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哎呦”喊叫一声,不知是吓的还是疼的,待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时,夏琴子已经抱着夏棽坐上了马车,车夫刚想大声喊叫,夏琴子却一脸阴鹜地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太过冷漠无情,充满了威胁与危险,车夫登时被吓得呆若木鸡了起来,不敢说一个字。 然后,夏琴子便充当车夫,在原车夫惊惧与愤怒交加的目光中,一手抱夏棽一手扬马鞭,绝尘而去。 马车内的木落与木兮在车夫被拎走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异样,不过他们并未轻举妄动,一直到了人烟稀少的山道,木兮才迅速掀开帘子,同时冷不防地伸出一把长剑,直直搭在了夏琴子的脖子上。 木兮看着那两道挨得很近的背影,冷冷道:“你们是何人?” 顿了顿,夏棽终于回过头来,眉眼带笑的看她,笑道:“木兮,是我。” 刹那间,木兮握着剑的手陡然一紧。 车内的木落在听到夏棽那熟悉的声音之后,不自觉握紧了拳头,目光却早已落到夏棽身上。 猝不及防间,两人目光相撞,好像眼里只剩下彼此。隔了这么多年的距离,再一次看到那双熟悉的眼,那张朝思暮想的脸,竟然会心跳得那么快! 夏琴子悠悠道:“姑娘,你再不收剑,当心伤及无辜。” 木兮一愣,无言地收剑回鞘。夏琴子转头看向夏棽,却看到她眼里此刻正闪着耀眼的光芒,可她不是在与他对视,而是在与别人。 这光芒,不是他能给予的。 木兮坐回到木落身旁,发现自己的哥哥此时脸上竟然变得神采奕奕了起来,她不禁有些怔然,原来这些年,哥哥是真的不开心啊…… 木兮很有先见之明地担忧了起来:“哥哥,你现在是不会不想回家了吧?” 帘子已被木兮放下,哪怕被遮挡住了视线,木落却还是定定望着那里。 木兮叹了一口气,道:“那你们双宿双飞去吧,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忤逆爹的话了。” 木落失笑一声。 思念的滋味确实不太好受,爱而不得的滋味也确实煎熬到令人绝望。 木兮默默走出车厢,对夏棽笑道:“夏棽,好久不见,去和我哥哥叙叙旧吧。” 夏棽突然有些犹豫不决,但最后还是进去了。 她决定不再躲避,决定顺从心里的渴望——她想要争取有他的余生。 久别重逢,有太多想要说的话。 一场拥抱,便胜过了许多言语。 别来无恙,这些年,我很想你。 很奇妙的,马车原路返回了。 但木兮没有回去,在告别之后,她独自一人,御剑回了终岸山。她抱着壮志成酬的心,做好了面对父亲滔天怒火的准备。 此后,“落兮坊”被改成了“落夏坊”。 还是木落题的字,但这一次的字跳脱了沉闷不快,写的更为好看隽秀、更为潇洒肆意。 夏琴子在落夏坊住了几天之后,便打算打道回府,哪怕他再恋恋不舍,有些道别也还是不可避免。 夏棽送他,走了很远一段路,终于还是忍不住道:“琴子,我没想到你会怎么做,谢谢你,谢谢你这么帮我。” 夏琴子对她笑道:“棽子,也别和我说谢谢。我能在年少时遇到你,实属三生有幸,但我的幸运可能也只能止步于此了吧。他比我更幸运。” 夏棽有些难过,难过到快说不出话来。 夏琴子继续说道:“原本我是想让你一直留在我身边的,可我知道你不愿,那我只好遂了你的愿。棽子,以后不管你去哪,都要心无旁骛,都要自由自在。” 夏棽忽然很感动,这位她从小疼着的少年,其实也是很疼她的啊。 夏棽哽咽道:“琴子,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夏琴子摸了摸夏棽的头,最后一次用很宠溺的语气笑着说道:“那便好。” 夏棽有些担忧地问道:“琴子,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夏琴子承诺道:“我回赤山,棽子,我会做一位好的掌门人的。” 夏棽展颜一笑,目光满是期冀:“我相信你,你一定会做得很好!” 夏棽突然想到了什么,更担忧道:“但是你炼蛊时一定要多加小心,千万别步了你爹娘的后尘。” 几年前,夏琴子对外宣称,何掌门因炼蛊时不慎走火入魔,遭到反噬,死了。而他的弟弟因伤心过度,选择去千钟山削发为僧,成了一名看破红尘的出家人。 所以夏棽格外担心这一点。 “好。”顿了顿,夏琴子又道,“其实我并未杀她,因为你之前对我说过,仇恨会毁掉一个人,能忘则忘。我听你的,后来只是把她关了起来,像她当年对我那样。” 夏棽又疑惑又意外:“这……是真的吗?” 夏琴子一脸笃定地笑了笑:“自然是真的。”说完,他看到夏棽的神色变轻缓了,也看出她的笑容里多了如释重负。 夏琴子也笑了笑。 随后他轻轻拥抱夏棽,纵然心里很舍不得放开,却还是极力做到了点到为止,他轻声说:“我走了,别送。” 话音刚落,他便松开抱着夏棽的手,御剑离开了。 夏棽对着那道快速离去的背影,挥了挥手,轻声说了一句:“再见,你一定要快乐。” 山高水长,来日相见,望你璀璨辉煌。 其实还有些话,夏琴子没有说出口。 “也许一切都应了那句‘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吧,再不甘,我也只能认命了。” “其实,我很爱你,从年少时你给了我温暖开始。无法自拔、刻骨铭心、不输他半分。” “对不起,我骗了你。” “可是,你就是我的命,我决不能让你有任何差池。” 这些话,他只在心里说,也许永远都不会亲口说出。 有些疲惫的夏琴子终于想起了那些七刺蛟,他在心里下了道命令之后,它们便开始奋力往回游了。 而他却在此时不禁笑叹一声:“原来,我还会落泪。” 已经多少年没有落泪了? 又已经多少年没有笑过了? 这一切,仿佛只是一场荒唐梦。
第44章 这几日,陌盛真为了一尽地主之谊,带着空尘、叶暮还有百里霓望,将偌大一座花草山里所有好玩的地方都逛了个遍,该吃的野果子也吃了、该看的名胜古迹也看了、该玩儿的地儿也玩儿了…… 但三人仍然觉得意犹未尽,尤其是百里霓望,这姑娘实在闲不住,直嚷嚷着还要去山下的平凡城看看,她想看看它究竟有多“平凡”。 彼时正逢陌失掌门归来,七刺蛟一事已有惊无险地解决,他未在玄山多做停留,一回来便听到陌盛真说他们要去山下的平凡城,陌失和杜婼相看一眼,点了点头欣然应允,也没有问他归期。 这次陌硕并没有跟着一起去凑热闹,一来是他去过太多次了,没觉得有什么新奇的;二来是他最近实在忙得很——谢天谢地,这家伙现在居然真的认认真真钻研起了剑道,每天废寝忘食、闻鸡起舞的,连他亲爹都对他刮目相看,叹为观止。 …… 平凡城确实就是一座挺平凡普通的城,百里霓望拉着三位偏偏少年郎逛了老半天,觉得它和久安城其实相差无几,一样有数不尽的大街小巷、一样有无数迎来送往的商铺酒馆、一样有川流不息的热闹人群,行人来来往往、熙熙攘攘,谁都是谁的过客。 随后四人进了一家酒馆,点了好些个好酒与好菜,百里霓望拿过一个酒壶,自斟自饮,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唔……我觉得平凡城和久安城也差不多嘛,无非是名字不同,住的人不同罢了……” 陌盛真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笑问:“你本指望会有多不同?” “也没怎么指望,只是之前有些好奇罢了。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你儿时长大的地方。”说话间,店小二来上了好几道菜,百里霓望夹了一块离自己最近的桂花糯米糖藕,尝了一口。 过了一会,她两眼放光地挥舞着筷子激动道:“这个糯米藕好好吃啊!软软糯糯香香甜甜的!你们快尝尝!” 百里霓望之前脸上的那一抹扫兴之意顿时烟消云散,看着这些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忽然间有了好心情。 叶暮喜酸喜辣不喜甜与苦,闻言不为所动,只是把目光落到那一盘鲜艳夺目的辣子鸡上。 空尘自小就爱吃甜的,闻言立马夹了一块来品尝。 确实很合口味,于是他又夹了一块…… 他刚想大快朵颐,余光瞥见身旁的陌盛真只喝茶却不动筷子,空尘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鬼使神差般地把那块本来要送进自己嘴里的糖藕给送到陌盛真碗中。 陌盛真随即低头看去,目光澄澈透亮,空尘有些尴尬地收回筷子,不好意思道:“那什么……这个真的很甜很好吃,你试试看?” 空尘小心翼翼望着陌盛真的脸,眼睛里分明有种一丝期待,随后他听到陌盛真抿唇“嗯”了一声,又看过来,清浅地笑了一下,说了句“多谢”。 空尘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心里感到高兴,也笑了笑。 骨节分明的手端起瓷碗,似乎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气在陌盛真鼻间萦绕盘旋。 他轻咬下一口,细细尝着。 确实如空尘所言,很香,也很甜。 叶暮吃着吃着忽然蹙了蹙秀气的眉,悠悠感叹道:“也不知是不是我多想了,总觉着这里的菜,有家的味道。” 说完,又愣了一下,不禁笑中带苦地想:这才离家多久啊,竟然就开始想家了。 百里霓望知道叶暮近来郁郁寡欢心事重重,便想要安慰他,不过这姑娘安慰人的方式比较豪放,只见她给叶暮斟了一杯酒,又十分讲义气地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酒,举杯豪迈道:“来!干了这杯梅子酒!我们一醉解千愁!不想那么多!” 叶暮一怔,又一乐。 他刚推脱说自己不饮酒,便被百里霓望一句“梅子酒而已,算不上酒”给堵了回来。 明知这是她的借口,但叶暮好像忽然被百里霓望的热络所感染到了,向来不饮酒的他这次竟然毫不犹豫地端起酒杯将杯中的梅子酒一饮而尽! 这梅子酒并不是特别浓烈,但叶暮喝得急,被呛得猛咳了几下,脸上的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来,不过这一杯酒下肚,他并不觉得难受,反而还想再来一杯…… 于是,推杯换盏开始上演…… 空尘看得有些傻眼,心想百里霓望这姑娘,真的是行医救世的吗?为什么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她像是行走江湖潇洒不羁的女侠呢。 两人旁若无人地喝了起来,空尘连忙劝道:“你们别喝太多,会醉的。” 百里霓望已经有些脸红了,微醺道:“要么,你陪我们一起喝,要么,你就闭嘴别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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