,我刚算出那一线转机,我要救我们……” “小云!” 寒灯的眉眼变得冷冽,周遭重新凝出冰霜来,他一字一顿地说: “你知不知道,自己已有三个月的身孕,如果再强行演算,下次,就不只是损伤修为这么简单了。 “再碰那桃花星象,你会没命的!” 小云拧着眉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寒灯,许久之后,才喃喃说: “什么……我……身孕……?” 他无法相信,用力摇头,“我是男子,男子如何能……” “你是半妖,你身体里流着一半上古神木的血脉,神木可以孕育子嗣,你自然也可以。” 小云仍旧摇着头,陷入震惊中,许久讲不出话来。 寒灯这时轻轻将他额角濡湿的碎发拢到耳后,轻轻亲吻他微微泛红的耳廓,低语, “你肚子里那个,是死是活,我不在乎。 “但我不许你因为那桃花星象,搭上自己的命。” 寒灯说罢,不待小云回过神,抬起手来,掌心用力握成拳,无尽灵力顷刻间从他掌心散开,铺满整座宫殿。 啪! 玉石榻上,被寒灯冻成冰霜的桃花花枝、花叶、花瓣,尽数碎成齑粉…… 随着桃花被粉碎,林澹的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中,他被甩出那片幻境,回到了草棚里。
第79章 林澹仿佛跌落深渊一般,身体剧烈抖了一下,回过神来。 他抬头,看向自己仍旧高高举在那桃树顶端的拳头。 原本被他握在掌心的树顶的嫩叶,和那记忆幻境中的桃花花瓣一样,碎成了齑粉。 林澹茫然松开手,粉碎的叶片便化作一缕轻烟,消散在空中。 来不及为损失的那一片嫩叶难过,林澹很快看向紧挨着那片嫩叶的另外一片叶子—— 这整个桃木枝上,一共只有两片叶片,最顶端那片叶子,记录了古茗作为一根桃木枝,第一次生出神识,又险些被寒灯真君碾得粉碎的那段记忆。 那么,紧挨着那段记忆的,这第二片叶子里,记录的会是什么? 是天机道人口中那所谓“极凶之兆”被应验,还是小云算出的那“一线转机”出现? 这个问题,林澹来不及细想,他很快将手掌包覆在那叶片上,正要往里头注入自己的灵力,这时…… 砰! 草棚的门被打开,古茗冲进来, “小犬道友!” 对方来的太快,又不曾提前释放出自己的气息,林澹根本来不及将小桃枝收回自己的乾坤袋中,只能握着拳头,触电般将手臂收回身后去,然后转身面对古茗的方向, “古、古大人?” 古茗没有应他,目光从屋子正中央的那根像钓鱼竿似的杵在地上的桃树苗,缓缓挪到林澹脸上去,眼神中写满质问。 人赃并获,林澹实在无可辩驳,他只能垂着头,低声说: “这桃树苗,是……用你之前的桃木雌剑上掉落的一朵芝麻粒大的小桃花,种出来的。” 到了这个节骨眼,林澹也实在编不出瞎话来骗对方,只好先主动把实话交代了。 以古茗的境界,神识铺开时,要探查到方圆几里之内气息的波动,都不是难事,更何况那桃树枝还是以他的精|血孕育而出的,他在巡视结束,赶回来的路上,老早便察觉到那树苗的存在。 也正是因此,他才会这样急匆匆地冲进房门内。 可是没想到对面林小犬认错认得这么快,他质问的话还没讲出口呢,对方先主动交代了,这反倒将古茗接下来的话全噎了回去。 古茗心想,这事,归根结底,是他大意了,怨不得林小犬—— 一则,他的花枝有存储记忆片段的能力,保证这些花枝不落入他人之手,原本就是他分内之事,是他之前在驻剑台情急之下出现失误,让那雌剑上的小桃花掉入林小犬口中的。 再者说,他重新拿回雌剑的时候,分明注意到小桃花不在了,那时候如果他如实将此事告知林小犬,古茗相信,以林小犬的性格,他肯定会将那小桃花还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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