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展开玄尾扇轻摇添凉,定定看着他说:“我不屑用你的姓名,不过你觉得是就是。” 连衣见他态度从容,冷冷笑了声道:“如今人人皆知世子妃乃是我,你若识相便早日离开谢家,省得我让世子动手赶你。” 鹿厌摇扇的动作一顿,“世子同意了吗?” 连衣蹙眉,“什么?” 鹿厌反问道:“世子同意你赶我走了吗?” 连衣一时无言以对,紧咬着后槽牙睥睨着他。 鹿厌清楚自己受命于谁,见他无话可说,便扬了个动人心魄的笑,无奈奉劝道:“连衣,不管东宫目的为何,能将我从世子身边拔除之人,唯有世子自己,我虽不知你为何费尽心血针对我,但只要世子安好,我便不会将你如何,你好自为之吧。” 如师哥所言,他身怀的绝技乃秘密,一旦被人发现便是无限制利用,最后只会死无葬身之地,对他了解之人,非利用便只有出卖。 他不知谢时深是否会出卖自己,但他心中还是抱着一丝侥幸,愿意选择相信谢时深。 连衣见他不为所动,警告道:“你可知违背东宫之人的下场?” 面对他的威胁,鹿厌倏地收起玄尾扇在手,敛起嘴角的笑,困惑道:“下场?” 连衣居高临下俯视他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得罪未来天子,便只有死路一条。” “死路?”鹿厌内心毫无波澜,对他的恐吓付之一笑,心想要赶紧值夜了,打发他道,“那就试着来杀我吧。” 连衣未料他竟是这般反应,神情诧异看着他转身离开。 “鹿厌!”连衣朝他的背影喝了声,“你要拉着鹿家给你陪葬吗?!” 提及鹿家,鹿厌闻声顿足,暗自握紧玄尾扇,沉默须臾后抬脚往前,头也不回道:“随你。” 入了主院,他率先往书房的方向看去,以往此时,谢时深会留在书房处理事情。 但他看去时,只见一抹修长的身影在门前负手而立。 银色霜华落在谢时深的身上,冷峻的脸庞轮廓分明,深邃的眼眸晦暗不明,平静注视着来人,锐目紧攫住鹿厌,沉寂的气氛叫人喘不过气。 鹿厌习以为常行礼道:“世子。” 谢时深踩下阶梯,徐徐行至他跟前,余光扫向月洞门一晃而过的人影,问道:“今夜这么晚?” 虽是问话,却并未有责备之意。 鹿厌笑着认错道:“路上被人耽误了,下次不会了。” 他嬉笑着脸皮,未曾察觉此举在旁人看来更像恃宠而骄。 正值两人交谈时,连衣从月洞门走出,满脸羞怯捏着衣角朝谢时深而来。 然而,谢时深只是随意扫他一眼,视线最终落在鹿厌身上,淡淡说道:“回房。” 鹿厌伸出脑袋看向厢房,犹可见书案上堆积如山的折书,以为无需值夜能回梧桐院了,有些意外道:“这么快可以回去了?” 谢时深看穿他心中所想,遂厢房抬了抬下颌道:“回我的厢房。” 鹿厌收回脑袋,并未多想便点了点头,跟着他脚步往厢房而去。 但两人适才走出几步,连衣抢先跑到谢时深身边伺候,路过鹿厌身侧时还故意将人撞开。 不料听见“啪嗒”一声,鹿厌手里的玄尾扇掉落在地。 谢时深回身望去,瞥见鹿厌欲蹲下身拾起扇子。 “等等。”谢时深开口止停他的动作,侧目看向连衣,“捡起来。” 他的语气中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让鹿厌察觉事态不妙,默默起身挪脚站到谢时深后方。 连衣心头一紧,汗流浃背看了眼扇子,垂首不语,如一盆冷水自头顶浇下,屡次因捉摸不透谢时深而感到慌恐。 纵然他费尽心思靠近谢时深,却依旧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实在迫于谢时深身上的威压而退缩,却又不甘鹿厌能轻而易举靠近。 他甚至觉得,即使贵为太子的杨祈修,气势也远不如谢时深令人骇然。 连衣胆颤心惊上前两步,低头觑着脚边的玄尾扇,委屈咬着唇,悄悄打量谢时深试图卖可怜,迟迟未见蹲下身捡起。 谢时深对此无动于衷,目光凌厉,显然不打算就此罢休。 鹿厌站在他的身后,偷偷抬眼看向谢时深的脸色,只觉此时的世子格外陌生。 片刻后,连衣终究无计可施,只能忍着被羞辱的愤怒,咬着牙蹲身,不情不愿捡起玄尾扇,气急败坏丢给鹿厌。 鹿厌卒然伸手接住扇子,低头仔细打理干净。 谢时深冷冷剜了眼连衣,转身往厢房走去。 等房门被推开时,他见身后没了动静,回头朝鹿厌看去,只见鹿厌姿势乖巧站在门前一动不动。 鹿厌探头压低声问:“怎么了世子?” 谢时深看着这颗脑袋歪着,水亮的眼眸纤尘不染,脸上写满了疑惑,专心等着吩咐。 他沉吟须臾,顿然侧身让路,轻咳一声,疑神疑鬼道:“这几日房间似有东西,我心中实在不安,不如你先进去帮我看看。” “是吗?”鹿厌见他神色害怕,二话不说靠近厢房,大胆探脑袋去查看,“哪里有——啊!”
第35章 一道力气自身后猝不及防推来, 鹿厌脚步趔趄进了厢房。 “嘭”的一声,厢房门被谢时深无情关上,鹿厌站稳脚步转身看去, 发现他把房门上锁,让纠缠的连衣隔绝在外, 连对话的机会都没有。 连衣气得在门外跺脚,想伸手拍门时,眼前闪过谢时深前一刻的眼神, 不由汗毛直竖,掌心悬在空中不敢落下。 关上房门后, 谢时深缓步走向一脸茫然的鹿厌。 “吓到了吗?”谢时深的语气莫名变得温和, 低头看着故意推他的手,“怪连衣穷追不舍, 恐惧之下我便有些着急了,你不会怪我吧?” 鹿厌一时半会儿未能适应,还沉浸在检查厢房之事上,结果听见谢时深自责后,连忙整理好思绪摇头表示无碍。 他担心谢时深受惊,靠近时悄声安抚道:“不怪世子,世子一点错都没有,都怪连衣不好。” 说话间他还往门口瞥了眼,查看连衣是否窥视, 瞧见无事发生才松了口气,转念迷惑看回厢房, 又光明正大打量谢时深须臾, 不禁信了这屋内真有不干净的东西。 否则世子进来后怎会变得如此奇怪?和平日高不可攀的模样截然相反。 谢时深虽面不改色,但眉眼间平添了丝愁绪不散, “如今为了大局着想才将此人留下,但你若觉得方才受了委屈,我将人还给东宫也无妨,大不了死路一条。” 听闻最后一句时,鹿厌蓦然愣在原地,委实觉得可怕,脑海里的胡思乱想一扫而空,竟暗暗责怪自身多虑,给世子添了麻烦。 正当他想解释自己不在乎时,谢时深避开他的目光,挽着袖口往窗边走去。 月色透过窗花落在谢时深的身上,他抬眸望着屋外夜色,乍一看和往日别无二致,但脸上却见几分忧愁,让人感觉他压迫颇大无端起了心疼,似乎这才是真正的他。 “世子,我不委屈,你别寻死!”鹿厌明白他肩头担子重,疾步走到他身边,绞尽脑汁思考如何安慰人,可惜嘴笨,“他虽心术不正,但我也不是什么好人,随他吧。” 谢时深眺着深空圆月,紧抿着唇朝他看去,对此一言难尽。 但他这副模样落在鹿厌眼中,看似沉默,实则可怜。 鹿厌长叹一声续道:“世子,府中上下皆知你为谢家操劳,受恩之人谈何委屈,我们心疼世子还来不及呢。” “心疼我?”谢时深轻挑眉,“此话怎讲?” 鹿厌语重心长解释一番,还用力拍着胸脯说:“尤其是我,对世子一片赤忱之心,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怎料谢时深眼帘轻抬,“牛肉味的忠心?” 鹿厌闻言身子一晃,安慰的话堵在嘴边,想到牛肉酥饼的骗局,上下唇一抿选择走到墙边面壁思过。 谢时深唇边挂了抹似有若无的笑,余光瞥向门外来回踱步的影子,无奈叹道:“也罢,毕竟让连衣入府一事,的确是我无理取闹了,与其质问你,不如反思自己。” 说罢,他见鹿厌脸上顿显焦虑,看样子又准备开解之际,谢时深带着愧疚转身朝浴池而去。 鹿厌听着这颓败的语气,想也不想便拔腿追去,顺其自然握住谢时深的手臂,一个箭步拦在他的跟前。 “世子切莫灰心!”鹿厌恨不得掏心证明自己的忠诚,“我、我对世子一心一意,绝无二心。” 谢时深被他抱着的手臂一僵,垂眼往臂弯的手扫去。 鹿厌察觉他的目光,才发现自己动作冒犯,惊得将手迅速收回。 谁知刚松开的手又被按住,低头一看,发现谢时深握住自己,令他的手无法抽离。 “世子?”鹿厌察觉今夜的世子有些反常,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这屋里,是不是不干净?” 否则无法解释谢时深今夜的古怪,可他看起来又与平日无异,依旧神情淡漠,令人捉摸不透。 谢时深轻声问:“不干净?” 鹿厌咽了下喉咙,颤颤巍巍道:“好像......是有点怪东西。” 谢时深松开他的手,转而轻拍两下他的手背,“有的只是你蓄谋出游的贼心。” 鹿厌愣住,万万没想到他竟识破自己的意图,不由屏住呼吸,心虚躲开他的目光,眼神四处乱扫,同时察觉发现屋外的影子。 他动作自然搭着谢时深的臂弯,尝试转移话题,拽了两下提醒道:“世子,他还在。” 谢时深轻“嗯”了声,垂眸看着臂弯不安分的手,沉吟片刻道:“你既然在意他的存在,也不必为我留下值夜了,早些回去也能眼不见为净,让我一人面对危险也罢。” “其实我恨不得他离开。”鹿厌收回视线,把声音压低,为他出谋划策,“不如我来想想办法,还世子一个清净。” “哦?”谢时深慢条斯理道,“此话当真?” 鹿厌点头如捣蒜。 谢时深颇有耐心说:“我倒有一计,必定能让他知难而退。” 闻言,鹿厌眼睛一亮,期待道:“还请世子赐教。” 谢时深的视线扫过他白皙的皮肤,“需借你脖颈一用。” 鹿厌得知后并未多想,反倒听话把脖子伸给他,甚至踮起脚尖,动作略显笨拙,让谢时深不禁轻笑一声。 他抬手拨开鹿厌垂落的褐发,意外发现耳垂下方有一颗小痣,那颗痣颜色朱红,像极红墨不甚溅落在此,十分别致,叫人忍不住想吮吸一口,在此留下标记。 谢时深眸色渐沉,指腹竟不自觉抚上那颗红痣,喉头暗自滑动。 鹿厌敏感地缩起脖子,尤其被他触碰瞬间,一股酸痒的感觉蔓延至四肢,抬肩瑟缩脖颈时,险些把谢时深的手夹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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