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一阵又一阵幽冥的风从肃清的街上呐喊着呼啸而过,似乎在说,荣光城注定是不平静的。 陌盛真和空尘刚准备睡下,忽而听到了异动。紧接着,有两道敏捷的黑影不打招呼地破窗而入。 来者一黑一白,一位是身着玄衣的鬼界大殿主,鬼魍。他横眉怒目地站在那里,目光十分凶狠冰冷,写满了一脸的苦大仇深。 而另一位,一身白衣,一头白发,面容柔美姣好宛如云中月,但身姿却挺拔坚定如白杨,乍一看觉得既秋波婉转又气宇轩昂。不过他们不知其姓名,亦不知其是男是女。 但有一点可以确认,这名白衣人,是掌柜的口中所说的“妖魔”。 此时鬼魍正恶狠狠地盯着空尘,好似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空尘看着他那样凶狠的目光,忍不住想:我和你有仇吗?再一想,这张脸的主人——子书尘,好像是和鬼界有大仇。 鬼魍邪笑一声,冷声道:“你果然没死。” 空尘刚想辩解,陌盛真却已拦在他身前,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冰冷:“不管是谁人同你说的,但我告诉你,他不是子书尘。” 鬼魍瞥了陌盛真一眼,想起那日一战,眼中怒火隐现,一字一句道:“我不信你。” 陌盛真不再多言,剑却已出鞘,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空尘亦不退缩,他走到陌盛真身边,手中紧握着剑,心中是全力以赴的决绝,他要与陌盛真一起并肩而战,他不害怕。 鬼魍见状嗤笑一声:“你们还不知道他是谁吧?” 陌盛真和空尘同时看向那位白衣人,白衣人面无表情,不知是太过淡定自若不将他们放在眼里,还是其他原因,反正空尘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陌盛真挥剑进攻:“无需知道。” 白衣人跨步向前,面无表情地迎战。 鬼魍则将武器对准了空尘,空尘昂然挺胸,毫不畏惧。 不大的一间屋子,霎时间变得一片狼藉。打着打着,几人便打到了街上。 这名白衣人果真厉害非常,不仅他的妖术诡异多端,高深莫测,而且他打得颇为游刃有余,不骄不躁。 虽然陌盛真也很冷静,但总感觉,这位见招拆招的白衣人像是没有七情六欲一般。不止因为他一直面无表情,还因为他的眼神也一直无波无澜,没有愤怒戾气,没有凶狠残暴,没有意外紧张。 好像,什么都没有…… 打着打着,忽然一条长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扫而来!不偏不倚打在白衣人腰上! 然而白衣人的身体只是出于本能地往前顺势酿跄了两步,除此之外,并未有过多反应,好像也不觉得疼一样。 来者正是叶暮。 他下山之后首先去找他爹叶念,却没料到,他爹和他的众多师兄弟都身受重伤。叶暮愤然,一路追寻鬼魍的踪迹,这才追着鬼魍他们来到了这里。 刚刚那一鞭,他可是用了十成十的功力!可是那白衣人竟然一点被影响的迹象都没有?!叶暮怀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长鞭,一时间又气又急,又是蓄势待发的一鞭毫不留情地挥了过去! 但这次白衣人躲过了这一鞭。刚刚若不是因为叶暮从背后偷袭,恐怕白衣人也不会被他打中。 战况愈渐激烈。 白衣人以一对二,却并未处于劣势,先是打得旗鼓相当,后来却愈占优势。 打着打着,陌盛真和叶暮各自都受了不轻的伤。 而白衣人,似乎真的感受不到痛意,任凭陌盛真和叶暮如何出招,哪怕利剑割肤、皮开肉绽、鲜血淋漓,都不为所动。 空尘那边,却是另一番景象。 这是他第一次用“凡尘”去和别人厮杀,刚开始他是处于下风的,不仅打得吃力,还一个不小心被打飞几丈远,后来又一个不小心,被鬼魍划伤了手臂和胸膛。小臂上的血缓慢而流,流到了手中凡尘的剑身上。渐渐的,凡尘的灵性似乎被这热血给激发了出来。 而在空尘体内暗藏的那抹怨念和戾气也在他并未察觉的情况下慢慢苏醒释放。 空尘没感觉到自己有何不妥,他此刻心里想的全是我要杀了这个碍眼的鬼魍…… 他是这么想的,最后竞也是这么做的。 打了不知多少回合、伤了不知多少筋骨之后,空尘忽然反败为胜,一剑刺中鬼魍要害,如愿以偿地杀了他。 好像,杀得有些轻易。 就在这时,他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冰凉的、没有温度的声音:“我说过,只要你愿意帮我,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别说杀一个,就是杀尽天下人,我也能做到!” 空尘脸色煞白一片,当场惊得剑都离了手,“哐当”一声脆响,凡尘摔在了地上。 而他空落落的手,竟然在颤抖。 冰凉的声音再次响在耳边:“如何?你可愿帮我?” 空尘霎时间头痛欲裂起来,他双手用力地抱着头,狼狈地蹲在了地上。而他的内心深处,不知为何竟然生出了一种灼热感,名为欲望。 他听到自己在小声地回答它,挣扎的、痛苦的、不由自主的:“怎……怎么帮?”
第55章 鬼魍死去的那一瞬间,白衣人动作明显停滞了一下,他僵着身子愣了愣,脑海忽然一片空白。 就这片刻慌神的功夫,不禁又挨了叶暮凌厉无情的一鞭——越战越勇的叶暮终于在白衣人脸上看到了一丝痛意,内心感到莫名兴奋。 而陌盛真在一察觉到空尘有异样时,便立刻飞身到他身旁。 许是这次终于被痛意唤醒了些许神志,白衣人的眼神慢慢变得清明澄澈,他缓慢地环顾四周,眉峰微皱,似是疑惑自己为何在此,为何会做这些事。 叶暮虽然对白衣人反常的动作感到有些奇怪,但他心中的恨意更浓!于是完全没有手下留情,而是用尽全力,更为步步紧逼,招招致命。 出乎意料,白衣人这回没有反抗回手,也没有灵活闪躲,而是生生挨下了这几鞭,无暇白衣顿时变得鲜血淋漓。 看着白衣人嘴角的一抹红血,叶暮终于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他看了一眼躺在远处了无生息的鬼魍,心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可即便他心中有所猜测,手中的长鞭依旧蓄势待发。 不管怎样,一定要为爹娘他们报仇! 终于,手中的长鞭再次挥了过去。 就在长鞭即将毫不留情地打在白衣人脸上之时,一道红色身影一晃而过,紧接着一只修长好看的手,用力又及时地抓住了叶暮的长鞭。 见有人来多管闲事,叶暮脸上闪过不悦之色,同时也提起了警觉,冷声喝问道:“你是何人?” 问完,他悄悄扯了扯长鞭,却巍然不动。 那人见状便松开长鞭,手掌上一条血痕触目惊心,但他丝毫不在意伤口,只是淡淡扫了一眼。 “这位公子,你已经打了他好几鞭,还不够解恨么,何必一定要赶尽杀绝?”那人不答反问,语气却有些急。 叶暮冷笑一声:“我赶尽杀绝?你不如好好问问你身后之人,究竟戕害了多少无辜!究竟是不是死不足惜!” 那人叹了一口气,眼中浮现出一抹惋惜,心平气和地向叶暮解释:“非他本愿。” “谁听你说这些?!”叶暮一下便被激怒了,红着眼吼道,“难道我娘是甘愿昏迷不醒吗!难道我爹是甘愿负伤的吗!” 叶暮吼完又奋力挥了一鞭,即便他刚刚已经暗自试探过,对方功力深厚远在他之上,可他就是不愿这样善罢甘休! 但对方却并不想纠缠,他只是稀松平常地挥了一掌,长鞭便失了咄咄逼人之势。而后,他另一只手揽住白衣人的腰,在叶暮恨恨的目光中,疾速飞远了。 叶暮犹豫片刻,没有去追。 好吧,其实他也追不上。 他只能转身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陌盛真和空尘。 陌盛真一到空尘身旁,便当机立断地从怀中拿出希荀道长曾给他们的药丸,连忙喂空尘服下一颗。 正将半晕半醒的空尘背起,叶暮担忧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尘……空尘公子他怎么了?” 陌盛真摇头不语,眉头紧蹙,脚步未停。 他自己心中亦是疑虑重重,也忧心忡忡。 “你打算带他去哪?”叶暮又问。 陌盛真越走越快,言简意赅:“去客栈。” 叶暮疑惑地蹙眉:“你们都有伤,为何不先去找大夫医治?” 陌盛真又摇了摇头。 寻常大夫,根本对空尘无法,他也相信希荀道长。他现在要做的,是让空尘好好睡一觉,做一个好梦。此刻他满心满意都是空尘,全然忘了自己身上还有伤。 叶暮看陌盛真几乎一副魂不守舍的焦急模样,感到有些意外,想了想,说道:“那好吧,我也还有要事,就不跟着去了。” “嗯。”陌盛真依旧走得飞快。 叶暮停下脚步,去往另一个方向——坐落于城中心的子书府。 子书一族世代都有长老带领弟子镇守荣光城,他们长居于城内,住的便是这座偌大府邸。 叶念和其他伤员也都住在此府养伤。 叶暮一回到子书府,便先去看望他爹,好在府内有一位医术了得的名医坐镇。叶念经过他的医治后,好了许多,但仍需静养一段时日,好好休养生息,方可痊愈。 叶暮坐在床前和叶念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当他说到鬼魍已死之事时,叶念忽而轻轻笑了一下,说道:“那很快便会结束了。” 叶暮不解,追问原因,叶念只说去问盛长老。叶暮只好作罢,不再多问。没过一会儿,叶念说困了,叶暮便先行离开。 他打算去找镇守本城的盛长老,去问问清楚,不料找了许久都未曾找到,只好去问他的弟子:“盛长老在何处?” 被叶暮拦下的弟子答道:“盛长老他出府了。” 叶暮忙又问道:“那你可知他去了何处?我找他有要事。” 那名弟子摇头,为难道:“这……我也不知啊……长老离开时怒发冲冠的,不敢问。” 叶暮闻言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那他往哪个方向可有看到?” 弟子笑答:“城西。” 叶暮抱拳:“多谢!” —— 在一处极其偏僻荒废的古寺中,豁然闯入一红一百两道身影。 疗好伤之后,两者沉默半晌,白衣人惴惴不安地抓着身旁之人的衣袖,问道:“洛晓……我,我怎么了?好像有一些事,我不记得了……” 名唤洛晓的红衣男子抬手怜惜地抚过白衣人俊美的眉眼,手指最终停在他脸颊上轻轻摩挲,他温柔地笑道:“没怎么……你不记得,那我说给你听。之前我惹你生气,把你气得离家出走了……你耍性子耍得倒是痛快,我可是苦苦找了许久,这才才找到你。以后,你绝不可再一声不响地离开我,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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