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深执笔写信,“不必,不着急,明日命人再送也无妨。” 鹿厌颔首继续研磨,顺道瞥了眼窗下趴着打呵欠的哈秋。 一封家书很快写完,最后的落款无疑是送往风歧谢家。 谢时深用镇尺将信压在案上,将一侧摆放的小说拿起,递到鹿厌面前。 鹿厌停下动作,入眼看见是咕咕的完结小说,想不到一直放在书房里,自己却未曾察觉。 回想里面令人面红心跳的描述,鹿厌迅速将石墨搁下,伸手去取小说。 然而,谢时深却并未松手。 他端详着鹿厌说道:“平日只要书案出现旁的东西,你一眼便能察觉,今夜为何魂不守舍,连喜欢的小说摆在眼前都没发觉?” 说着他便松开手,把小说给了出去。 鹿厌接过小说后快速放进怀中,试图避开谢时深追着的目光,但却发现自己无处可躲,像谢时深锁定的猎物,天涯海角皆无自己的藏身之处。 他垂首站在面前,不愿承认自己为何走神,“世子我......” 谢时深从圈椅起身,“走吧,回去歇息吧。”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书房,因为哈秋跟来书房睡过去了,鹿厌关门的动作又轻又慢,等他转身时,见谢时深站在院子中央,正侧身看着自己。 初秋夜风拂起谢时深的青丝,清冷的月色浇落在他的身上,如高高在上的执掌者令人难以触及。 两人遥遥相望,鹿厌的胸口似有巨石填入,压得他呼吸困难。 谢时深耐心等着他行至跟前,淡然的眸光中淌着几分探究,似要将面前之人看穿。 他们站在月色下,在极为平常的交谈里,鹿厌却表现得过分生疏,似担心被发现了什么。 见谢时深纹丝不动,鹿厌鼓足勇气抬头看他,结果落入他洞若观火的眼眸,所有的伪装终究出现破绽。 鹿厌踟蹰道:“世子可是有话要说?” 谢时深转身朝厢房而去,淡淡道:“没有。” 鹿厌闻言心里那叫一个兵荒马乱,拔腿便追了上去,“世子,若你有话要问,我一定回答的。” 两人踏入厢房,随着房门关上,谢时深转头看他,突然轻叹一声说:“小鹿,你若不想说,我问了岂非自作多情?” “不是!”鹿厌脱口而出道,“是我自作多情!” 谢时深眉梢微挑,“嗯?” 鹿厌猛地捂住嘴,耳廓迅速涨红,开始胡言乱语说道:“不、不对,我的意思是......” 但谢时深不给他机会,而是步步逼近他,抓重点低声问道:“你为何会自作多情?” 鹿厌紧张拽着袖口,顶着他的压迫惊慌失措后退,直到脚跟碰到圈椅,身子失重,一屁股坐了下来。 他仰着头和谢时深对视,心头提到了嗓子眼,脸颊发烫,脑袋也晕乎乎的。 谢时深为他弯下腰,似笑非笑打量他通红的脸蛋,重复问道:“你为何会自作多情?” 鹿厌眼见他逐渐贴近,顿时抬起双手抵在他的胸膛,如羽翼的乌睫颤抖着,凌乱地回道:“我、我的意思不是这个,还有你为何、为何不问我今日去了何处!” “哦?”谢时深瞥了眼身前发颤的手,“只是这个意思吗?” 鹿厌连连点头,“是!是这个意思!” 谢时深沉吟少顷,随后握住他的双手蹲下身,从俯视变作仰视,看着他脖颈那层朝霞渐渐褪去,余下一抹绯红在两侧脸颊处。 他把手轻放在鹿厌紧并的膝盖上,顺着他的话问道:“那你今日去了何处,又见了何人?” 鹿厌搭在膝上的双手慢慢握紧,眼观鼻鼻观心,小声说:“鸽子书楼,见了睿王。” 谢时深轻声问道:“然后呢?” 鹿厌思忖片刻,不愿隐瞒又不愿细说,只道:“他让我去找他,但并未告知我需要做什么。” 谢时深沉默望着他,覆上他紧握的手,轻唤道:“小鹿。” 他的语气轻柔温和,叫鹿厌忍不住抬眼看去。 只见谢时深无奈一笑,接着说道:“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拦你,但你要记得回家,因为我会等你。” 话音一落,鹿厌的双眼慢慢放大,空落落的心口被填满,轻启唇欲言又止,却始终没将心意说出。 良久,他小心翼翼问道:“为什么?” 谢时深反问道:“那你为何回谢家?” 鹿厌想到杨奉邑所言,语气低落道:“我乃陛下赏赐给谢家之人。” 谢时深敛起嘴角笑意,眸色沉沉,目光垂落在他的手上,良久才道:“或许吧。” 他松开鹿厌的手,起身时温声说道:“去沐浴吧。” 鹿厌顺着视线朝上,见他垂着眼帘,烛火背对着他,隐去一切光芒。 他们在昏暗中对视,可鹿厌窥不见他的思绪,却能感觉四周的气氛沉重。 他跟随起身,在谢时深的凝视中踌躇半晌,拖着脚步去沐浴。 看着他的身影走进浴室后,谢时深抬脚离开厢房,踩着月色行至湖边负手而立,很快一抹黑影闪身而来,悄无声息站在他的身后。 “主子。”柳六行礼道,“探子会在中秋当晚入京。” 谢时深眺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全部安排去广和楼。” 柳六面无表情应下,但见主子并未动身,他也不敢肆意离开。 静默片刻后,谢时深道:“东宫情况如何?” 柳六道:“回主子,陛下命人传太子宴席入宫,但并未提及解禁一事,不过,眼下太子得知睿王秋收有功,正想办法对付。” 秋收五谷丰登,朝廷官员认为杨奉邑功不可没,老皇帝更是对他赞赏有加,又逢杨奉邑周游时暗中拉拢,控制着官员在朝中的言行举止,几番早朝过后,老皇帝屡次将两个儿子作对比。 若非知晓东宫太子正被禁足,恐怕有人错觉睿王才是储君了。 谢时深问道:“漫漫所言之事查得如何?” 柳六回道:“无人知晓睿王和小鹿所聊,不过鹿凯将此事告知了鹿常毅,属下担心鹿家会对小鹿动手。” 毕竟李明演戏后,众暗卫皆知鹿厌对谢时深的重要性。 谢时深望着湖面深思,今日回府时,他遇见谢允漫和杨承希,二人几句话将鸽子书楼发生的事情交代后,他便派了柳六去调查此事,结果一无所获。 即使他今夜刻意试探,也无法让鹿厌亲自告知。 这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有无法把控的感觉出现。 重生后,鹿厌的一切于他而言既是意外,也是惊喜。 谢时深道:“既然东宫想对付杨奉邑,我们便助他一臂之力。” 柳六道:“主子打算何时动手?” 谢时深掐着鹿厌沐浴的时辰,命道:“吩咐下去,宴席后等我命令。” 鹿厌从浴室里出来,束起的褐发落了几绺在肩上,湿发贴在他的皮肤,擦拭间,瞧见谢时深褪了外袍走来。 他的视线落在谢时深敞开的衣领处,脸颊莫名有些发热,等两人将要擦肩而过时,他的手臂猛地被拽住。 鹿厌吓了一跳,未等他开口,谢时深率先问道:“脸怎么这么红,是水太烫了吗?” 闻言鹿厌慌张点头,双手却是左右摆着,“是有点。” 谢时深轻轻一笑,松开他道:“所以你要睡了吗?” 鹿厌一愣,不解他为何这般问。 谢时深故意碰了下嘴角,倒吸一口冷气后,叹气道:“只是见了睿王一面,便连我的伤口都不愿意检查了吗?”
第65章 鹿厌的视线扫向谢时深的唇角, 未消的痕迹足够将回忆全部勾起。 只见鹿厌呆滞片刻后,火烧脸颊的感觉卷土重来,思绪全部搅作一团, 使得他仓皇失措。 他努力表现出冷静的样子说:“那我现在帮你检查一下。” 谢时深欣赏着他佯装镇定的模样,配合弯下腰, 将脸颊凑到他的面前,很有风度说:“有劳了。” 鹿厌顶着一张红彤彤的脸,迎着谢时深俯身而来, 呆滞看着他唇角那抹愈合的伤痕,脑子思绪纷乱, 小说的描述夹杂着亲密的相处涌上心头, 各种各样的片段从他的记忆中闪过,令他无法集中精神观察这抹伤口。 他回想今日杨奉邑所言, 似乎提及谢时深嘴唇的伤口从何而来,他不知杨奉邑发现异样是否询问,但心里很想知晓谢时深会如何回答。 谢时深不知鹿厌走神时所想,但注意到鹿厌莫名偷咽了下喉咙,此情此景,倒是令他心生好奇,疑惑面前之人平日里都在想什么。 “小鹿。”他轻声唤道。 不过无人回应,显然鹿厌还在走神。 鹿厌盯着他的伤口,注意力飞到了九霄之外, 不解为何自己下口如此重,与此同时, 又仿佛置身在昨夜浴桶中。 未等他回神, 身子蓦地一紧,突然感觉腹部有热流窜过, 直到汇集一处,令他瞬间惊醒,浑身燥热盯着谢时深的双眼。 谢时深问道:“我的伤口好了吗?” 鹿厌极力掩饰自己的难堪,可他的伪装终究还是失败告终,唯有后退拉开距离,却不经意瞥了眼谢时深修长的双手,身子感到一阵颤栗,想起了那温热的触感,让他此刻的反应变得愈发迅猛。 他慌乱点头回应,羞耻避开谢时深的注视,语无伦次道:“好了,伤口很好了,世子快去沐浴吧。” 说着不顾谢时深是否回答,忙不迭地跑回了内室。 谢时深目送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意味深长一笑。 等到浴室传来水声后,鹿厌把脑袋从被窝里探出来,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努力平复沸腾的身子,试图缓解腿间的不适。 可一切无济于事,尤其他听着水声时,脑海里闪过一个危险的念头,竟惦记起那双罪恶的手,好在念头被他立刻打消掉,满脸羞愧钻回了被窝。 他怎么可以肖想世子! 鹿厌痛苦抱着头,最终决定下榻,赶在谢时深回来之前吹冷风解决。 他将窗户打开,任由深夜的寒风呼啸而入,旋即解开里衣,敞开身子朝着窗户便是一顿乱吹。 甚至不断默念剑术秘籍,思想好一番斗争后,总算得以消火,最后筋疲力尽爬回榻上,闭着眼长舒一口气,心里想着等会儿要如何面对世子,不料想着想着便熟睡过去了。 谢时深回到内室时,瞧见鹿厌大字躺在床榻,里衣松松垮垮系在身上,四周的窗户大开,毫无防备沉睡着。 他似乎意识到什么,无奈一笑,转身把内室的窗户阖上,回到床榻帮鹿厌将被褥盖好。 鹿厌在梦里挣扎了下,殊不知自己又挂上了谢时深。 谢时深将他胡乱搂着的手臂取下,侧身单手支着额角躺着,转而将他软绵绵的手握在掌心里把玩。 在同床共枕的日夜里,谢时深时常借着月色端详着怀里人的睡颜,在鹿厌卧榻鼾睡的深夜,他们不但抵足而眠,还相护拥抱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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