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衣跪在地面, 仿若失了神智,惊醒过后不断朝向皇帝磕头,语无伦次喊着求饶之言。 “行了。”老皇帝沉声打断他的话,裹着大氅端倪着他,“方才你说,有人去西玉楼杀你?” 连衣瑟瑟发抖趴着,闻言急忙磕首说:“回陛下,杀人者乃世子的贴身侍从鹿厌!” 老皇帝朝无动于衷的谢时深扫了眼,并未追究此事, 反而接着审问连衣,“朕听闻西玉楼的命案和走私案有关, 你为何会出现在西玉楼?” 连衣顿时一惊, 未料皇帝没有责怪鹿厌,而是在乎自己躲在西玉楼的原因。 顷刻间, 他陷入不知所措,下意识往杨祈修的方向看去,却对视上杨祈修怨恨的眼神,不由胆颤心惊,隐约深感危险,怀疑杨祈修不会救自己了。 见连衣久不回话,陈奇禄朝他厉声怒斥无礼,几句威胁便将连衣吓得不停磕头。 连衣支支吾吾半晌,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 三司几位大人面面相觑,站在皇帝身后的陈奇禄横眉冷眼,扶着刀柄欲动刑逼问。 谢时深站在杨祈修的对面,神情冷淡观望一切,犹如局外人似的,目睹着与前世相似的场景。 但与前世有所不同的是,当时跪在地上的是自己。 连衣的慌忙磨灭了不少人的耐心,杨祈修见状想要趁机敷衍了事,可老皇帝久久不见叫停,只是安静听着连衣发疯。 杨祈修无计可施,生怕连衣说了些不该说的话,终究是沉不住气喝止连衣胡言乱语。 “够了!”杨祈修喝止连衣所言,“圣上面前也敢胡说八道,来人!把他给孤拖出去杀了!” 连衣猛地抬头看他,瞬间软瘫在地,张了张嘴始终无法发声,脑海里闪过千万个出卖他的念头,终究还是被恐惧掌控,愕然在原地许久也说不出一个字。 直到禁军上前,站在谢时深一侧的杨奉邑开口拦住。 “且慢且慢。”杨奉邑挥手示意禁军后退,“他还未回答清楚,怎能如此草率毁尸灭迹。” 杨祈修闻言怒瞪他一眼,“谁说孤要毁尸灭迹?” 杨奉邑虚情假意拍了下脸颊,掌嘴道:“是我说错了,求太子殿下恕罪。” 话音刚落,他又紧接着走向连衣道:“所以说,这位公子为何会出现在西玉楼,难不成有人指使你藏身此处吗?” 连衣双眼放大,余光见杨祈修逼近半步,到了嘴边的话再次咽下,慌张躲开杨奉邑的视线,盯着地面颤抖说道:“不、不是......” 杨奉邑道:“既然如此,那你还敢藏在死过人的地方,莫非这桩命案与你有关?” 连衣立刻反驳道:“不!不是我!” 杨奉邑弯下腰,皮笑肉不笑紧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本王可不敢轻易相信你,毕竟圣上在此,实在不行,本王倒觉得请指挥使大人亲自出马,用刑具让人张嘴的法子最靠谱了。” 杨祈修意识到他想把人带走,连忙朝皇帝行礼说道:“陛下明鉴,此人看着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将几名魁梧男子杀害,睿王所言简直是无稽之谈,儿臣以为,审问此人为何出现在西玉楼之前,不如先对峙谢家私藏火铳一事更为重要。” 杨奉邑笑道:“太子这番话委实捕风捉影了,那老妪明明说了在谢府附近所捡,怎的到了太子嘴边,就成了私藏的呢。” 杨祈修冷眼扫他,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而是对着皇帝继续说道:“陛下,走私案事关重大,倘若谢时深清白,那为何火铳会出现在谢府而非他处。” 杨奉邑被他无视后并不恼怒,只是瞥了眼脚边的连衣,待杨祈修话落,欲接着对峙时,老皇帝突然抬手止住针锋相对的两人。 老皇帝负手踱步,沉思少顷偏头看向谢时深,“世子觉得太子所言如何?” 谢时深从人群中站出来,行礼后道:“臣无话可说,只请陛下明鉴。” 老皇帝给陈奇禄递了个眼神,“查。” 话落,只见陈奇禄上前一步,朝着城门的方向吹了声长哨。 谢时深垂首退回人群之中,抬眼时,捕捉到杨祈修眼底的挑衅,似乎只要走私品出现,今夜谢家必死无疑。 车轮辘辘,锦衣卫将几辆推车带上前,把数十箱的火铳搬到地上,在阶梯下一字排开。 连衣这会儿退到杨祈修身后,整个身子贴在地上,仿佛要把自己埋在地里似的。 老皇帝摆手示意他们打开箱子,锦衣卫听从指挥,动作十分利索。 另一侧,大理寺将老妪捡到的木匣取来,陈奇禄接过木匣后,拿出里面的火铳,行至箱子前,一一对照着走私的火铳。 众人神色各异,唯有谢时深面不改色站在原地。 他能感觉有打量的目光落在身上,正是来自阶梯上的老皇帝,和前世一样,杨祈修用同样的手段诬陷谢家,最后不仅发现火铳一致,甚至在箱子里找到谢家的腰牌。 谢时深百口莫辩,老皇帝震怒之下,命谢时深禁足在府里,无御令不等离开谢府一步,变相囚/禁他在京都。 如今旧事重演,谢时深的视线落在连衣身上,忽然觉得无比可笑。 紧接着,他听见和前世同样的话语,一字不差从陈奇禄嘴里说出。 “陛下!走私品中发现一枚腰牌!” 众人温声看去,直到陈奇禄将腰牌取出,当他将腰牌高举在众人眼前时,率先见杨祈修变脸。 杨祈修倏然收回视线,难以置信盯着谢时深,适才的胸有成竹转眼化作震怒。 谢时深漫不经心掠了眼腰牌,目光落在杨奉邑震惊的脸色上,语气带着疑惑问道:“王爷,这枚不是你相赠于臣的腰牌吗?” 此言一出,匍匐在地的连衣骤然抬头,茫然看向高举的腰牌,旋即一阵不安自心头涌上,寒风从后背袭来,紧跟着鹿厌蓦地打了个寒颤。 鹿厌站在宫门前,双手抱着臂膀,着急的目光一会儿落在宫道,一会儿又看向宫外。 从西玉楼把连衣押回后,他便站在宫门前未曾离去,紧张等着杨承希他们带老妪出现,可半个时辰过去了,依旧不见有踪影。 他不知谢时深那厢的情况如何,只能盼着那老妪快些到来,尽快为谢时深洗清嫌疑。 鹿厌探头朝宫道看去,冷风迎面扑来,他没忍住打了个喷嚏,眩晕感再次刺激他的头颅,脑袋一阵沉重,身子也有些发冷,明白应是内伤引起的症状。 可他不以为然,只因过往即使受伤,也从未感到这般不适,只记得每每醒来时,师哥都会在他的身边,端着一碗药千方百计喂他喝。 许是生病便容易胡思乱想,他此刻天真觉得,如若今夜真的倒下了,明日一早师哥便会出现眼前,然后身体也会好了。 头晕令他反应迟钝,直到肩膀被一只手拍上时,他迟疑着转身,后知后觉去找玄尾扇护身。 “承哥,漫漫?”他的动作忽地顿住,双眼有些朦胧,“你们终于来了。” 谢允漫捂着嘴打了个呵欠,显然累得犯困了,尤其被他们带来的老妪,被呵欠声催眠得险些睡去。 杨承希询问有关宫里的情况,鹿厌摇头表示不知,只道带连衣来时,中途遇见入宫的杨奉邑,之后连衣便被杨奉邑带走了。 谢允漫说道:“事不宜迟,赶紧把老妪送进去吧。” 杨承希点点头,用腰牌命禁军放行后,弯腰背着老妪快速朝宫里去。 此刻距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谢允漫呵欠连天,迫不得已回马车歇息,只有鹿厌一人还守在宫门前。 他现在不仅头晕目眩,甚至感觉脸颊发烫,身子一阵冷一阵热,连鼻息间的呼吸都带着温热。 在他逐渐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时,模糊的眼前见一抹白色的身影徐徐而来,逐渐在瞳孔中聚焦。 谢时深迎风而来,仍旧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脚步沉稳身姿修长挺拔,这样的人,却在见到马车上昏昏欲睡的身影而加快脚步。 他见鹿厌乖巧坐在马车上,脑袋倚靠着车厢,正目不转睛注视着自己,他心底有种难以言喻的情愫不断生根发芽。 然而,鹿厌虽望着前方,可实际上他已经临近昏迷了,即便潜意识知道谢时深来了,身子却无法立即作出回应。 等他反应过来后,身子滑下马车时,冷风险些吹倒这具摇摇欲坠的身躯。 谢时深一个箭步上前,手疾眼快扶着他,当掌心隔着衣袍感受到鹿厌身体的高温后,谢时深眼底的平静一扫而空。 “小鹿。”他捏着鹿厌的脸颊抬起,语气不经意流露出担忧,近看才发现鹿厌面色发烫,“你病了?” 身后的杨承希快步追过来,把老妪妥善交给禁军后,疾步走到他们身边,一眼便瞧见神智不清的鹿厌。 杨承希惊讶道:“不会是内伤引起的吧。” 谢时深蹙眉,“内伤?” 杨承希将事情言简意赅告知,眼看着谢时深的脸色愈发阴沉。 鹿厌能听见断断续续的交谈声,靠着谨慎的意识握住谢时深的手臂,疲惫地扯出一抹笑说:“世子,你回来了啊。” 怎料话音一落,他沉重的眼皮跟着阖上,一阵天旋地转过后彻底昏迷不醒。 谢时深将他拦腰抱起,埋头贴了贴他的额头,敛起眼底的疼惜,轻声安抚道:“我们回家。” 片刻后,谢府的马车停在他们面前,然而,身后却听见杨奉邑的喊声。 他们转身看去,瞧见杨奉邑阔步而来。 当杨奉邑注意到谢时深怀抱之人后,未等他询问发生何事,谢时深冷声发问:“何事?” 他带着几分上位者的威压,毫无耐心和这些人继续周旋,语气如同质问,将人视作蝼蚁般。 杨奉邑敏锐察觉蹊跷,明明自己是君,眼下在谢时深面前却感觉低人一等似的。 他眉梢皱了下,并未计较他的无礼,笑着说道:“多亏你的相助,才让本王摆脱东宫的诬陷。” 谢时深淡漠道:“如今太子禁足东宫,王爷还是早做打算,以免重蹈覆辙。” 杨奉邑脸上的笑有些僵硬,虽然对他的态度不满,却因目的未达而被迫隐忍。 他看向谢时深怀里人,连忙问道:“阿厌怎么了?” 谢时深对他的称呼感到不悦,嘴里冷冷吐出两个字,“病了。” 杨奉邑说道:“本王命人传太医随你回府,尽快给阿厌治病。” 谢时深并未拒绝,只道:“谢过王爷。” 说罢,他抱着人转身上了马车。 杨奉邑偏头招人上前,余光瞥见游走在周围的杨承希。 兄弟二人远远对视,杨承希正要主动打招呼,杨奉邑先一步表示厌恶移眼。 杨承希举起的手讪讪收回,小声嘟囔他没素质,竖着耳朵留意着他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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