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娘,不止是修为,这次,孩儿悟出一道新的剑意!” “哦?”榻上的修士闻言,眼底闪出光亮来,“舞与我看看?” 靳言立即退后两步,脚尖点在石台边缘处,手腕转动,背后的雌雄双剑在身体两侧舞出两道剑花,带着“欻”“欻”的细碎风声,一上一下,横于身前,仿佛白鹤伸展羽翅。 下一刻,双剑齐动,在空中带出两条漂亮的弧线,脚尖沿着玉石台转动着,少年的身体不断在台上快速旋转,带动雪白的衣摆朝外飞起,像一朵随风而动的百合。 如果不是在过去的幻境中,林澹便要忍不住鼓掌叫好了。 “啪、啪、啪!” 正想着,就听到榻上修士极为捧场地鼓起掌来,口中还赞叹着: “鹤舞九天!好、好、好,便是你师父,头一次悟出这道剑意时,也不敌你十之一二!” 恣意轻狂的少年人,谁不喜欢被夸奖赞美呢,年少的靳言也不例外。 听到师娘的话,靳言脸上笑容更深,双颊都微微泛起红晕,他一时有些得意忘形,双腿交叠着,盘座于地上,手中双剑横于胸前—— 唰! 唰! 在最后收剑时,没有克制住喷薄的灵力,两道银白色的剑气被送出去,顷刻穿过整座偏殿,打在殿门上。 轰隆一声,两扇雕花木门瞬间坍塌,扬起不少尘土。 靳言收起双剑,弯着腰,垂着头,一副做了错事的模样, “对不起,师娘,我又弄坏东西了……” 靳言的剑气太霸道,这偏殿三天两头就会被他劈坏,榻上修士见怪不怪地摆摆手,“无妨……” 他话音未落,就听又是轰隆一声,这次坍塌的巨响,比刚才木门倒塌时更加震慑心魄,像是远天之上传来的雷鸣声似的。 榻上修士神情一凛,将神识铺开,查探出去,很快意识到是怎么回事—— 靳言刚才送出去的那两道剑气,竟然直接将仙山的山顶削去了一块! 榻上修士再难维持住笑容,目光沉沉地问: “言儿,你如今,是何境界了?” 靳言如实回:“孩儿现在出窍境,第二层。” “出窍境……第二层……” 榻上修士喃喃重复着。 这在寒玉宫,不算非常难得的境界,可是…… “言儿,师娘没有记错的话,你今年……只十七岁?” “是,”靳言点头,像是怕对面嫌他年幼,忍不住加一句,“再有三个月,孩儿就十八了。” 可是榻上修士闻言,脸色变得越发阴沉,垂着眼睫,许久没再言语。 十七岁,多少人在这个年纪,甚至摸不到修真的门槛,可靳言在这样小小的年纪,便已经达到峰主护法的境界,甚至足够出去自成一派了…… 这样强悍的修炼速度,整个北斗大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如果这片大陆的极凶之兆,最终真的会落在某一个人头上,那恐怕,确实非靳言莫属了。 毕竟,有这样恐怖的修炼天赋,成为睥睨天下的巅峰境,只是时间问题。 而只有巅峰境,才能以一人之力,造成那样大的灾难…… 年轻修士想得入神,许久不再开口,靳言见状,将双剑搁在地上,跪在对方腿边,双手放在对方膝头,仰着头,看向对面修士, “师娘,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是因为我?因为我削坏了你的仙山?我待会就从下面玉焱峰引土上来,将那处重新填平。 “师娘,你莫要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榻上修士这时终于收回思绪,抬起手,缓缓抚摸靳言的脸颊, “言儿,如若有朝一日……有朝一日,你成为了这整片大陆上,唯一的渡劫境修士,你想做什么?” 靳言闻言,微微一怔,他不明白为什么师娘会突然问这个,可他的修行天赋,他自己也很清楚——渡劫境,于靳言来说,是必然会抵达的境界。 所以思忖片刻,他如实说:“自然是继续修炼,最终……修成大道。” “修成大道……之后呢?” “之后?” 修成大道,那便是飞升成仙了,飞升成仙了,要做什么?这个,靳言当真没有想过。 他先是摇了摇头,然后说:“若是有上界,便去上界,若是没有,便留在这片大陆,做个地上神仙,继续陪伴在师父和师娘身边。” 榻上的修士闻言,忍不住轻笑。 他心想,待到你修成大道的那一日,我和你师父恐怕早就陨了许多年了,哪里还需要你来陪。 可这些话,那修士最终没有讲出口。 他心里,被一股又苦又涩的情绪笼罩住,只觉得窒息又憋闷—— 言儿心思纯粹,一心修道,除了修炼己身之外,唯一能让他挂怀的,只有他和寒灯两人。 这样的一个人,凭什么要承受那样的命格? 想到这里,年轻修士用力闭上双眼,努力将眼眶中的泪水压下去—— 那极凶之兆,不应该压在这孩子头上。 “师娘,到底发生何事?” 靳言满眼忧虑地看向面前修士。 然而榻上的修士重新睁开眼时,已然收拾好了情绪,眼底再看不到一丝泪痕。 他抬手,轻抚了抚靳言头顶,低声说:“无事,许是有些累了,你先去吧,我调息片刻。” 靳言盯着对方的脸,仍旧没有打消心底的疑虑,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这时榻上修士却轻抬了抬下巴,指向被砍坏的殿门, “不是说要帮我把仙山填好,还等什么?想赖账?” “我……” 靳言还想再说什么,年轻修士却一抬手指,用一道灵力轻松将靳言送去殿门外, “快去吧,待到我闭关出来,若是那山顶有任何坑洼,我可唯你是问。” 靳言转回头,看向殿内,仍旧有些不放心,可面前落下一道禁制来,紧接着,无数桃木枝从四面八方蔓延过来,缠绕成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在靳言被送去殿门外的时候,林澹就忍不住抬脚追去了殿门处,而那面桃木枝编织的厚实墙壁出现之后,林澹就被迫和对方隔开了。 这里是古茗的桃木枝形成的记忆片段,这时候的古茗……应当是那玉石榻边的某一根小桃枝。 小桃枝现在没什么修为,只能感知到自己附近的事,却无法将神识铺到更远的偏殿以外去。 所以,林澹的这片“梦境”,是被困在这偏殿中的。 他没办法追随着靳言的脚步离开,只能被迫和玉石榻上的年轻修士一起,困在这偏殿内“闭关”。 林澹很快意识到,修士口中的所谓“闭关”,根本就只是他打发靳言离开的借口。 在为自己构筑了这样一个封闭的环境之后,那修士便从玉石榻上飞身下来,落在偏殿正中央的开阔处。 修士盘腿坐于地上,身上月白的衣衫铺了满地,他伸展开双臂,从他的双手指尖,飞出万千粉白的桃花花瓣。 那些花瓣似雪花般飞舞着,缠绕在修士周身,形成一个巨大的花瓣漩涡。 片刻后,满天的花瓣倏然之间尽数落在地上。 林澹站在高台上,往下看去,发现那些花瓣散落在修士周围,并非全然随机的——花瓣像满天的繁星,似乎组成了某种卦象。 只是,这卦象林澹看不懂。 修士垂着眼,唇角留下一丝血水,脸色苍白,颤抖着声音呢喃:“极凶……” 他忽而重新展开双臂,再次召唤出满天的桃花,重新将自己周身裹挟。 接着,花瓣再次落下,重新组成繁星一般的纹路。 修士另一侧唇角,也流下一丝血痕,再次低喃:“极凶……” 修士重新调动体内灵力,再次卷起满天花瓣,花瓣落下,又重复:“还是极凶……” 他不愿意相信,再次调动灵力…… 花瓣飞舞、落下、再飞舞、再落下,周而复始地重复着…… 那修士的七窍都开始流血,脸色白如墙灰,形容枯槁,仿佛快要被抽成一具干尸。 可他却丝毫没有停手的打算。 林澹拧着眉,立在台上,神情凝重地看着对方。 他想要上前去阻止,如果这不是记忆的幻境,林澹肯定已经上前去了,可他现在像一道空气似的,只能冷眼旁观,什么都做不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修士眼看着奄奄一息,林澹都以为他撑不过去,要死在这满地的花瓣中的时候…… 那修士忽然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来,整个人瘫倒在地上,脸上却是挂着笑的。 他伸出手,从万千花瓣中,捏起其中最细小的一片,笑出满口的血水, “有了……一线转机。”
第78章 “……一线转机?” 林澹盯着那修士手中捏住的那片小小的桃花,忍不住跟着低声呢喃了一句。 看起来,年轻修士从那千万次的演算中,终于寻到了一线转机,可是,那一线转机是什么? 这个问题,林澹没能知道答案。 那年轻修士在讲出这句话之后,终于撑不住,闭上双眼,瘫倒在地上。 “哎——” 林澹忍不住跑上前去,蹲下来,下意识想要帮忙,手指穿过对方肩头,这才想起来自己在这里不过是一道空气。 他叹息一声,索性坐在对方身边,垂眼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修士,默默地陪着对方。 这里是一片栩栩如生的记忆幻境,有声音有画面,偶尔甚至能闻到一丝气息——比如少年靳言闯入殿内的那一刻,林澹就清晰地闻到了那熟悉的冬雪气息。 但这些气息,还有灵力、威压,在大多数情况下,林澹是感受不到的,就像梦境中总是会丢失许多信息一样。 所以虽然林澹一直默默陪在这年轻修士身边,可是半日过去了,他甚至不确定对方到底是不是还活着。 不会……因为演算过度,损耗太多心神,直接陨落在此了吧? 林澹知道,这片大陆上,要演算天机,是要付出代价的,刚才那年轻修士强行算了那么多遍,不知道损耗了多少灵力修为,万一一个不小心,没能挺过来…… 想到这里,林澹没来由有点难过,忍不住抬起手,想渡灵力给对方,手臂抬起来,又自嘲地苦笑两声。 砰! 一声巨响从殿门方向传过来。 林澹吓了一跳,扭头看过去,就见那张由桃木枝编织而成的结界,被人用极强的灵力轰得粉碎。 紧接着,一个面容英朗的男修闯进来,箭矢般冲到年轻修士身边来。 如果林澹不是一道空气,这时候已经被那男修撞德飞出去了。 但那男修直接穿过了林澹的身体,抱起躺在地上的年轻修士,高声喊着:“小云!小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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