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自从夏琴子发现了何掌门对夏棽下了从心蛊之后,他就一直忙于钻研炼蛊,之后又忙于同何掌门以及那些族中长老们作斗争,也是近两年才终于扫清所有障碍坐稳了掌门之位,也因此他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公然与世人为敌。 但对于之后夏棽身上发生的事情,他知之甚少。 夏棽笑了笑,那笑容里有苦涩也有怀念,她道:“是一位故友。” 夏琴子看出夏棽有所隐瞒,但既然她不愿意说,那他也绝不会强求,只道:“既于你有恩,那改日我定要登门好好拜谢一番,不过当下,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为妙。” 夏琴子站起身,笑着去拉夏棽的手,夏棽却一动不动:“不,我不能离开。当年铸成大错,我要为自己犯下的错赎罪。” “棽子,不是你的错,错的人是她。你不必替她在这赎罪!你不要再在这里受罪了,跟我走,好么?”夏琴子的语气陡然变软,几乎到了恳求的地步。 夏棽摇头苦笑了一下,忽然间被夏琴子腰间挂着的佩剑吸引住了目光,之前她都没有注意到,这会儿认真端详片刻,才发现剑鞘古朴素净,竞隐约透着一股森严的气息,是把好灵剑。 夏棽疑道:“你另修了剑道?” 夏琴子脱口而出:“是。你说过,我们总有一天会飞过拾遗海。” 夏棽抬头望着夏琴子,此时二人的脸上都不再有稚嫩之色,多了些岁月留下的痕迹,或沧桑或悲凉。 “琴子,对不起,以前说过的话,现在的我做不到了……” 那双含雾的眸子望向夏琴子时,他忽然慌张地笑了一下:“为什么?你不是说过,我们以后会一起去更远的地方的么?为何你现在说你做不到?!” 夏棽垂眸,眼中蓦然浮现苍凉:“对不起……如今已时过境迁,你我都不复当年,我真的做不到了。” “我不要听你说对不起!你亲口对我说过的,你说过你的以后,有我的,不是么?你说过你会管我,你喜欢我的!”忽然,夏琴子双手紧紧抓住了夏棽的肩膀,夏棽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有多用力,他有多生气。 正欲开口,肩上的力道忽然撤了许多,夏琴子道:“你难道不知道,我喜欢你么……” 夏棽当然明白他的心思,他的眼神太过明显直白,那些情感他压根就没打算藏着掖着,让人一看便知。 她想:有些话,还是一定要说给他听的,哪怕他听了,会伤心。 夏棽抬头重新与夏琴子对视,说道:“可是现在你已经长大了,你可以自己飞过那片海。而我一直都是把你当做弟弟来疼爱的,你明白么?琴子,我无法离开这里。而且我……我爱上了一个人,你不知道曾经我有多希望能和他一起去闯天涯,可是我害了他,我欠了他很多……我也欠了你很多……就让我一直待在这里吧,我哪也不想去了。” “是那位故友?”夏琴子猛地冷了神色,第一次不想自己那么聪明。 “是。”夏棽闭目,一滴泪无声滑过她苍白的脸颊,夏琴子下意识伸手轻轻抹掉了那滴泪。 他突然很心疼。 一时间,夏琴子没有接话。他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错过了许多——他错过了她的以后。 片刻后,他才道:“棽子,你究竟是无法离开这里还是不敢离开这里?你不敢去找他么?” 夏棽嘲讽地笑了笑,不作回答。 是的吧。她不敢。 她不敢去找木落,她无颜面对他。因为她害木落与他父亲决裂,害他有家不能回,还害他断了双腿。 她也不敢和夏琴子走,她也害了他。如果不是因为她,他也许根本不会对他娘亲下毒手。 夏琴子猛然握住了夏棽的手,坚定道:“那我更要带你走了,你不能一直逃避,你必须去面对。” 夏琴子话音刚落,木掌门一行人就赶来了。 木掌门果然猜的没错,夏琴子会来找守涯人——无涯洞外有他设的一道结界,若外人到访,结界会第一时间向他示警。 木掌门看着那两人,心里升起一阵无名火,厉声道:“夏掌门,放出七刺蛟为祸海域,你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解释?” 夏琴子转身迎着他的目光,不疾不徐道:“木掌门,您可别冤枉我。你也知道七刺蛟一直都被困于拾遗海的结界内,但当初设下结界的人可不是我啊。如今它们冲破结界逃窜在外,我定是要将它们一一收服回来的,只不过……” 这话说的倒是滴水不漏,完全把他自己置身事外。 木掌门不动声色,问道:“只不过什么?” “请木掌门放了夏棽。她是我初岸山的弟子,就算有错,也应该由我来惩治。更何况,错不在她,她当时也是中了从心蛊,怪不得她。”夏琴子说的理直气壮,好像笃定了木掌门会答应一般。 木掌门眉头跳了几跳,他当然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他是恨夏棽的,因为这个女人毁了木落。想当初,恨她的还有何掌门,何掌门亦非常同意这样的决定,甚至是恨不得他将夏棽处死…… 然而现在,赤山到底已经改朝换代,掌门人换成了夏琴子。 可木掌门又实在不想让夏棽继续和木落有所纠缠,思来想去,觉得到时还是把木落叫回来,关在玄山好了。 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让那些七刺蛟在还未大开杀戒前尽快离开海域,单单是在海域内蔓延的毒液,就已经让渔夫们苦不堪言了。
第43章 夏琴子有筹码在手,木掌门忌惮他几分,再加上也确实不愿与那些七刺蛟发生恶战,不愿让无辜百姓继续受牵连,于是木掌门只好妥协道:“交由夏掌门惩治自然是好的,不过此女罪孽深重,还望夏掌门莫要偏袒。” “如此,便谢过木掌门了。”夏琴子微微行了一礼,并未对那句莫偏袒作任何回应,只是皮笑肉不笑道,“我这就去一一收服那些七刺蛟,之后一定严加管教它们。” 其实哪里需要一一收服,他只要在心里下一道命令,它们就会乖乖游回拾遗海了。 但他此刻并不急着下。 夏棽看着木掌门,欲言又止。木掌门却不愿看到她,干脆的拂了袖转过身去。 夏琴子见夏棽还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干脆直接抱住了她的腰,不由分说地御剑带她离开了这个令人厌烦的地方。 待二人消失的无影无踪后,子书阳突然唏嘘道:“这夏掌门下这么一步棋,费这一番心思来折腾,莫非就只是为了一个女人?” 木掌门想到自己那不争气的长子,忍不住生气地叹道:“哼!自古红颜多祸水!” 杜谌也赞同道:“谁说不是呢……” 陌失的红颜最多,没有祸水,却大都应了“红颜薄命”这个词,念此,他脸上忽然涌现出了悲伤,变得一言不发。 成空双手合十,虔诚闭目,念道:“阿弥陀佛,一切皆因因而起,一切皆因果而终,善哉善哉。” 两日后,久安城。 落兮坊内有一道忙忙碌碌的身影,仔细一瞧,原来是踏着欢快步子奔来跑去的木兮。 “哥哥,所有的画我都搬到马车上了,可以出发啦。”木兮用手帕轻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叉着细腰望着天空长长吐了一口气,十分开心道,“这么多年过去了,终于可以回家了!爹总算不生我们的气了。” 木落看着她弯眼笑了笑,其实他原本还想再多留几天的,可是木兮归心似箭,一天也不愿多留,他也只好按捺下自己心中的那一份期盼了。 他想:也许也真的期盼不来什么吧。 她未必会来找他,也未必能来找他。 毕竟他了解父亲,既然肯让他回去,那么夏棽肯定就不在玄山了,说不定被他送到了另一座山,父亲是何等倔强,定不会让他和夏棽如愿相见的。 末了,木落对木兮笑道:“好,那我们回家吧。” 木兮闻言,一脸雀跃地推着木落走出了落兮坊。 两人最后再看了那高高悬挂着的写了“落兮坊”这三个字的木牌一眼,那还是当时木兮一时兴起所取的名字,然后缠着木落,让他亲笔写上的。 终于,不再有任何留恋,两人上了马车,缓缓驶离这条熟悉的小巷。 …… 离开终岸山后,夏琴子便询问夏棽她那位故友的所居之地,起初夏棽并不愿说,因为她不知道夏琴子对木落会有多少的敌意。 夏琴子便板着张五官分明的脸一言不发,似乎要和她赌气到底。夏棽无奈叹气,她一时间猜不透夏琴子究竟想做什么,但最后还是说了落兮坊的名字。 但她从未去过那里,如果不是当时木落传信告诉她,他和木兮在久安城,还开了落兮坊,夏棽恐怕会一直不过问,会一直不知道他在哪里。 夏棽又想了想,也许就算找到,他也已经走了吧。 走了才好,走了最好。 夏琴子闻言立马带着夏棽来久安城寻了。 不过确实晚了一步,他们到的时候,落兮坊已经人去坊空了。 夏琴子看着地上的车轮印,道:“应该刚走不久。” 他看向夏棽,笑问:“你觉得他会去哪里?” 夏棽摇头:“我怎么知道呢。” 夏琴子笑了笑:“其实你知道,对不对?” 夏棽扬眉:“你如何能确定我就一定知道?” “答案写在你脸上呢。”夏琴子慢慢凑近夏棽的脸,认真笑道,“棽子,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睛从来都骗不了我。” 夏棽连忙往后退了退,没说话。 夏琴子狡黠笑道:“你不说我也可以找得到。” 随后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捻了一只很小的蚕蛹出来,他小心的将蚕茧弄破,而后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慢慢舒展开来翅膀。 “你还养了寻蝶?”夏棽有些意外,这寻蝶极其难养,却也极其好用,哪怕人的气味和气息再微弱,它都能捕捉到。而且它很固执也很“死心眼”,一旦给它下了命令寻人,不寻到绝不罢休。 夏琴子点头道:“是。养了一只,今日正好派上用场。” 他伸出食指让寻蝶停留,又把寻蝶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才低声对它说了一句什么,寻蝶听完便展开翅膀,在落兮坊门口转了几圈,随后轻轻飞远了。 夏琴子自信道:“跟着它,准能找到。” 夏棽有些无言以对。 果然,不出一柱香的功夫,寻蝶就不出所望地寻到了木落他们所乘的那辆马车。 大功告成的寻蝶得意地张扬着翅膀飞回到夏琴子手上,夏琴子赞扬地摸了摸它好看的翅膀,而后寻蝶便躺在他掌心开始“作茧自缚”起来,不一会儿,五彩斑斓的蝴蝶又变成了一只白色的蚕蛹。 夏琴子拉着夏棽大步流星地走向那辆马车,然后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毫不费力地拎过车夫的衣领,粗鲁地将他扔到了地上。
59 首页 上一页 27 28 29 30 31 3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