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李华是李明的胞兄,乃是谢时深在风歧训练出的领头,为人爽快,容貌虽平平无奇,却有一身潇洒气质,颇有江湖浪子的恣意之色。 谢时深问道:“这些人可还在?” 李华听懂他的言外之意,是问情报名单中,和杨奉邑勾结的官员可还活着。 “听话的还在。”李华瞥了眼街上的百姓,里面藏有杨奉邑派来的眼线,“不听话的基本离开了。” 谢时深道:“留下的还好吗?” 留下是否有可取之材? 李华道:“一般般。” 物尽其用,都是些能随时抛弃之人。 谢时深将地契推回去,从容看了眼楼外的眼线,一语双关,“都是将死之人罢了。” 李华收回视线,手臂搭在靠椅上,打趣说:“那你怎么不废物利用?” 谢时深默不作声,捏起茶杯抿了口。 李华倒是时刻谨记自己在相亲,自我告诫不能将此事演砸,摆着一副游戏人间的模样说:“听闻你还背着我留了个宝贝在身边?” 他肆无忌惮提及,显然探子们皆知鹿厌的存在。 李华不像其余人那般惧怕谢时深,此刻借着相亲的假象无所顾忌聊起来。 虽然换来意料之中的冷眼,但李华并未打退堂鼓,反而穷追不舍问道:“我若要与你一起,便容不得旁人,你不如说说这个宝贝有多好,说不定小爷心地善良,不仅成全你二人,还给你们送上份子钱呢。” 谢时深掀起眼帘,淡漠道:“钱留下,心意拿回去吧。” 李华放声笑道:“这么不懂善解人意,到底那个宝贝看上你哪一点,实在无解,不如你带我见见,我替你开导一下他。” 谢时深搁下茶杯,“看来贵公子平日游手好闲惯了。” 闻言,李华嘴角抽搐了下,立刻闭上嘴,心虚摸了下鼻尖,“其实忙得脚不沾地。” 谢时深冷哼一声,靠在椅背道:“若计划出差池,自行领罚。” “领罚?”李华贱兮兮笑道,“想不到你喜欢玩鞭子,看来我们还是不合适。” 他竖着手指摇了摇,示意绝对不会出问题。 四周人声鼎沸,两人的交谈声埋没在此起彼伏的闲言里。 片刻后,李华见时辰差不多了,转眼朝谢时深谈起计划,言语中的刺杀目标以贵人代称,询问谢时深是否要一同行动,“届时贵人游江之地乃名胜景点,你可要与我一同出游,去培养培养感情?” 谢时深沉思少顷,随后看向他,欲回话之际,见一抹身影猛然从人群中窜出,气喘吁吁站在一侧。 两人顿时噤声,同时转头朝来势汹汹之人看去,神色各异,李华的眼神更因来人的容貌大放光彩。 鹿厌眼神紧锁着谢时深,质问道:“你们要去哪培养感情?!” 李华敏锐嗅到一阵醋味儿,开始煽风点火说:“去美丽的江边哦。” 鹿厌看都不看他,紧盯着谢时深急道:“我不管,我也去!”
第69章 李华先是斜眼扫了下谢时深, 话却是对鹿厌说的,“你又是楚哥哥何人,竟敢这般无礼?” 谢时深剜他一眼, 警告他闭上嘴。 怎料鹿厌倏地转头看向李华,迟疑须臾才道:“我、我是他侄子。” 谢时深若有所思看着他。 李华闻言挑眉, 加深嘴角的笑意道:“侄子能管这么宽?” 鹿厌道:“楚叔叔对我有养育之恩,我无以回报,只能......” “只能以身相许?”李华打断他的话, 转而问谢时深,“是这个意思吗?楚叔叔。” 谢时深黑着脸缓缓起身, 用眼神示意他赶紧离开。 但他们此处引来一些路人的注意, 李华环视一圈,双手摊开表示无奈, 用眼神告诉谢时深眼下状况不好草草收场。 不过他们身侧有一块屏风,将不少欲一探究竟的吃瓜者挡住,只能隐约瞧见部分动静。 鹿厌挪脚站在谢时深身边,看向李华的眼中带着几分敌意,试图用他毫无杀伤力的表情驱赶李华,殊不知这让李华的兴趣更重,玩味的视线游走在面前两人中。 李华接着调侃道:“看来被我猜中了呢,你这是以身相许了啊。” 鹿厌憋红一张脸,他其实不想这么说, 但心里那股莫名涌上的占有欲无法控制,听见挑衅竟顺着李华的话点头。 可点完之后羞耻心更重, 神情僵硬别开李华的目光, 下意识贴近谢时深。 谢时深自他点头后便垂眸观察,眼底带着点点笑意。 “哎哟。”李华故意逗弄道, “可今日楚公子与我相亲,你凭空自称侄儿,这叫我如何相信?” 他余光发现谢时深并未阻拦,接着说道:“还是说,你只是想要破坏相亲,插足我二人的甜蜜出游?” “我......”鹿厌一时语塞,愁眉思索片刻,忽地看向谢时深,似做了什么决定,“叔叔,得罪了。” 说罢,他伸手抓住谢时深的衣领,猛地将其拉下,主动吻住谢时深的唇。 但这个吻一触即分,不过也足够证明一切。 四周吃瓜者虽瞧不清楚,却能猜测发生何事,窃窃私语声渐大,让鹿厌羞得无地自容。 探子先是惊讶,之后目不转睛观看,嘴边的笑压都压不住,尤其看见谢时深享受着此刻后,李华忍不住啧啧两声。 鹿厌亲完过后,还怪有礼貌询问谢时深道:“叔叔,能不去吗?” 谢时深哪又不答应的道理,“都听你的。” 探子略显诧异,想不到主子真如传言中那般宠着他。 鹿厌得到答案后松了口气,转眼看向李华,理直气壮说:“我们不去。” 李华饱了眼福不好继续纠缠,只笑道:“可能各地风俗不同,我们那边拒绝出游是不用接吻的。” 话音刚落,鹿厌的脸颊迅速涨红,紧咬着牙关瞪他一眼后,羞耻避开他的视线。 当他想朝谢时深看去,又想起方才的举动,不由羞耻难当,只能挪到谢时深后方站着,用手指拽着谢时深的白袍,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李华见状无辜耸了耸肩,仍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见鹿厌不敢示人,无奈之下,谢时深只能将他虚虚搂在怀中,低声说道:“去马车里等我,我处理好便和你回去。” 他虽不知刘管家为何安排鹿厌前来,但他靠着鹿厌的举动笃定了一事,今夜他必须要得到答案。 鹿厌埋头颔首应下,之后火速逃离广和楼。 目送鹿厌的背影消失后,剩下的二人惺惺作态作揖,交谈两句相继离开。 他们悄无声息行至广和楼后门,只见李华恭敬行礼道:“主子留步。” 谢时深道:“万事等柳六的暗号行动。” 李华一改方才的散漫道:“主子放心,属下定会安排妥当。” 谢时深颔首,“去吧,路上小心眼线。” 两人相互告辞后,李华戴上风帽,转身将后门打开,怎料身子顿住,对视上一双疑惑不解的明眸。 “小宝贝?”探子有些意外,“你怎会在此?” 谢时深从他身后走出,他们顺着鹿厌脚下看去,发现一具新鲜的尸体,正是睿王的眼线。 李华默默朝他比了个大拇指,欣赏说:“真有本事。” 睿王府的人也敢杀。 “没死,晕了。”鹿厌解释了句,实际上他更关心方才所闻之事,“我都听见了,世子。” 李华偏头看了眼谢时深,见谢时深准允自己离开后,他朝鹿厌躬身作揖,自觉拎起脚边的眼线,眨眼消失在深巷中。 暗巷寒风呼啸,主仆二人相视半晌不语。 谢时深知道他想要的是坦白,便道:“此人乃是谢家探子。” 鹿厌得到答案后鼻子一酸,屋檐上豆大似的烛火未能照亮脚下,却能清晰可见他的眼眶泛起一圈红。 他克制着情绪,委屈声讨说:“你骗我。” 谢时深走上前,轻声哄道:“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鹿厌不再看他,而是抿着唇垂头,良久才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他们一路沉默回了谢家,直到踏入明华居时脚步放缓。 “事关重大,恕我不该瞒着。”谢时深说道,“工部尚书乃杨奉邑的人,此次你把消息带给鹿常毅后,鹿常毅为表忠心会将此事告知东宫,东宫必然要从工部手中取得杨奉邑的把柄,一旦揭发杨奉邑秋收贿赂之事,便是我们出手之时。” 鹿厌跟随身旁安静听着,尽管他受欺骗影响,但正事当前他绝不会任性。 只是他难掩失落,“这次行动为何不派我前去?” 明明他能轻而易举完成任务,还能不着痕迹处理一切,为何偏偏瞒着自己,难道真如杨奉邑所说,世子唯利是图毫无真心可言。 那他们过去温存的一切又算什么? 谢时深向他解释道:“因为此次要刺杀之人乃杨祈修。” 他的话让鹿厌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惊,随着谢时深前行,两人逐渐拉开距离。 谢时深察觉身侧无人,意料中转身,将鹿厌的神色收尽眼底。 鹿厌难以置信提醒他,“世子,那可是储君。” 谢时深负手看他,面不改色道:“重要吗?” 抛开杨祈修德行不谈,前世他能为了兵权不计一切陷害谢家,今生他还有余力惦记着鹿厌,作为储君上不辅佐君主,下不表率臣民,败行数不胜数,遑论储君。 鹿厌惶恐看着他,试图在他的眼中找到玩笑,可却一无所获。 “世子。”鹿厌上前一步,有些不知所措,“你是想要......那个位置吗?” 那个至高无上的皇位,用森森白骨砌成的辉煌宝座。 谢时深毫不犹豫承认:“不错,所以我会杀很多人。” 鹿厌身躯一震,紧张拽紧袖口,再也不敢抬首看他,赫然想起当初谢允漫曾言,在谢时深上京之前,对风歧大作整顿,或许早在以前,谢时深便开始谋划此事了。 太可怕了。 冷风自两人之间穿过,撞上远处的高墙,最后盘旋在偌大的院子中,天际云层翻滚,似有一场暴雨来袭。 鹿厌反复和思绪作斗争,可终究没能说服自己拒绝为虎作伥,他清楚自己的身份,更明白自己的心意,比起背上诛九族的罪名,他更害怕自己对谢时深毫无作用。 只见鹿厌紧紧捏着衣袍,声若蚊蝇问道:“那......你能让我陪着你吗?” 他的私心,便是不想让谢时深独自面对,何况他是有能力的。 谢时深眸光攒动,虚握在身后的手一松,求知欲占据他的理智,这一刻,他想知道的是鹿厌的心意。 他缓步朝鹿厌走近,生怕着急吓着对方。 眼看着距离拉近,鹿厌未曾退缩一步,只是屏气凝神盯着脚尖,像极了在等待被宣判的人。
94 首页 上一页 67 68 69 70 71 7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