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被他轻视的槐轻羽,却不声不响,将芙蓉才子的声誉收入囊中。 想到当初,槐轻羽作好文章,率先送到自己面前,请求自己提意见,却被自己给撕碎嘲讽之事,梁夫子的心就隐隐作痛。 一股深深的后悔莫及,自心底满眼至四肢百骸,苦得他嘴巴里全都是酸涩感。 与墨卿欢这个不识好歹的棒槌相比,槐轻羽简直不要太好! 罢了,墨卿欢脑子坏掉了,不在乎自己的前程,他一个夫子,有什么好在乎的呢? 等着瞧吧,他不信墨卿欢这种人,日后能有好下场! 想到这里,梁夫子不再气得发疯,而是逐渐变得心气平和起来。 他想到自己先前对槐轻羽的所作所为,双颊就羞愧得通红。 他不想朝人下跪。 但身为夫子,教书育人几十年,愿赌服输的道理,他还是懂得的。 强忍着逃跑的冲动,梁夫子来到了槐轻羽面前。 他不敢看槐轻羽的表现,一走到槐轻羽身边,就“扑通”一声,重重跪下了,倒头就磕。 槐轻羽眼眸闪了闪,立刻弯腰去扶。 他是学子,梁夫子是老师。 大蕴讲究孝道,更要尊师重道。 他真的让梁夫子下跪,以后在香山书居还要不要混了? “夫子请起,那赌约不过是一句玩笑话,怎可当真?”槐轻羽托住梁夫子的手肘,坚决不让他再磕下去。 梁夫子打定主意愿赌服输,固执地垂着头,羞愧道:“此次是我错了,槐学子,我理应朝你下跪道歉。” 槐轻羽语气温和,丝毫不见轻蔑或者得意,只听他徐徐道:“夫子这样做,可真是折煞我了,夫子既然觉得对不起我,何不顺着我的心意,别跪了呢?夫子若觉得亏欠,日后教导学子的时候,更用心一些便是了。” 说罢,他便多用了些力气,将梁夫子给扶了起来。 梁夫子站起来后,才敢抬起眼看向槐轻羽。 他直直的望着槐轻羽的眼,发现槐轻羽的眼神里,丝毫没有责怪和强压的愤怒,反而充满了包容感和不在意。 梁夫子:“……” 他的心瞬间变得柔软起来,鼻头也有些酸涩。 他先前,真是看错了人! 他太自以为是了,狗眼看人低,将墨卿欢那鱼目当成珍珠,反倒轻慢了槐轻羽这颗真正的明珠! 槐轻羽有实力,为人又大度,进退得体,将来一定大有作为。 成为大蕴的肱股之臣、栋梁之材,也指日可待吧。 梁夫子惭愧的收回目光,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得深深的叹了口气,后退了两步,又朝槐轻羽抱拳,深深的鞠了两次躬,然后不发一言,转身离去。 槐轻羽对自己的实力,一直都很自信。 自打立下誓约时,他便知道梁夫子输定了,所以对于梁夫子认输之后的跪拜,始终没期待过。 他目送着梁夫子离去,努力控制着脸上的谦卑表情。 一转身,果然如意料之中的,他看见了刘铮维、李原世,以及阎嵩三人,脸上赞许的神情。 刘铮维本就对槐轻羽很有好感。 先前槐轻羽写完文章,也拿给他点评了,他并未有丝毫看不起的感觉,反而觉得槐轻羽让他点评,是看得起他的学问。 眼下,见槐轻羽又这般大度,他就更喜欢了。 刘铮维率先开口,“槐学子,应该与你说一声恭喜啊!” 槐轻羽今日穿着一身低调的青衫,看着清新又漂亮。 他长颈洁白,脊背挺直,无论是外在形象,还是内在品质,都格外吸引人眼球。 李原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也随之赞叹,“槐学子,秦首辅能有你这样的养子,根本就是捡到宝了嘛!” 槐轻羽继续谦虚,“两位夫子谬赞了,学生愧不敢当,学生之所以能取得如此大的成就,还要仰仗诸位先生的指点。” “不,你的确是个有才学的,你的文章,我很喜欢。”一旁的阎嵩霍然出声道。 阎嵩一开口,震惊了一旁的刘铮维和李原世。 阎嵩阎老先生的大名,没有人不知道,他在芙蓉阁做了几十年管事,眼光狠辣独到,很少夸赞人。 他尽量不表现出对哪个人的厚爱。 生怕别人说他在评选文章时,包藏着私心,被人诟病。 更何况,是在公开场合,赞扬一人了。 而今日,他竟然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喜欢槐轻羽的文章。 罕见至极。 阎嵩说着,抬了抬手,他身后的几名随从,拿着一块托盘,走了上来,“这是芙蓉才子应得的奖品,百两黄金,以及一块芙蓉令。芙蓉阁里有很多藏书,槐公子日后想找什么稀世奇珍之书,可随时去芙蓉阁取阅。” 芙蓉阁背后势力庞大,所藏书卷甚厚,不少人拼了命想要成为芙蓉才子,也是想观一观那浩瀚如银河的藏书。 侍从掀开一个托盘,掀开上面的红布,露出了一张金色的,印满芙蓉花的令牌。 阎嵩拿起令牌,珍重的递交到槐轻羽的手中。 芙蓉令沉甸甸的。 槐轻羽恭敬的接过,心中是前所未有的高度。 他成功了。 前世,他没什么志向,只想同其他哥儿一般,嫁人生子。 今世,他立志要入仕做官,造福百姓。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条路上能走多远,内心一直是慌慌张张,没有底的。 但现在,他看着芙蓉令,心里踏实了不少。 也许,他终将能如现在一般,一步一步一步的,走向成功。 望着槐轻羽手中的芙蓉令,在场之人无不眼热。 刘铮维、李原世两个夫子,一把年纪了还没他踏入过芙蓉阁,盯着槐轻羽手中那精致无比的芙蓉令,呼吸急促了起来,恨不得占为己有。 不过,抢夺芙蓉令是不可能的,每一块芙蓉令上,都有芙蓉才子本人的名字。 一旁的墨卿欢,瞥见那芙蓉令,心脏开始隐隐作痛。 他前世官拜太傅,最喜欢的便是与诗书作伴。 他之所以参加芙蓉阁的选拔,不仅想要何水看到自己的优秀之处,证明自己配得上他,阅览芙蓉阁里的诗书,也是其中一项原因。 可如今,他是再也没有机会得到了。 不过…… 为了何水,失去这次机会也没什么。 他日后肯定还有其他机遇。 墨卿欢心不在焉的安抚着自己。 在场的其余学子,也纷纷膜拜般看向了槐轻羽手中的芙蓉令。 他们议论纷纷: “天呐,这可是传说中的芙蓉令啊!” “我生平第一次见到,说不定这辈子只能见这一次了吧?” “槐轻羽……不,槐学子真的厉害!亏我先前还、还说过他的坏话,现下想来……” 不少学子想起了先前对槐轻羽的冷嘲热讽,纷纷羞愧的红了脸,窘迫的相互对视,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歉意。 两位嗜书如命的夫子,强压着内心的羡慕,镇定下来。 李原世想到了什么,忽然开口道:“槐学子,我们三位学监商议了,槐学子你既然成了芙蓉才子,便是咱们书院的骄傲,香山书院许久不办的颂才会,准备于明日举行。槐学子当日,不仅要将自己的学习心得说一说,还要选一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与你一起提一首督促学子们读书的诗。槐学子可要准备好了。” 槐轻羽早就料到自己成为芙蓉才子后,会有这个颂才会。 香山书居的学子,取得重大成就后,既是作为表彰,为了激励其他学子,都会举办一次颂才会。 槐轻羽温和应了一声。 刘铮维和李原世走后,周围的学子纷纷围着槐轻羽,对先前对他不敬的话道歉。 看着槐轻羽的人气,前所未有的颇高,何水一屁股坐在书桌上,满脸的不屑: “会读书有什么用?他一个哥儿,日后成就还有那些男人高不成?到时候官也做不成,年纪大了又嫁不了好人家,我看他还怎么得意。” 听到何水的话,墨卿欢极不赞同。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芙蓉才子的重量。 且不说槐轻羽在仕途上究竟走不走得远。 就算槐轻羽日后年纪再大,即便残了,就凭他是芙蓉才子,日后也有大把人等着求娶他。 墨卿欢张了张唇,想要反驳何水的话,但他看着何水娇俏乖巧的面容,又将那些话咽了下去。 算了,他的水水不过单纯无知了些,不懂这些也是正常的。 墨卿欢压下心底复杂的滋味,眼神不由自主的追寻着槐轻羽的身影。 忽然,香山书居门口的守卫,走向墨卿欢,朝他禀报道: “墨学子,书居门前有你的亲人找你。” 墨卿欢闻言,浑身一凛,丝毫不敢耽搁,与何水告别后,便来到了书居门前。 门口,有一辆牛车停放着。 平叔穿得单薄有破旧,被书居门口高达森严的守卫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看见墨卿欢,平叔才松了口气。 然后,像是见到什么救星一般,一边搓着手,一边眼巴巴的望着墨卿欢: “卿宝,你不在家的这段时间,林嫂子操劳过度,生了大病。你先前不是说你能选上那什么芙蓉才子,然后能得一大笔奖金吗?你、你能拿出一点钱,让我带回去给林嫂子看病吗?” 林嫂子,便是墨卿欢的那个寡母。 一听到娘亲生病,墨卿欢的脑袋“轰”得瞬间炸开了。 他浑身发凉,脸色惨白到了极致,心脏不停直打颤。 如果、如果他娘亲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 墨卿欢担忧得感觉整个胸腔都挤成一团,压抑得厉害。 面对平叔催促急切的目光,他死死的握着手指,惭愧的低下了头,嗓音沙哑的开口,“我、我不是芙蓉才子……我、我也没有钱……” 平叔闻言,瞬间傻眼了。 没钱?林嫂子没救了? 他不知出了何事,心下有些责怪墨卿欢。 林嫂子可是墨卿欢的亲娘,为了墨卿欢操劳半生,墨卿欢好不容易有了赚钱的机会,竟不把握好机会,赢得芙蓉才子的赏钱,给林嫂子看病。 这孩子,究竟怎么回事! 但他向来胆怯,闻言,也不知该说什么好,紧张的搓着衣角,鼓起勇气问,“卿宝,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先前不是说,必定能得什么芙蓉才子吗?” “我……”墨卿欢张了张嘴,巨大的愧疚感,让他撒不出谎。 但他也不想说出实情,告诉平叔他是为了何水,才无法去芙蓉阁参加终选的。 他将来终究是要与何水成亲的,不想何水在乡亲们面前,留下坏印象。 墨卿欢一时间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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