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住崔拂衣的手,正要起身的崔拂衣便被按在了床边。 再次看去,正对上应缺可怜兮兮的眼神。 “夫人,我口苦……” 崔拂衣盯着他片刻,忽而俯身低头,吻上应缺双唇…… 辗转吻过应缺口中每一处,将那每丝苦意卷入自己口中。 良久,唇分,崔拂衣又在那双唇上轻轻亲了亲。 亲昵得似是不愿离开应缺分毫。 “还苦吗?” 其实还是苦的,药汁曾在他每一颗味蕾上留下痕迹,如此,方才让药味久而不去,任凭崔拂衣再仔细,也无法如药汁那般霸道精细。 然而此时应缺却觉得自己仿若吃了最美味的棉花糖,若有似无的甜自舌尖一直蔓延至心里,教他软了心肠,满足不已。 他未曾瞧见自己此时脸色,却也知道大病之后,必定苍白憔悴,形如鬼魅。 如此,他也仍是努力弯唇,释放笑意。 “嗯……甜的。”
第132章 冲喜36 之后半月,应缺果真退了烧,身体却未好转多少,仍是只能缠绵病榻,连屋外院里都去不得。 养病这些日子,应缺似是并无多少感觉,若非说有,那也是苦,真苦。 整日不过是吃了睡,睡了吃,多时,饭可以少吃,一日三顿药却决不会少。 有时他感觉自己已然灵魂出窍,只剩□□尚且承受诸多折磨。 然而苦着苦着,应缺又渐渐不知是麻木亦或是习惯,忍耐阈值提高,竟也觉得那药的苦也不过是寻常,喝完仍然面不改色。 崔拂衣看在眼里,倒比先前应缺嫌弃苦时还要难受。 因不得见风,屋内也只在难得有阳光时通通风,不出几日,崔拂衣再进来时,轻而易举便想到了刚来王府时,这屋中的浓重药味。 灯烛明明灭灭,晃得崔拂衣眼前发晕,不知今夕何夕。 “世子妃,小公子醒了。”丫鬟小声禀报。 崔拂衣手心握紧,是了,还有久久,他还有久久。 直到沐浴更衣后走去厢房,瞧着刚喝完奶,正顶着虎头帽东张西望,似是在等什么人的久久。 见到崔拂衣,久久张望的双眼陡然瞪大,伸长小手,咿咿呀呀喊了起来。 “小公子亲近世子妃呢。” 崔拂衣将他抱在怀里,亲了亲,又哄了哄,见久久乖乖不再挣扎,方才笑了笑,“与你父亲倒真是一模一样。” 似是听到了什么关键词,久久原本安静的大眼睛又开始向四周转动,张望搜寻。 崔拂衣心下一软,拍了拍他,“你父亲还在病中,不便见你。” 自应缺生病后,未免传染给弱小的久久,王妃恨不得将久久抱去自己院中。 然而久久认人,若是一日未曾见到应缺或者崔拂衣,便会如寻常婴儿般哭闹不止,不见半分平时里的乖巧听话。 不得已,又被送了回来,却是禁止他进主屋,且将住处挪到离主屋最远的厢房。 哄过久久,见他乖乖睡觉,崔拂衣这才回到卧房。 应缺也正好醒了,却也不过是闲闲睁眼,时而又闭目养神。 “抱歉,方才有事耽搁,未能在夫君身边守着你醒来。” 崔拂衣始终记得,自己承诺过,会让应缺每次醒来都看见自己,当时想着自己本也闲来无事,做到这事并不算难。 然而真正兑现时方才发现,承诺之所以叫承诺,因为它本身就带着条条框框的枷锁,想要在枷锁中不得踏错一步,本就是极难的事。 应缺微一摇头,“院中事务繁多,辛苦夫人了……” 久病床前无孝子,足以说明照顾病人有多不易,虽王府富贵,有许多下人可供使唤,然仍有些事须崔拂衣亲力亲为,应缺几次醒来,都见崔拂衣在身旁睡了过去。 看他这般模样,竟是连说话都要比风寒之前吃力许多,崔拂衣面上如常,心中却有诸多思量。 薛府医说话虽委婉,该表达的意思却是真的带到了。 应缺本就命不久矣,之前虽有调养,却远不如衰败来得快。 事到如今,身体沉疴已然积重难返,莫说痊愈,便是重回风寒之前的状态也极为艰难。 简而言之,无论再不愿接受,从即日起,应缺也只会一天一天衰弱下去。 直到自世间脱离。 病重之人是何感觉? 崔拂衣至今仍记得幼年时,有一年除夕,全府人都在前厅用膳,却无人来叫他,他不愿去前厅受他人奚落,便想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吃的。 大厨于心不忍,给他装了一只烧鸡,几块点心。 他揣着烧鸡和点心往回走,却在路过池塘时被人从背后推了下去。 水面薄冰霎时裂开,崔拂衣整个人被浸染进了冰水之中。 幸而有路过的下人相救,否则那日必定凶多吉少。 即便被救回去,崔拂衣也结结实实烧了好几日,最严重时,便是醒来也辨不清别人的容貌言行。 明明想了许多,却最终发现大脑一片混沌,什么也没想到。 真病入膏肓时,便是连自己姓甚名谁都记不得。 那滋味,与死了也无甚区别。 如今应缺还认得他,还能与他说话,他便应当庆幸才是,崔拂衣想。 总没有更坏…… 却总会更坏…… 崔拂衣重新给应缺换了热的汤婆子,俯身低头,在应缺额头轻轻落下一吻,“不辛苦,夫君且安心罢。” 奶香味顺着空气进入应缺鼻息,应缺微微阖眸,竟觉许久未见,对便宜儿子竟也有几分想念。 “……久久近来可还好?” 崔拂衣顺势躺下,“夫君放心,久久乖巧听话,并不闹人,也一切都好。” “我如今这般,倒是不便见他了……”应缺唇角微动,却终是未能露出笑容。 崔拂衣:“……等夫君好起来,自然便能见到久久。” 然二人却心知肚明,好起来三个字,说的容易,做起来却千难万难。 当人力已然做到极限,便只能求助神佛。 崔拂衣如今方知,求神拜佛之人并非愚昧,而是除去求神拜佛,他们也不知自己还能如何。 如他这般,不信神佛之人,便当真只能任由刀子在身上寸寸往下,束手无策。 连怨,都不知该怨谁。 心中更是生出一丝恐慌。 好起来三个字,只怕再也不会在应缺身上实现。 像那子时打更声,任由白日诸多拖延,到了夜间,终于准时响了。 应缺抬手覆上他手背,似是安抚,又似寻常。 冰凉的手背毫无血色,与其说是他覆着崔拂衣,不如说是崔拂衣托承着他。 “再等等……” “再等等,春天便到了……” “咳咳……那时,再陪我看一回春色满园……” 他声音渐低,说到最后,已然再次睡去,未曾听见崔拂衣覆在他耳畔,低声呢喃的那一句:“好……”
第133章 冲喜37 整个年关,应缺都在养病中度过,王爷王妃曾多次来看他,王府更是闭门谢客。 王府上下一派肃然。 眼见应缺日益衰败,并非无人想趁着众人心神皆系于应缺身上时对久久下手,借此机会奋力一搏。 然而不知为何,任凭他们有任何动作,却最终都能功亏一篑。 久久仿佛自有神明护佑,遇到危机会提前预警。 被喂了药的奶娘、被换了荷包的丫鬟、有问题的玩具等等……还未近他的身,他便开始哭闹不止。 一次意外,两次巧合,三次便是久久本就是世子诚心求来,上天不忍见他无后,方才派座下金童前去投胎,自幼便有神灵庇佑。 王府抓出不少有问题的人,王妃毫不留情,全部交给衙门法办。 至于那些幕后主使,也一个也未曾放过。 四公子看着平日里最安安分分的七弟被抓时,脸色都白了。 躲回屋中方才长松口气。 “公子,您喝杯茶定定神。” 四公子看也未看,一口将其饮下,片刻后,方才稍稍缓过神来。 抬头望着眼前的大丫鬟,庆幸地将人抱在怀中,“幸好……幸好本公子听了你的建议,没有贸然出手……”否则今日要被带走的可就不止那两个了。 “是公子自有远见,奴婢不过是说了公子所想。”丫鬟柔柔笑道。 四公子面色微赧,到底没说他差点便琢磨着动手了,还是其他人不仅没成功,还被查出来的事将他吓了回去。 如今见着其他人的下场,四公子算是彻底打消此事。 没有世子之位就没有吧,至少还能有个王府公子的身份,将来当真分家,多少也能分得些财产,比深陷牢狱之灾强过不知多少。 三公子将写坏的纸张揉成一团,扔进炭盆,燃烧的火光映入眼中,从热烈到寂灭,一如之前的野望。 片刻后,他唤来心腹,“之前二皇子的人可还联络得上?” 心腹点头,“二皇子说,只要公子愿意,可随时派人告知。” 三公子虽看不上二皇子出身卑微,生母不过一舞姬,却也不得不承认,其人在众位皇子中已然算鹤立鸡群,至少这礼贤下士的姿态做得十足。 虽无世子之位,但从前王爷对他的培养却并非作假,世子将死,便是应久做了世孙,等他长大成人也还有十余年,而这十余年,他完全可以将王府人脉经营成自己的人脉,不信他还比不过一个小崽子。 本无人拿这等事打扰应缺养病,然而应缺到底多少分了一分心思在久久身上,便是他人不提,他也会主动询问对方近况。 既然是应缺主动询问,那下人自然无隐瞒之理,遂将前因后果一应禀报。 应缺听完沉默片刻,“我知道了……” 事情已经解决,除去这句我知道了,应缺也无话可说。 只私下无人时会暗自心想,莫非是那家伙当真有几分身份与神通? 可若当真有,又何至于沦落到做童工? 爹娘都死了? “咳、咳……” 崔拂衣进来时,便听见这声轻咳,心中打算一时又有些迟疑。 为应缺倒了杯温水,扶着应缺喝下。 “夫君许久未见久久,想来心中也甚是想念,夫君先养着身子,今日我便带久久来见你。” 照理说,应缺如今风寒已好,已经无需那般谨慎,然而大约是担心他们父子连身体素质、生病情况都如此相似,府中人始终有意隔开二人。 应缺对此不置可否,如今尚且忧心他与久久还是好事,若是有朝一日不对他们保持距离,那才要担心。 如今,那一日终是来了吗? 午时过后,用过午膳,应缺难得清醒又空闲,便坐起身在轮椅上多坐片刻。 崔拂衣见他精神尚好,便俯身凑近,低声询问:“夫君可是要见久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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